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厮杀声震天,城内的百姓们都在烧香祈求上苍保佑晋军能胜。
郡太守府衙大堂宁静异常,公案上铺满白纸,谢邈朝服冠带,一手轻抚长须,一手执笔在纸上疾书,写来写去,纸中只有一个个笔意或雄浑、或古朴的杀字。
“报、”一名兵士进府,低声说:“天地宗郝柏求见。”
“快请。”
堂门前人影一晃,郝柏手提血迹未干的宝剑奔了进来,朗声道:
“禀谢大人,在下顺路来给大人报个信,城头固若金石,按这般攻法,米贼攻上三年也爬不到城头。”
谢邈微微一笑,其实这些军情他早已得报,伸手将一张白纸递给郝柏,白纸上书一个锋芒凌厉的“杀”字,郝柏也不多话,伸手接过白纸,转身奔出府衙大门。
谢邈待郝柏走远后,扔了笔,拈须嘿嘿而笑:“士族名士绝想不出混元金斗这等妙招,若非臭气薰天,倒真想去瞧瞧米贼的狼狈模样。”
城中孙氏一族府中大厅内,空空荡荡,宁静安谧。
一台大玉案孤零零摆在厅中央,发出一片温润的光泽,仅这一块玉石的价钱,便值万两黄金,竟被雕刻成一座玉案。
玉案上精雕细刻,整个吴兴郡城被缩小了比例,一一刻在玉案上,城墙的每一个拐弯处,均插有一面玉制幡旗,最为诡异的是,玉案中流动着一股污黑的血液,黑血在玉案中沿着城墙缓缓流动。
玉案后不远处,天极宗潘师叔正以五心问天模样打坐。
厅门“吱”一声被推开,一只硕大的虎头拱了进来,一头巨大的白虎走进厅内,粗大脚掌落地无声,径直奔到厅内的角落中躺倒,虎目滴溜乱转,瞧着随后跟进厅内的一名光头僧人。
“郝宗主果然手段高明,正奇兼用,已然打退米教数次进攻,还给米贼们头上扣了一桶粪。”
潘师叔雪白长眉一抖,缓缓睁开眼晴,凝目看看玉案,摇头道:“米教并未全力攻城,今日只是试招,了念禅师且莫欢喜。”
“小僧心中明白,久闻卢循为人智谋百出,果然有些门道。”了念禅师看看玉案,说:“早闻天极宗‘四象阵’传承自上古,能谋敌决胜于千里之外,今日能近观阵法奥妙细微,甚是幸事。”
潘师叔笑道:“四象阵没有禅师夸的那般神奇,但在幡旗之内,有外敌闯入使用灵力时,确能查觉来敌方位,并以众人血祭之力禁锢。”
郝柏一阵风般闯进来,大叫:“师叔,今日杀了个痛快,数年来的憋屈总算吐出一口闷气。”
“你杀心甚重,有违天和,能让人处且让人吧。”潘师叔低声说道。
郝柏道:“师叔是知道的,我天极宗向来不问江湖是非,却祸从天降,若连弟子们的仇都不服,不如折了宗门算了。”
“阿弥陀佛。”了念禅师道:“潘师叔且莫手软,如今只有以杀止杀,江南才会太平。”潘师叔垂下了长眉,不在说话。
“看来果如神秘人信中所说,卢循此次只是试探攻城。”郝柏看看安静的玉案,又说:“我去城头多杀两个米贼解解气。”说完一阵风般奔了出去。
吴兴郡南城的厮杀十分激烈,一个天师战阵被打散,第二个战阵极时补上,卢循和孙大眼亲自率人参入进攻。
两人为了获得最直观的攻城经验,并未御器,而是抢到离城头最近的一辆春秋战车后面观看。
天极宗所有弟子正在城头上协助守城,一名眼尖的弟子登时大叫:“大师兄,卢循来了,在那辆吕公车后。”
张贵顺指一看,叫道:“快报告师尊。”
“为师来了,让我看看。”郝柏恰好赶到,躲在箭跺后一看,哈哈大笑:“卢循小儿来城下学本事了,看为师扣他一盆子屎。”
城内墙下十余丈外,摆有数百架抛石机,谢邈在得知天师道要来攻吴兴城后,命人提前制作加工的,原本是做为杀手锏用的,在征得守备将军武万里的同意下,一场阴谋产生了。
一名军头操作抛石机,装上了一块石头,在经过郝柏不断校正后,“呼”一声,石头隔城抛了出去,“啪”一声落在地面上,一个鬼卒也没砸到,没有引起天师中人注意。
“方向对,力道减三成。”郝柏在城头上下令。
“呼”一声,又一块石头飞上了天,径直砸在吕公车上,“嘭”一声砸碎了车顶,却仍然没有引起天师中人的注意。
“就这样,三十块石头,三十个混元金斗桶准备。”郝柏想了想,又说:“再来十块石头,十个混元金斗桶。”
郝柏和孙大眼正躲在吕公车后查看城头争夺战,“呜、呜、”一阵怪声中,三十余块石块从城内向吕公车砸来,车边护卫的天师修士连忙飞出各式法器将石块击飞。
“城头有人发现咱了,定是郝柏老儿,区区几块石头也想伤到本尊?”郝柏忽然警觉起来,满腔不屑。
