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关,出了正月。
王恭将一封书信交与高恩华,并给出吴郡王廞的地址,高恩华原想一个人快去快回,但司马雪小尾巴一般跟出来,一定坚持要去,扯来扯去,索性叫上王存忠三人一同前往吴郡。
京口距吴郡路程不远,三人御剑小半天功夫便到吴郡。
王廞在吴郡属于第一大士族,随便问了一个路人便找到王廞府门前。
师徒三人站在府门口,一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厚重的朱漆大门,大门颜色红的耀眼,上面的铜柳钉在阳光下金光灿灿。
“公主师妹,你住的宫门比这门大多少?”王存忠仰望着朱漆大门,一脸敬畏。
“比这门小。”
“啊?”
朱漆大门两边松柏林立,附近一里内,全部用厚重的青石板整齐铺彻,一对腰间挎刀的女兵,在朱漆府门左右值守。
两名女兵面目姣好,身材婀娜,穿身一套崭新的薄短襟裙袍,头带布冠,腰间刀把上系着红绸,显得英武妖娆。
“公主师妹。”王存忠又问:“你在宫中的守卫也是女兵嘛?”
“没有女兵。”司马雪甩了王存忠一个大白眼。
“啊?”
“年前在彭城时,我曾问孙恩,士族身份真有这么重要?”高恩华悠悠一笑,感叹道:“若年前便看到王廞的朱漆大门,我绝不会那么问。”
“王廞是前朝太傅王导的孙子,与书圣王右军父子同族,也善书法,其字骨体瘦正,据闻府内养有女子部曲数百人,素有狂痴之名。”司马雪也起了好奇之心,索性说:“王府的宏伟堂皇,实不逊皇宫半毫,且看看府内是何模样。”
高恩华道:“王氏一个吴郡内史,府邸便如此豪侈,常言道盛极必衰,此公如此招摇,不一定是什么幸事。”
“大叔,王廞只做过吴郡内史,在士族豪门属微末之辈,大一些的士族豪门中,家奴与部曲人数过万者比比皆是,而且这些家奴与部曲不用向朝廷交税和劳役,属于士族个人财产。”
“以前在‘济世堂’中时,常听来人讲前朝石崇与王恺斗富的故事,说的绘声绘色。”王存忠道:“这一看到王府的朱漆大门,看来传说多半是真的。”
“仅王廞一家府邸,便如此气派,怪不得人人羡慕士族子弟,连天师道师君也想挤入豪门。”,高恩华微笑道:“存忠上前投上书信,咱们一起进去瞧瞧。”
“诺。”王存忠应了一声,持了书信,向朱漆大门奔去,两位女兵亮晶晶的大眼睛立刻警惕的看过来,王存忠的口舌顿时打卷:“小道王存忠见过两位、两位女居士。”说着先把手中信递了上去。
“嘻嘻、”两名女兵一阵娇笑,接过王存忠手中书信,看看书信上的落款,一阵风般的跑进府门。
半盏茶后,一名身套皮具铠甲的青年女子跨出朱漆大门,一样的腰挎长刀,一样的大眼晴,英武妖娆,看看王存忠,施礼道:“小女子绿萝见过各位,那位是高道长?”
“贫道高恩华见过绿萝姑娘。”高恩华还了礼,道:“请问王内史在否?”
“主人在府中服丧,不便外出,特命小女子来为各位引路,三位里边请。”绿萝微笑邀请道。
王氏宅院很大,朱漆大门以内,整个一个庞大的山林庄园。
庄园方圆大小数十余里,分内宅和外宅,外宅道路皆用青石铺彻,每一进院落中风景各不相同,或楼榭亭阁、或池沼碧波、或奇花异草,整个庄园错落有致,湖水萦绕穿流其间,鸟鸣幽林,鱼跃荷塘。
府邸曲径之幽致,设计之精奇,连司马雪都看直了眼。
一道高高的墙垣,将内宅和外宅分隔开来,墙垣十分厚重,秦砖堆彻,每个拐角处皆有一个哨斗,哨斗中人影缓缓游走晃动。
“一处大院子,为何用道大墙隔开。”司马雪也是头一次进入士族豪门府内,好奇询问?
绿萝答道:“小道姑有所不知,墙两边是外宅和内宅,外宅是主人家的贱民与佃户居住,里面还有田地和各种作坊,大部分生活物品均能自产,关上府门也能自给自足。”
“士族豪门比皇宫还要阔气。”司马雪道。
“小道姑去过皇宫嘛?”,绿萝吃吃笑道:“相比江南别家士族豪门,主人家的宅院还算不最大的呢。”
内宅有如世外桃源,处处奇花异草,绿松翠竹,各种美貌女子来往不断,个个如花似玉,只是在衣着各不相同,有女子着裙襦,有女子着短衣,其中一名女子身着银甲,英姿飒爽。
“世传王内史封女儿为贞烈将军,果真有此事么。”司马雪询问?
