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呼啸着冬风,雪逐渐下大了起来,暖气袭人的室内丝毫感触不到外界的寒冷。十二月份,苏文他们那一大组已迁徙至远离教室门口靠窗的那组,一转头便可以看见紧闭的玻璃窗外飘飞的大雪,苏文为这看雪的视角开心不已。
窗外的大地笼罩着白色的亮光,光秃秃的树枝枝丫上早已挂上了白色的绒球,冻僵了的土地逐渐覆盖上层层白雪。天与地,在冰雪的连接下变得开阔不已。
时隔多年,苏文仍记得G省上一次下起大雪还是两三年以前,那年雪花泛滥成灾,甚至引起多处地段电线杆被冰雪冻坏。苏文所在的小县城当年也并没有幸免于雪灾的光顾,电线杆被厚重的雪花压倒,那年他们县城连着停了一个多星期的电,老百姓们可谓是叫苦连天。于是乎,苏文对这一过去记忆犹新。
那年的南方难得地下了雪,一下雪甚至成了雪灾,而那之后,雪仿佛下够了,连着几年,雪花再没有光顾过他们南方小城的冬天。
雪花是南方的冬天稀罕的客人,几年未曾下雪的G省再次飘起了雪花,皑皑的白雪寥若晨星,所以也难怪南方的女孩们见着了雪花兴奋得像个孩子了。
教室里漫溢着浓重二氧化碳的热气,窗户玻璃上氤氲着朦胧的水雾,在教室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教室内的景象,一个个同学的脸庞被氤氲的水雾掩映得模糊不清,倒有些似梦境中隐约虚幻的剪影。
室内与室外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对比。走到教室外,苏文原先在教室里感觉些许闷热,一接触到外界呼啸的冷风,立马仿佛从闷热的酷暑进入了冰凉的空调之中。等到热气渐渐退散,女生又切肤感受到严冬的寒冷来。南方的冬天即便不下雪,严冬之时,冬风刺骨,湿冷的气息会从各个失去防守的间隙里钻进身体的各个角落,侵袭着每一片未被衣物裹紧的皮肤。
“哇,苏文!你看楼下那个女生,她居然大冬天穿着短裙!”章筱栎手指越过走廊栏杆,指向楼下背着对她们走路的女生。
苏文左手紧抱着右手,对着两个拳头哈了一口热气,暖融的气息呼出来变成了白雾,轻轻扫过冻白了的手指,便消散在冬天的寒风里。“看到了……真是勇气可嘉!”
“真羡慕!她们大冬天的都不会冷吗?”章筱栎望着楼下女生远去的背影出神,兴奋的小脸被风吹得泛起红晕,“啊,我也好想穿她们那种冬天的短裙制服啊!”
博德中学众多的校服款式中,当属女孩的校服款式多种多样,女生制服除了夏天白衬衫搭配及膝百褶裙的款式,冬天的制服显得异常青春靓丽。冬季西装校服以宝蓝色为主色,白衬衫的内搭外罩着毛衣背心,外加宝蓝色西装外套和灰色百褶裙,系着宝蓝色领结身着冬季西装制服的女生们,在冬天里俨然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当初订冬季校服时,苏文便对着订单上冬季西装校服昂贵的价格犹豫不已,有买一套冬季西装校服的钱,都够她买两套运动校服了。苏文为此纠结不已。
班里的女生们绝大多数毫不犹豫便订下了两套冬季西装校服。苏文心底里再三衡量,最终仍是在冬季校服订单上填下了两套冬季运动校服。在一众男生女生们在西装校服和运动校服的选项下同时填上“1”或“2”的对比中,唯独苏文在冬季运动校服下默默填上了“2”。
幸而打印的校服订单上,每个人的名字按照入学序号排列,苏文在倒数十名之列,这样她填什么都不会被他人注意罢?女生在心底悻悻地想着,做贼心虚一般偷窥着订单上同学们的填选,似乎无比期盼着有人同自己一样冬天只订购了运动校服。
终于,苏文在倒数之列看到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填选。分不清心中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苏文悄悄向隔壁大组坐在座位上埋头写作业的柳川瞥了一眼。
看着女生低垂的头,苏文心中不禁泛起怜悯之心,可是她究竟是怜悯自己呢,还是怜悯那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女生?
全班女生里只有苏文和柳川没有订冬季西装校服,宋昱在统计表格时曾经回过头来问苏文:“你怎么没订西装校服啊?”