“呜、呜、”又一片混元金斗桶砸来,负责护卫的修士仍然祭出法器撞去,“哗啦啦、”一片恶臭从天而降,任卢循和孙大眼左蹿右跳,却仍然被泼了一身屎尿。
“卢循竖子......”未等卢循骂完,第三批石头和混元金斗桶混合在一起,凌空砸来。
一记黑色骨锤兜头反拍上去,黑气冲破砸来的混元金斗,卢循已然远远闪了出去,他将毡帽取下在鼻前一闻,高声下令:
“传令收兵,将阵亡道友抬回掩埋。”
天师道收兵金号声一起,各个战阵缓缓后退,退下来的鬼卒们心中窃喜,今日总算没有命丧城下,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阳光明媚,两只苍鹰从云中俯冲下来,在城边急掠而过,看不懂城边愚蠢的人们为何在相互杀戮,在臭气薰天中,一振翅没入天际。
“卢循小儿。”郝柏独立在一个箭跺上,拢掌大喝:“回去好好思量如何破老夫的混元金斗阵,哈哈哈哈!”
卢循脸色平静,远远摘下毡帽向城上挥了挥,命令道:“将死者择地掩埋,把伤者抬到高医官那诊治。”
开战前,高恩华便令女修们准备各种工作,令王存忠和白师姐等认识药材的女修们挑捡药材。
城头一战,受伤鬼卒人数比上次遇袭时少了一大半,只是味道臭不可闻。
高恩华指点云渺宫女修们先粗略施救,尽量保全伤者性命,女修们屏住呼吸,用刀子挑开鬼卒们身上盔甲,一一抹药疗伤。
“天极宗的人猥琐,这种下三流的法子也使上了。”卫子怡捏着鼻子替一名伤兵起下箭头。
“那也比卢循强多了。”阳大牛停足帐门前,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今日攻城直接打成添油战,咋不派出军中修士抢占城头呢?只派些鬼卒上去,结果个个被扣了一桶屎回来。”
“他也从来没带过兵,第一次指挥这么大的恶仗,何况天师中人实际上就是一盘散沙。”高恩华道:“能指挥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老小子卢循一肚子坏心眼,看到卢循和孙大眼躲在吕公车后,立刻纠集了一批屎盆子从天而降......”阳大牛说的绘声绘色。
“师尊,快看这是什么?”
王存忠匆匆奔进帐中,脸色一片通红,将手中一个普通大木盒子递给高恩华,木盒表面甚是破旧,但盒板上下极为厚重。
高恩华推开盒只看了一眼,便道:“将伤者全移到左边帐蓬去医治。”
女修们迅速将帐中伤兵抬了出去,卫子怡又将帐中收拾一番,见高恩华面色宁静,嘴角却在微微跳动,显然对大木盒内物十分重视,把帐中女修们也支了出去。
盒盖推开后,里面蓦然粼粼莹光,光芒来自一个玉盒。
“盒中还有盒?”阳大牛见物心奇,一步跨了过来,大眼溜圆只见玉盒内并列排列着一排白色圆状物体,外表长满粗短不一的肉刺。
高恩华取出其中一个,伸到鼻前嗅了嗅,又伸舌舔了舔,露齿一笑,说道:“贫道苦苦寻它十余年,终于见到此物真容,存忠你立大功了。”
“谁能告诉俺,这是什么稀罕东西。”阳大牛嚷嚷着询问?
高恩华将手中的长满肉刺的白色物体递出,说:“阳道友游走江湖多年,好好瞧瞧,以前曾见过此物么?”
“其实俺认得它,奈何它不认得俺。”阳大牛也学着高恩华般先放到鼻前嗅嗅,然后又伸舌舔舔,然后晃晃大脑袋,说:“这东西外表有点咸味,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我看看。”卫子怡伸手接过去,反复看了片刻,忽然问:“这是千年白土肉?”
高恩华点点头,说:“此物应是某家士族之物,被抄家后一看不是金银珠宝,便弃之如枯草,然后被存忠发现,卫怡说是否需将此事告知孙师君?”
“孙师君眼下在与卢长老他们推演如何攻城。”卫子怡嫣然一笑,说:“药材这等琐碎小事,不必主动打扰他。”
“卫道友说的对,孙恩只想取得天下,那有心思来理会小小药材。”阳大牛问:“这东西主要干啥用的?”
“练一种化神丸用的。”高恩华对王存忠说:“你和绿萝慢慢将所有药材分分类,整理一番。”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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