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楚才把门开了一条缝儿,门外的男人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脚步踉跄,一个不稳,扑到了张楚楚的身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后者的身上。后者一个不防,差点儿摔倒,好在她眼疾手快地扶着墙,稳住了身形。
来人正是程前。此时的他,胡子拉碴,羽绒服胡乱地披在身上,头发就和鸟窝一样,乱糟糟的,人也比从前胖了许多,满脸横肉,看着油腻腻的。加上他喝了酒,整个人烂醉如泥,气色也就更差了。要不是张启东事先知道他是程前,否则还真就认不出来了。
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外人在,张楚楚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用力推了推程前,说:“老公,你又喝醉了。先去卧室吧,我去给你煮醒酒茶。”
“醒酒?我不要醒酒!老子还要喝!老子要不醉不归!”程前高喊着,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张启东看张楚楚一副很吃力的样子,撑着墙面的指甲微微泛白,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想到她还怀着孩子,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走上前,想要把程前扶过来。
“你他妈的谁啊!”程前先是猛得一挥手,想要挣脱,忽然,他琢磨出不对劲儿来了,转过头,看了眼张启东,“你是谁啊?怎么会在我家呢?”
程前因为喝了不少,所以一张口,就是浓重的酒气,差点儿没把张启东给熏死。他刚想解释自己是张楚楚的高中同学,送她回家而已,程前朝着张楚楚冷笑了一声,说:“哦,我明白了。张楚楚,这是你的姘头吧?臭老娘们儿,趁着老子出去喝酒,居然和外面的野男人鬼混!你他娘的,臭不要脸!”
说着,程前就一巴掌拍在了张楚楚的脸上,力道大得惊人,张楚楚跌倒在地,脸上很快就浮出了五道红痕。
“臭婊子,老子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竟然敢给老子戴绿帽子,不想活了吧!好啊,既然你都不想活了,那老子就成全了你。我他娘的今天就打死你!”说着,程前就抽出了裤腰上的皮带,朝着张楚楚抽打过去。
看程前的动作这样娴熟,在想到之前他说过的那句话,说明平时他在家里没少家暴张楚楚。张启东急了,一把抓住了程前扬起的手,说:“你疯啦?她是你老婆,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怎么能打她呢!”
“这是我的家事,你个外人瞎管个什么劲儿啊?老子告诉你,这是我老婆,我爱打打,爱骂骂,你管得着吗你?怎么,心疼啦?老子还就偏要打了!”
程前一把推开了张启东。大概是因为他喝醉了酒的关系,力气变得非常大,张启东一头撞在了玄关处的鞋架角上,磕出了点儿血。
张楚楚见张启东受伤了,连忙挣扎着爬起来,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启东,你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事啊?”
张启东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说:“皮肉伤而已,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互动使得程前大为火光,说:“老子就说你俩有一腿,还真是有一腿。郎情妾意地装什么装,我呸!狗屎玩意儿,老子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的。”
说话间,程前一步步朝着张楚楚和张启东逼近。张楚楚吓坏了,唯恐他再伤害张启东。明明人家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好心把她送到家里来,自己却害他受了伤,实在是过意不去,也说不过去。
张楚楚打开了门,把张启东推了出去,说:“启东,你先走吧,下次,下次我再请你喝茶。今天的事儿,对不起啊。”说完,张楚楚就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张启东站在门外,想要敲门,手举到半空中的时候又顿住了。
张楚楚明显是想要把自己从这摊浑水中分离开来,而且程前现在一门心思地认为张楚楚和张启东有问题,他要是再敲门,恐怕只会更加激怒程前。
张启东在原地站了很久。防盗门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什么也听不到。最后,张启东转过身,朝着楼下走去,驱车离开了小区。
这天之后,张启东一直都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张楚楚的消息,也没有再见过她。好几次张启东都想要在微信上问问她,但是消息总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这一天,张启东才到警局,椅子还没坐热乎呢,就接到了家里阿姨打来的电话,说是童童出事儿了,现在在医院呢。
张启东慌了神,二话不说就赶去了童童所在的那个医院。才进大门,就看见阿姨站在门口,他跑了过去,问:“童童人呢?她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阿姨说,童童现在在病房里挂盐水。医生检查过了,说没什么事儿,挂完这瓶盐水就可以带她回家了。
原来,今天早上的时候,阿姨正要带着童童去上学,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辆三轮车,擦了童童一下,后者一下子就摔倒了。三轮车的车夫好像意识到自己擦到人了,就踩得更快了,快速离开了原地。阿姨想把童童扶起来,可又怕她伤到了哪儿,这一动,反而就给动坏了,就不敢乱动了,正急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路过一个好心的女人,开车把她们送到了医院里。知道张启东要过来,还让阿姨去门口接他,自己则是在病房里陪着童童。
张启东听了阿姨的话后,松了口气。自己可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差点儿把他吓死了。
阿姨带着张启东来到了童童的病房。一推开门,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楚楚?”
