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长自不服气:“我是粗中有细,外表虽糟踏些,内里可藏着许多内涵,只你看不见罢了。”
项景昭哈哈大笑:“你这藏得也忒深了点。”
高云长忙用手肘捣了他一把:“小声些,你当这是什么光彩事,嫌引不来人来看你吗?”
项景昭忙用手捂了嘴,胸口还兀自憋笑起伏着。两人又对人家姑娘品头论足了一翻,项景昭啧啧摇头:“若有人知道你在背后这样议论……”
高云长已率先打断了他:“我还是那句话,若有人知道了,先打断你的腿。”
项景昭这次却不认怂,反击道:“要打断我的腿,还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呦呵!”高云长怪叫一声,伸手就去扭项景昭的胳膊,“你如今心倒真野起来了,往日我都是念你年纪小,处处让着你,谁想到你不感恩,反愈发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说着手上更用上劲来。
项景昭自然要反驳一回,谁知两人一动作,船体立刻摇摆个不停,为防被别人发现,项景昭立刻不敢动了,当即就被高云长压到了仓板上,腿还顶到他的腹部。
项景昭立刻弓起腰,嘴里竟笑得说不出话来。高云长还道他又搞什么幺蛾子,再一想,原来是自己顶到了他腰上的笑窝处,登时哈哈大笑两声,直道:“如今可算被我拿捏住短处了。”
又作怪用手指戳了几下项景昭腰间,项景昭更笑得不能自已,高云长扭着他的手问:“可服气了?”
项景昭忙点头:“服气了服气了。”又说,“你快放开,动静闹大了那边就听到了。”
高云长还不尽兴,又要再玩,项景昭忙叫住他:“快别动,听听外面什么动静?”
两人屏息凝神,竖着耳朵听了好半晌,才听出姑娘们玩够了,这是要去饭厅用午膳了。
高云长感叹一声:“这时间过得怎这样快,我还没看够呢!”
项景昭趁机抽身起来,先揉了好一会腰,又努嘴指指画舫里架起的小火炉:“这火都快熄了,想来已过了有个把时辰了。只你眼里只有花红柳绿,全忘了时辰罢了。”
高云长忙瞪眼反驳:“你难道就不是?”
两人又将帘子掀起一条缝,盯着外面姑娘们挨个下船。那‘绿衣姑娘’依然叫着闹着,即便是下个台阶也万分不消停。
高云长看了直皱眉,说:“这台阶上也没个扶手,这姑娘也是个没眼色的,平时闹闹也就罢了,现又乱窜些什么?若是……”话还没说完,突然大叫一声不好,人先直立起来。
项景昭先就趴在他背上,如今高云长一直起身,他立刻被撞到了船板上。可他刚刚也看见了外面的情形,此时也顾不得怪谁,边往起挣扎着边喊:“快去救人!”
外面已是一团乱象,却原来是‘绿衣裳’的姑娘到处跑,没留神脚下,一打滑,身形不稳竟落进了水面,连带着将当时就站在她身边的云锦也带了下去。
周围都是丫鬟仆妇,因有贵女,早将闲杂男仆尽数遣开了,如今身边没个会水的,顿时慌作一团。
转眼项景昭也爬起来到了外面,看到高云长已先下了水,他不由骂一声“蠢货”!原来高云长竟没脱掉冬日里穿的夹袄就下水了。想那夹袄一吸水,恐怕会分外沉重,哪里又能游得快呢?
不过此时也没法子叫他回来,项景昭只能手快除去身上的累赘,只穿了单衣,猛一扎子窜进了水里。
刚一入水立刻觉得一股劲寒倾入体内,先将他的五脏六腑冻了个透彻。他鼻子受了刺激,只觉鼻腔里有一股水流了出来,也来不及分辨是什么,只一鼓作气向大船的方向游去。
项景昭原就会水,游泳是前世专门请了教练来教过的,姿势标准得很,往常他不用心,虽姿势标准,却总游不快,如今一是救人心切,二来也是因他常年习武,身手涨了不止一两个台阶,故而刚一入水,虽周身寒气沁入骨髓,依然如游龙一般蹿了出去,片刻就到了高云长身边。
原来高云长也意识到自己这一身的累赘,此时正踩着水胡乱地解着扣子,看项景昭过来,将头探出水面先吐一口水,只喊出一句“快去”,嘴又淹进水里。
项景昭也不管他,借着入水的劲继续向前游。没游过冬泳的人,又哪里能明白其中的辛酸,只刚一入水,心跳便能瞬间暴涨,那扑通扑通的震动声仿佛都要将脑门震炸裂,肺平白感觉比平时缩小了二分之一,空气总也储不足。
可如今项景昭哪里还顾得上身子的这些不适,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人”,于是狠憋着一股子气,拼了命地往前划。他在水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这段路程十分漫长,竟怎么努力也划不到尽头似的,却不知岸上的人却见他划得极快,几息就到了跟前。
项景昭在水里早迷了眼,只大概看着前方似乎有个人影挣扎,忙又加快了几分,终于游到那人跟前,对视一眼,发现那双眸子里满是绝望,可奇的是却并不慌张,也没有立刻攀上他。人都知若要救溺水之人,需得从他后方托住口鼻,为的就是怕人在溺水之际神志不清,撞见个什么就手脚并用攀上来,反拖得救人的人也用不上劲,这人倒是冷静。
项景昭脑子已被冻僵,只本能得冲那人笑笑,先托了她的头出水面,往岸边划去。岸上早有人递了竹竿,大叫着让他们抓住。只是人在水里,那声音一会响一会轻,恍若在梦里。
项景昭如今又何尝不是在做梦呢?他只看岸上那么多的脸,却分辨不出谁是谁,全凭本能在往前游,忽听身后有人叫他:“杜若。”
“恩?”周围突然静下来。他茫然回头,身后只有平静的水面,分不清是哪里来的声音。
正呆愣着,突然腰上传来一个力道,直直地将他往水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