<>五年前。
在沈禾面前一直自卑到尘埃里的徐京墨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得到沈禾的喜欢,沈禾过往的别扭,过往的纠结,在他看来都是邻居妹妹对邻居哥哥的撒娇,他从不敢往男女关系上的喜欢去想。
可是直到沈禾把他拐去露营的那一天,他才惊喜地发现,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沈禾对他是喜欢的。
如此一想,沈禾过往通通的小情绪顿时能说得通了。他起初真的以为全都是男孩无法理解的女孩小情绪,就如同大姨妈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徐京墨心花怒放。
在那样的花样年华里,喜欢两个字大于天,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两个字更能让人怦然心动了。
徐京墨暗恋沈禾,没有一个人知道,像是一坛酒,埋在心底最深处,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醇厚酒香只有他一个人能闻到。他品尝着暗恋的味道,在黑暗的角落里自卑地仰望着明媚又阳光的沈家小公主。
徐京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沈禾。
只记得刚搬过来的第一天,邻居的小女孩有一双又大又亮的杏眼,一点儿也不怕生人,被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抱着,笑起来还缺了一个门牙。
“你叫什么名字?”她好奇地打量他。
抱着她的男孩说:“禾禾,这是我们的邻居,以后好好地和别人相处,不许欺负别人。”话是这么说,可转眼间又悄声说:“你要是欺负不过,告诉二哥,二哥帮你。”
声音很小,可徐京墨自小耳尖,听得一清二楚。
登时对邻居的印象深刻。
——一对奇怪的兄妹。
再后来,徐京墨对邻居的印象又变成——隔壁有一对宠妹妹宠上天的双胞胎。
再后来的后来,徐京墨发现邻居的小女孩有种奇怪的魔力,他每次见到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宠着她,想成为宠爱小禾苗的一份子。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沈禾。
他也从未想过沈禾会喜欢他。
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家境优渥,又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没有任何缺点。他甚至觉得没有人可以配得上她。所以当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沈禾的喜欢时,不亚于奇迹的发生。
他想回抱她,想亲吻她。
在他心里,沈禾就该得到最好的。
他想奋不顾身地尝试一回,自卑也好,什么都罢,他不能让沈禾主动表白,他要给沈禾一场永生难忘的告白。露营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计划,可是万万没想到,回到家中时却意外听见了母亲带着娇笑的通话。
徐京墨并不反对母亲再嫁。
一直以来,母亲独自抚养他的艰辛,他都看在眼底。能有个新男人来照顾母亲,他自然是乐意的。
他正想悄声离去,等哪一天母亲愿意主动和他说了,他再表示恭喜。
可是却没料到,手机里的那个男人声音如此熟悉,让他彻底僵住。
是隔壁沈禾父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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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和意中人的父亲搅到一块,这个问题的复杂性对于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而言,无疑是不知所措的。
徐京墨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破坏任何人的家庭是不道德的,不管是谁先起的头,就不该有任何回应。他有了生平的第二次愤怒,在母亲挂了电话后,冲进房间里质问。
母亲慌张的神色更是验证了一切。
直到母亲再三保证不会和沈父再度来往,他才微微松了口气。然而,有了这一个插曲,彼时心理素质不强的他无法堂堂正正地面对沈禾。他觉得自己的家人插足了沈禾的家庭,险些酿成大错。
每每看着沈禾藏着爱慕的眼神时,他心情复杂又难过,想回应,可又无法心安理得地回应。那阵子,他像是一个侦探,每天仔细检查着母亲的行踪,生怕母亲又和沈父勾搭上。
就这么过了半年,时间渐渐抚平了他内心的愧疚。
他再次想向沈禾表白时,母亲又与沈父藕断丝连。而这一次最开始发现的人不是他,是沈家兄弟。沈家兄弟见到徐家如临大敌,俨然将他母亲当成仇人般对待,仇人的儿子自然也一并连坐。
沈禾高考结束,在乌镇借酒向他告白。
沈禾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在她表白后,他给了回应的。在他想奋不顾身地去尝试经营这一段看似不可能的爱情时,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惊人的噩耗。
难堪到极致的场面。
抓奸在场四个字,宛如耻辱柱一样,钉在了徐京墨的心上。沈嘉不愿意让他接近沈禾,逼迫他和他母亲离去。他想向沈禾告别,可年轻时的他没有勇气,最终不辞而别。