绿萝答道:“贞烈将军近日没有出门,待会说不准还能见到她呢。”
绿萝将三人引到一处殿堂门前,殿堂高檐拱脊,厚实殿门紧紧关闭,殿前除了有女兵挎刀巡逻外,地面摆有十余双崭新布鞋,陈列得十分整齐。
“门前布鞋有何用处?”
“小道姑有所不知,这是主人家的规矩。”绿萝微笑答道:“来访的客人需换鞋进屋,客人走后,鞋子便被扔掉了,请三位在此稍侯,奴婢进去禀报。”
绿萝进殿后,司马雪道:
“一位小小前任吴郡内史,府中规矩与奢侈丝毫不逊皇宫,今日连本公主也跟着开了眼。”
三人在殿外面等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原认为王廞身处服丧期间,有些繁琐礼节也是正常的,不想王廞态度极为傲慢,根本不接见三人。
“主人说已看过王恭将军的书信,并写了一封回信,让高道长带回京口转交王大将军。”绿萝自殿内转出来,手持一封书信,说:“在府门处可领赏银。”
高恩华道:“请绿萝姑娘替贫道谢过王内史。”
三人在绿萝的护送下,又顺着来时路,一路护送到朱漆大门前,绿萝吩咐女兵取来几两碎银子,递与高恩华,然后说声一路辛苦,拱了拱手,转身返回朱漆大门中。
“王廞一个吴郡前任内史,好大的官威,竟然比王国舅还讲派场,实在可恶!”司马雪看看紧闭的朱漆大门,声音饱含嘲讽。
高恩华笑问:“要不咱仨重新上门拜见,这次报上长公主的大号如何?”
“大叔又来取笑我,王廞这般倨傲之徒,我才不想和他见面呢。”
“公主莫要动怒,越是小官吏,越要摆足派头,以提醒身边人,他们的身份尊贵,如今连贫道也慢慢明白,为何世人皆想巴结讨好士族豪门。”
“公主师妹,一个普通士族之家的生活便如此奢侈气派。”王存忠又忍不住好奇的询问:“皇宫中的生活能辉煌豪华成什么模样?”
“若真要对比的话。”司马雪想了想,说:“宫中除了巍峨气派的太极殿,地方比王府要大些,有些地方还稍逊王府,可王廞府中的生活绝对要比宫中奢侈太多。”
绿萝送走高恩华三人后,王廞将王恭的亲笔信仔细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心情复杂,当晚令人紧闭府门,将府内亲信汇集起来,将王恭书信中的内容讲了出来,征求大家的意见。
王廞府内三位部曲将领,一位由女儿王贞担任,另外二位部曲首领是王廞的二位待妾,分别叫金牡丹、银芙蓉,乃王廞花重金筛选而来,个个花容月貌,莺声燕语。
“舅父要从京口起兵清君侧,令我在吴郡举兵策应,大家认为如何应对此事。”王廞发问?
“恭喜大人啊,大人爷爷王太傅在世时,世从皆道‘王与马共天下’。”金牡丹挺支持,说:“舅父大人手握北府精兵,竖旗一呼,剪除司马太傅爷俩,为安帝立下大功,大人也可趁机名闻天下,名利双收。”
银芙蓉性情精明练达,说:“起兵事大,若事成叫‘清君侧’,大人以后可成为晋室权臣,若事败则叫叛逆,族人受到诛杀,大人可要想明白。”
王廞生于士族豪门,一生一帆风顺,只有一件事,心中一直不爽,自己不论书法词赋,家世名气皆被同族王右军父子所压制,同姓一个王字,世人只提王右军父子,无人提及王廞大名。
“舅父的忙我要帮,一举功成名就,光宗耀祖。”王廞认真说道:“舅父在京口起兵时,我便在吴郡召集人马策应,一举拿下建康,诛了司马太傅父子一对奸佞之臣,日后晋室岂不是又要‘王与马共天下’吗?”
“大人,起兵非是儿戏,你可有详细的计划?”
“尚无详细计划,不过舅父只要求凑足万名士兵壮个声势就成,又不是让我等真正上阵博杀。”
银芙蓉道:“如果先前只是差人手,妾身倒有个想法,不知成与不成?”
“芙蓉说来听听?”
“舅父让大人召集万余人马在吴郡策应配合。”银芙蓉道:“只是如今天寒地冻,三吴旧地,无有流民可召,各大士族家的农户或部曲,更是万万动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