苏文面露尴尬的笑容,“那个……我怕冷,还是算了吧。”
15、6岁的女生们正是爱美的年纪,哪怕是大冬天,又有几个真正爱美的女生愿意穿着笨重的衣服?恐怕多数情况是女生们宁愿挨冻,也要保持身姿的轻盈与靓丽罢。然而,冬天真正到来的时候,窗外寒风呼啸,刺骨的寒风吹得人皮肤直生疼,饶是再爱美的女生也纷纷抵御不住冬日的寒冷,乖乖穿起来厚重的冬衣。章筱栎如是。
在爱美与怕冷之间,多数女生仍是选择了御寒,于是乎,寒冬里身着西装短裙的女生们倍加成就校园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苏文一边对着拳头哈着热气,一边笑脸盈盈对着章筱栎说道,“嘻嘻,你要是不怕冷你也可以穿呀!咱们班不也有很多漂亮女生穿西装校服?像萧诗婕、梁韵怡她们,天天穿丝袜短裙,她们都不怕冷的!”
“不行!我怕冷!”章筱栎赌气般鼓起了腮帮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小孩子的稚气,“哼哼,再说我一到冬天又吃胖啦!穿短裙那不是暴露了我的小粗腿嘛!冬天一穿加绒的打底丝袜,我的小粗腿不是显得更粗了嘛!好气!”
“哈哈,你哪里胖了啊?”苏文笑着,伸出手捏向章筱栎肉鼓鼓的小脸。
章筱栎气鼓鼓地说道,“哪都胖!一到冬天脸又变圆了!”
“肉肉的更可爱啊!”苏文捏了捏章筱栎的小圆脸,忍俊不禁道,“还是运动校服好,又挡风又能御寒!”
章筱栎瘪了瘪嘴,扬了扬自己蓝白运动校服的衣袖,“就是丑了点!”
一个上午的时间,雪落得越来越大,到中午时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眼望去,随处可见皑皑白雪。天空被积雪反射得十分白亮,天与地,仿佛没了连接的结点,在皑皑积雪的映照下异常通透、洁白。
午饭过后雪势小了下来,苏文被章筱栎拉着在校园里四处瞎逛,美曰其名看雪景,实际上两个女生在雪地里疯狂地玩耍,快乐得像个孩子。像孩子的女生却也不止苏文和章筱栎两个,校园里随处可见女生们在雪地里兴奋得哇哇乱叫的身影。有的女生不顾冻红了的手指,蹲在雪地里欢快地堆雪人。还有的女生同小伙伴一起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苏文一路欣赏着校园的雪景,整颗心被纯白的雪吸引着,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趁苏文一个不注意,章筱栎小手捧起一小堆积雪,出其不意便朝苏文扬去。
“嘿!接招!”章筱栎孩童般稚嫩的声音在女生不远处响起。
苏文被章筱栎洒了一身细碎的积雪,弯下腰掬起一捧雪便追着章筱栎跑去。
和章筱栎打了回雪仗,手指头直接触碰着冰雪,再加上裸露在寒风中,她们的手指很快便被冻得通红。身体由于跑闹热了起来,手指却不听使唤般冻得僵硬,苏文和章筱栎玩累了,对着冻红的手指不断哈着热气。
不知不觉同章筱栎一起游了大半圈校园,走到博德中学荷塘边上,冬日里的荷塘已经被白雪覆盖,荷塘里早已不见了夏日的荷花,塘水上赫然可见结着冰的冰面,而岿然不动的冰面也覆盖着厚厚积雪。
远看整个荷塘,荷塘倒有种水墨画的深远意境,连接着荷塘中心凉亭的木制桥梁也覆盖了厚厚的积雪,积雪上可以看见一个个延伸至凉亭的脚印,脚印深深浅浅重叠在一起,有的长有的短,苏文猜想大概是曾经有一男一女共同踩着彼此的脚印,踏过厚厚积雪到达过中心凉亭罢。
古风的凉亭檐上也挂着厚厚的白雪,看着这雪中绝美的景象,苏文忍不住在心中吟起“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诗句来。可惜被冰雪覆盖的塘中无鱼,雪景中亦没有一孤舟一蓑笠翁。
“小文!”
一句熟悉的呼唤在身旁响起,苏文循声回头,许乐秋和一名陌生的女孩站在离她们三米开外的积雪上。
“小秋!”苏文笑着问道,“你也来这看雪?”
许乐秋身形依旧高挑,十六岁的年纪出落得亭亭玉立,更何况本就天生丽质。她同所有爱漂亮的女生一样穿着短裙制服,然而,再靓丽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也立刻失去了光彩。女生白净的脸庞未施粉黛,冬天里却依旧粉嫩动人。
“是啊,好久没看到下雪了!”许乐秋笑脸盈盈地看向苏文说道。
几年前,苏文也和许乐秋一起在校园里看雪,她们小手拉着小手,即便长大后也从未舍弃过她们儿时拉手的习惯。而如今,景物已非昨日,站在彼此身旁的人也换成了别人。
苏文静静凝视着许乐秋那张熟悉的脸庞,明明从小到大看过无数次,明明那张脸早已经深深地印在脑海里,苏文却越来越觉那张漂亮的脸变得陌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