沈嘉与沈丛迁怒于他。
离开沈禾的第一年,他与母亲过得十分落魄。
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沈禾,可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无法舍弃,比如沈禾,已经融入骨血,想要舍弃只能抽筋剥皮。他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一个时限,想着时限一到,他羽翼已丰便去重新追求沈禾。
他所想象的未来里从来都没有缺过她。
他知道她出生富裕,也知道她花钱大手脚,还有两个宠她上天的哥哥,他要给她更好的生活,就必须更加努力。他这辈子只有两个梦想,一个是推广昆曲,另一个是她。
为了梦想,他愿意付出所有,不计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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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一直关注你的微博还有你的直播间。你的直播间原先第一名的人也是他的小号,他说本来是想今年六月去找你的,没想到你会主动报名参加红星昆剧团的活动。我觉得这就是上天注定吧,该在一起的人分不开。”
阮甄一顿,见沈禾没什么反应,又说:“你爸爸和徐京墨妈妈的事情,谁对谁错都已经过去了。父母辈的事情,我们不是当事人都难说,沈嘉和沈丛迁怒于徐京墨,我一直觉得是他们的不对。感情就跟脚一样,长在别人身上,不是当事人又管得了多少?徐京墨让我别告诉你,你两位哥哥应该也是不想让你知道的,父母恩爱,家庭和谐,大家都想护着你,不想你的人生有一丝一毫的阴影。小禾苗,我和你说了,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容易胡思乱想的人,你和徐京墨走到今天,其实挺不容易的,且行且珍惜。”
沈禾垂了眼。
半晌,才开了口:“我想静静。”
阮甄点头:“那我先回去,你好好想想。”
沈禾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下楼,等你打到车了再回来。”
阮甄说:“不用……”
她苦笑一声。
沈禾问:“怎么了?”
阮甄很无奈地说道:“我的神经病老板,他近来好像整我整上瘾了,天天恨不得跟我作对。他现在还在楼下等我,逮着我回去加班呢。啊,不说了,我手机刚刚调了静音,他已经来了十二个电话。妈的,简直是神经病,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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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京墨起身。
“当年的事情,我无话可说。现在我也只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我珍惜禾禾的心并不亚于你们两位。以前的事情我也从未与禾禾提过,也不想告诉她。她从小就无忧无虑地长大,你们半分阴影都不想留给她,我的心情亦然。”
该说的都说了,徐京墨略一颔首,转身离去。
几乎是一出会所,徐京墨就接到沈禾的电话。
“你在哪里?”
徐京墨说:“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
沈禾说:“你快点过来,我很想你。”
徐京墨不由莞尔。
有些时候,沈禾分外黏人,可偏偏他又特别喜欢这样的沈禾。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他这辈子大抵是栽在沈禾手里了,下辈子如果可以的话,也想被沈禾预订。
到沈禾家后,一开门,沈禾就扑到了他身上。
他早已习惯沈禾的重量,伸手就圈住她的腰肢。她挂在他的脖颈上,声音闷闷的。
“徐京墨,我很想你。”
他回:“我也很想你。”
“不,我更想你。”
徐京墨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顺着她的话茬下去,必须要表现出他更加想她,不然以她的性子,又该闹别扭了,正要开口说话,沈禾却不顾一切地吻了上来。
徐京墨愕然。
他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沈禾。
“我今天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先洗澡……”
“不,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和你上床。”
徐京墨拿她没办法,只好抱着她去浴室。今晚沈禾的有点不对劲,热情地像是要燃烧起来,而且仿佛带着一股子赎罪感。结束后,徐京墨问:“你今天犯了什么错?说吧,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沈禾爬到他身上,说:“徐京墨,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很爱你?”
“禾禾。”
“嗯?”
“你可能不知道我也很爱你。”
这句话,迟到了整整五年。
过去种种不想再回忆,谁对谁错也不不必计较,最重要的是她在他身边。他想六七十年后,白发苍苍时,每天早晨睁开眼后身边第一眼看到的人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