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元夕姑娘来山中暂住,到了变换季节的时分,那二位公子总要寻过来,而穆寨主无一例外派人坚守,死扛着不让他们顺利上山。
对于他们之间特殊的欢迎礼,慕容仪甚是觉得有趣,但想想若是等下次各地使臣来朝,自己弄这么一摊“仪式”,实在影响各地安定团结。
末了后知后觉道:“那蓝衣公子就是元夕的心上人了?”
“嘘——”
吴易兄弟很是惊恐,憋红的脸庞青筋都爆出数根,就差扑上来堵着她嘴了。
这是怎么的,莫不是本公主寻思错了?
慕容仪明明记着,她缠着吴易替自己给穆尔打酒时,他提起元夕可是说她有个甚不好惹的心上人。
吴易一直做着禁声的动作,丢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默默挪走,走出几步远后又猛地扑回来,郑重到:“容姑娘,我可什么都没跟你说过!”话落飞一般的逃掉了。
慕容仪了然到,她二人间的事,不可说,不可说。
看起来,又是一段值得挖掘的往事呢。
只是尚未来得及进行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山中的太平日子就到了头。
全香山的各个出入口均被大队的兵丁围的严丝合缝,而领兵者,正是安远。
元夕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微微的惊诧,倒是穆尔显得不慌不忙,仍旧拉着多日不见的兄弟元旸四处乱逛。上梁不正下梁歪,整个香山懒懒散散,丝毫没有加紧戒备的意思。
这般做派,也能在江湖平稳立足百年?
慕容仪不禁对如今的江湖实力产生极大的怀疑。
朝廷既出兵,前段时间香山诸多不明来者的身份,便不难判断了。如此,自己更该下山了。
“下山?现在吗?”
慕容仪觉得赵离的这个问题很是蠢,不现在下山,还等着安远带兵攻上来,两边杀红眼吗?
见慕容仪翻自己白眼,赵离解释到:“安远带兵围山,虽是以剿灭匪寇的名头,但前段时日派来的探子,寻人的痕迹甚重,穆尔现下看起来对此事毫不上心,未必不是因心中有数才这般淡然。”
“心中有数?”
赵离看着她说:“仪儿,你的身份他大概已经知道了。”
慕容仪瞪圆眼睛,赵离又道:“从安远围山知道,或是从探子暗访的那时就知道,甚至——”他冰冷一笑,“更早。早到我来寻你,早到你初上山来。”
他明知自己的身份还留她在此地一月之久?
疯了吗?
她觉着赵离的推论实在疯狂。
不论如何,她都是要下山的。慕容仪转身去找穆尔,虽然他此刻十分散漫,自己也该同他说好,稍安勿躁,切勿与朝廷的军队有什么正面冲突。更为重要的是,待她劝安远退兵,回到京都后,会请求父皇对香山众人招安,他那时莫要倔着才好。
“仪儿,你要下山寻安远吗?”
赵离在她身后喊到。
慕容仪不回头答到:“是。你不过才来这儿几日的时间,不知这寨中人并非奸恶之辈。穆尔不过贪玩一些,而元夕、小五他们更是无辜,我不能看着父皇派出的军队伤害这些人的性命!他们以为我陷在这里回不去,才大动干戈的剿匪,现在只要我下山同安远讲清楚,让他退兵就好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赵离走到她身前,按着她的肩膀耐心道:“我方才对你说,穆尔大约已知道你的身份,就是想告诉你,他现在,是决不会放你下山的。”
“为什么?”慕容仪诧异。
赵离叹到:“仪儿,以你的聪慧,很容易想透这层理由,你不愿意承认,不过是因着与穆尔的感情。在你心里,他不过是一个拥有权力的单纯之人罢了。”
是,在她的认知中,穆尔爱酒爱美人,每天闲逸洒脱的过,平日里对自己的兄弟嘴上不饶人,把他们损的一无是处,但若遇着危险,绝不会弃下他们,只顾自己性命。而自己,虽相伴时日不长,也绝非萍水相逢的泛泛之交,他怎会扣自己为质,保一时的平安?
撇下赵离,她在穆尔门口踌躇半响,沉沉气,方踏入他院中,见红衣妖娆的那人半卧在塌上,单手握拳顶在脑袋上,闭目沉思着什么。这浮夸的造型倒是蛮符合他平日嚣张的气势。
“公主殿下啊——”
他眼睛都不睁,捏着嗓子把这几字咬的极具戏曲效应。慕容仪差点吓呆在原地。
“呃……”
穆尔怨妇般看着她道:“以往来要人质的,都带了大批的金银珠宝,招来满山兵丁,千百年也只你一个了。”
“恩……多谢夸奖。”
慕容仪斟酌了半天用词,觉着关于自己身份,还是少谈论两句的好,至于自己要下山的决定,怎么委婉而清晰的表述明白,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是没义气的跑路,这十分麻烦。
想了半天累的慌,慕容仪一拍桌子道:“我现在就下山去,让安远退兵,待我回到宫中,请父皇妥善安置你这处的人,如何?”
穆尔笑盈盈的撑头看着她:“容容要现在下山?”
她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最初几日听“容容”这称呼时,她着实不习惯,穆尔每唤一次,她都要哆嗦好几轮,后来听多了,便淡定起来。现下他已经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却仍用这个称呼,听起来满满的不怀好意。
与平日一般无二的神色语调,无论是香山被围还是自己不寻常的身份,都未动摇他半分情绪。他生性这般随意,还是真如赵离所说,这一切早在他掌握之中?
若他有心利用自己挑起与朝廷争端,自己当然不能遂他意,若他无辜,那这场战争更应该避免,无论是香山识得的这群人,还是朝廷的兵士,她都不想看他们都丝毫的损伤。
慕容仪决然道:“我要下山!若我在这里什么不说,什么不做,安远会率兵攻山的,到时候如何收拾局面?”
“你认为,现在下山,安远就会放弃攻山吗?”
“香山与朝廷和平相处百年,虽然我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着什么渊源,但既然能保持这么多年的平衡,定是有充足理由。如今是因我而打破这个平衡,只要我平安回去,父皇没了与香山开战的理由,这个平衡就可以一直维持下去,或者寻一个好的方法来解决。”
“容容,你错了。”穆尔起身说到:“香山与朝廷的和平表象早已破碎不堪,慕容家和穆家的纠葛呐,早已持续了百年。我们,必有一战。而你被绑到香山的事,不过是一个契机。”
“我——”
“容容。”穆尔笑到:“你就呆在这里,香山和朝廷的事,不是你该插手的,也不是你能阻止的。天凉了,元夕身子越来越不好,你带着玲儿去东边陪她吧,有事吩咐玲儿办便好。”
慕容仪沉下眼眸冷言:“你这是铁了心,不让我走了?”
你难道,真想以我为质吗?
穆尔看着她,低声道:“你若真是为香山好,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
好,随你!
慕容仪推门离开,木门被她十足的力道甩的噼啪响,大股的冷风灌进屋舍,吹起穆尔单薄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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