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无可奈何的道,这是不得不承认的遗憾,有过,就必会伤害别人,伤害自己,那既然都赎罪了,也该了了才对……
“我是说你……”
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在意这个,如此较真儿与她印象中的样子很是不符,她道,“会,赎罪,是天底下最难的事。”
她的眸光模模糊糊的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的罪孽何其深重,单就是欠方雅的她就还不了,如果她可以赎罪,可以换方雅开开心心释怀的一笑,那该有多好,但她沒这个机会,她连赎罪的机会都沒有,怎么会不难?
云初虽沒有回答,一双明亮耀人的眼睛却足以说明一切。
“玉儿……”
安晚晴双手一僵,脚也停了下來,惊愕的望着眼前灰扑扑的头顶,云初扭过头來,深邃的眼睛锁着她的迷惑与惊诧,“我叫错了吗?你的名字……”
安晚晴望着那双眼睛,五指不觉靠在了一起微微的颤抖着,深蹙着眉眼一遍一遍來回的在他一双眼上寻着,云初双眸一缩,转回了头,“还是快一些吧,希望赶得及拦下云坤。”
沒等她回神,云初已先推着轮椅往前去,安晚晴忙赶上,每一次双手要触及椅背时都在颤抖,眼光也飘忽不定,心底挥不去的是云初竟然成了这幅样子,她曾恨他,到后头连很也沒有了只有入心三分的思念,到此刻竟是想得一颗心疼痛难忍。
一路上,一直沉默,她最后还是克制住心底的可怕念头,云初跟着云宗在打仗呢,云宗绝不会让他用一张假面在人前人后出现,再触及椅背上时,安晚晴心底安慰着自己,但凡将军坐镇中军发号施令便已足以,况且云初的身手不会死在这些人手里才对。
眼前,一暗一亮,通天的火光烧得人从头到底都是凉的,连云初也沒料到会是这个情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初蹙眉望着不远处的石陵,“进城看看。”
安晚晴惊得扭头望着他,耳旁的厮杀哀嚎此起彼伏,这可不是刚才的石头,这是真刀真枪,砍下就深可见骨,“你呆在这儿,我先去看看情况。”
她扭头就走,身后却飘來透心寒的调子,“你也觉得我是一个废人?”
天生带残的都因自卑而十分敏感,莫说先前他有健全的双腿,天南地北策马奔腾,那心境也不是短时间能调整完全的,何况,连她也这样看他……
她僵住,沒说话,对峙了片刻,她走过去推他,“你比很多人都强,怎么会是废人?一双腿,除了用來走路再就是用來逃命,好像也沒有多大的用处……”她本是想安慰他,沒想到说着说着倒更沉重了,“我倒希望自己卧床不起,那样我就不会自以为是的闯出这么多祸事……”
“不要否定你做过的……”云初缓了缓口气,“若云坤带來的援军击退了楚军,那守军的士气必定大振,这对于此刻的云汉來说再沒有比这更有利的了,你不也说天时地利人和吗?这也是我们最大的致胜法宝。”
她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而她的心情也确实沒有方才沉重了,他一定是一个很会照顾别人的人,“我们要怎么进城?”
连城大火烧个沒完不说,里头纠缠厮杀混乱不堪,他们不是去杀人的,而是要减轻伤亡,救人的,当然不可能这样贸贸然进去,被杀红了眼的人当成敌人误杀也是有可能的事儿。
“我先进去,你在我身后跟着,先看清是个什么样子再说。”如果他的双腿还是好的,能带着她飞檐走壁,人不知鬼不觉偷摸进石陵绝非难事,但现今,他们只能从城门进了。
有法子是奢侈的希望,沒法子是命定的现实,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沒抱太大的希望,所以她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失望,她干脆闭上嘴,推着他迅速的往城里去。
火光之中,房梁木柱垮塌,一刀一剑往对方致命之处招呼,快狠准,看得安晚晴失神的望着那些人,溅飞的血洒满了她的眼睛,她知道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就是这样的,但当真亲眼看着是还是难以接受。
“专心!”前头,云初低沉提醒。
安晚晴恍惚过來,却看见火光之中一群士兵围着一个被绑着的女子往东边儿移动,她一句话也沒说已经朝那个女人冲了过去。
云初往她那个方向望去,连蹙眉的时间都沒有,连忙推着轮椅去追,但哪儿比得上那健全的双腿啊,但庆幸的是,安晚晴跌了一跤摔在了地上,他才得以离她更近了,但她却沒有及时爬起來,云初的呼吸都停了,在这里头摔一下伤筋动骨也大有可能。
他來到她身边的时候,只见她一双眼睛急得落着泪,怔怔的望着前头,叫着“春儿……”
“她不会有事,他们会保护好她……”云初俯身将她扶起,她一拐一拐的往正在厮杀后退的人去,云初凝视着托在地上的右脚,当下指骨被捏得脆响,她不怪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怪自己沒能够护她周全,说到底,也是他再一次将她牵扯了进來,阳春作饵是他的意思……
近了,再近了,阳春首先察觉到了这边,一望过來的时候,已经紧张得脱口而出,“别过來!走呀!”
安晚晴身子颤了颤,她从未听到阳春如此撕心裂肺的吼声,以至于她不敢强硬的反抗,但下一瞬她更坚定的往那头挪。
早有人发现了她,朝她一刀一剑欲了解她的性命,可云初守在她身旁,对付这些小喽啰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些挥刀向她的人都是暗器毙命,一个接一个倒在安晚晴不远处。
轮椅碾过地上掉落的刀剑和房屋残屑,轮椅之中的人像极了地狱阎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样子冷得人心颤。
但,前头也不知什么地方一只箭直射向阳春,阳春被一起的士兵推进了那摇摇欲坠的破屋子里,兴许是她撞在了唯一的支撑物上,哐一声,屋子彻底塌了下來。
安晚晴僵直了身子,两边厮杀的人也突然停了下來,纷纷望向那塌了的废墟,安晚晴刷的泪水就涌了出去,她张了张嘴,再张了张嘴,“春儿……”
“春儿……”
“春儿……”
几声心肝儿上的绝吟悲嘶,不停的绕着四周的火光与废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