“启东?”
张楚楚看着张启东,张启东看着张楚楚,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久,最后是张楚楚先笑了,说:“没想到啊,竟然这么巧。这是你女儿啊?”
张启东点了点头,问:“你就是送我女儿来医院的那个好心人?”
张楚楚也点了点头。
原来,今天早上张楚楚是要来这家医院做产检的,恰好路过玉沙那一块儿,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挺愧疚的,就想给张启东打个电话,看他在不在家,要是在家的话,就约他一起出去吃个饭,就当赔礼道歉了。没想到车子才开到玉沙路,就看到童童倒在地上。张楚楚自己现在也做了母亲,于是当即就下车,把童童带到了车上,一路送她到了医院。
“既然现在你也来了,那我就到一号楼做检查去了。你陪着童童吧。”说着,张楚楚起身,就想走。张启东叫住了她,问:“你老公人呢?产检都不陪着你来吗?”
张楚楚是高龄产妇,本来怀孕就很危险了,做产检程前居然没陪着,平时怎么对张楚楚的,也就可见一斑了。
张楚楚叹了口气,说:“那天是程前喝多了酒,所以才会动手的,他平时不这样,而且他事后也和我道过谦了,说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了。今天他一个外地的朋友来,就接待朋友去了。”
张启东听着张楚楚的话,只想摇头叹息。
家暴,和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程前他这次可以信誓旦旦地保证,那他下次喝醉了呢?张启东就不相信他真能控制得住自己,要控制的话早就控制了,哪用等到现在。
“楚楚,你……”张启东才说了几个字,就被张楚楚打断了,说:“启东,我预约了时间的,得过去了,要是过了号,就得重排了。”
说着,张楚楚看了眼童童,冲着张启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又叹了口气,说:“我陪你一起去吧。产检跑上跑下的,很麻烦,你一个孕妇,不方便的。”
说完,张启东也不等张楚楚有什么反应,就率先离开了病房。后者只好跟了上去。
“刚刚你说的那些话,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讲,这样不好的。童童还太小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启东,我身边的好多朋友都劝我离婚,说跟着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除了吃苦头就还是吃苦头,离了一了百了。可是启东,我不能离婚。”
张楚楚低下了头,右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说:“我有孩子了,我不能离婚。因为我不能让他从小就出生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父母离婚,以后他的同学要怎么看他呢。”
张启东听到这话,没再劝了。因为他就是个父亲,而童童,就是单亲家庭的小孩,自从他和童童的妈妈离婚以后,童童就变得内向了很多。张楚楚说的那番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妇产科。毕竟是自己的病人,张楚楚一坐下,医生就认出她来了。见她身边有张启东陪着,就下意识地以为张启东就是张楚楚的丈夫,没好气儿地对他说:“我说,你是张楚楚的家属吧?病人是高龄产妇,怀孩子已经很辛苦了,你倒好,一次也没陪她来过医院。可长点儿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