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看,原来是铁叫子到了,连忙张罗着让他入席。
铁叫子没急着喝酒,小心凑近诸人:“石府确实出事了,就是在石家小娘子寻短见那日,他的两个贴身侍女消失了。小弟一直觉得奇怪,一个深闺小娘子为何能得知外面那些恶毒流言的,定是有人告诉她,从而导致她意欲投缳自尽。很显然,这是有人蓄意为之,否则半夜三更悄悄投缳怎会被人发现,还能被及时救下。由此可见,仆役失踪必有内情。”
醉剑客大吃一惊:“难道是石家之人所为。”
铁叫子笑而不语,小心看看四周又说:“方才听兄长说文宓与石玟自幼情投意合。小弟以为断无可能。石苞乃当朝乐陵公,开国八公之一,原是陛下宠臣,可他并非出自世族,在他这一代才发达起来的。文俶虽是逆贼,他家祖上三世都是曹魏重臣,这两家怎可能会有交情?而且这两人都是庶生,又男女有别,怎可能幼时便相识。此事之所以一波三折,无非是有人借车祸下套,文宓被诱入彀中。”
遛鸟闲人连连摆手:“兄弟这是谬传,乐陵公费尽心力下套,能图他什么。”
铁叫子又看看四周:“哈哈哈,兄长不知。文宓的身份低微,可他是裴司空的师侄,又深得广安公青睐,最近颇受皇帝重视。他的才艺武功,是年少一辈中的佼佼者,小弟听说文宓即将进入太学成为助教,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遛鸟闲人还是不信:“即便他是裴司空的师侄,乐陵公还担任司徒之衔,地位高于司空,不会图他家什么。”
铁叫子再看看四周,喝一口酒:“兄长不知,石苞这司徒虽在司空之上,却比不得司空。裴司空还担任尚书令之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石苞却再无旁职,这司徒自曹魏开始便是虚职,也没有实权。”
遛鸟闲人低头不语。
铁叫子清清嗓子,继续说:“当朝三公中石苞为司徒,钜鹿公为司空,朗陵公为太尉,原本司徒荣宠最高。可是裴司空兼掌尚书省,何太尉协同义阳王同掌天下兵马,唯独石苞再无旁职,这是为何?”
铁叫子见旁人耳朵都已竖起,喝一口酒:“据小弟所知,石苞是开国重臣,开国时他便为大司马,掌管天下兵马,荣宠居于在三公之首。只是后来,石苞在淮南有拥兵自立的想法,被陛下预先得知,派多路大军合围淮南。石苞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放弃自立打算,入京请罪。由于石苞并未公开起兵,自立之说无真凭实据,皇帝只能罢免其与其三子的职位,并未治罪。后来,石苞四下打点,皇帝念其往日功劳,升为司徒,虽位列三公,却再无实权,也没有旁职。此事是小弟在宿卫军中担任都尉的妻兄亲口所说,他便曾参与合围淮南之役,绝无虚假。当年石家三郎天纵之才,一朝被贬官到底,再无勋职,至今不得任用,便是因为淮南旧事。”
“石家表面荣宠依旧,实则已经失宠,石家之所以还能混下去,不过是陛下不想让那些勋贵在背后念叨兔死狗烹。石家此时攀附裴家,自然能得些好处,石家子弟也能再进官场。各位兄长久在东城,想必都知道那麦香园日进万钱。广安公的生意在文宓帮助下也是日进万钱,石家人能谋得文宓为婿,自然少不了钱财。正可谓一举两得。”
此言一出,酒肆内寂静无声。
铁叫子细品美酒,很满意自己折服所有人的口才。
北风继续吹,把流言吹进石府,吹入石苞和石崇的耳中。
石崇怀疑这传言是文宓放出去的,没有任何凭据,又不敢去询问,只好问石苞:“阿翁,孩儿听到这流言,总是不安,莫不是那文宓传出来的,要不要孩儿去问问。”
石苞摇摇头:“两家刚刚结亲,你莫要去问,免得那边提防。亲事已经订下,不必管这流言。”
石崇思索片刻:“孩儿总觉得此事很奇怪。两家虽已结亲,关系却并未亲近。婚事仪程都是媒人从中说项,文宓从未路面。这是古礼,孩儿不说什么。文家纳征之礼虽然丰厚,却都是世面常见之物,并不新奇,不说茶叶和紫砂壶,连最新的糕点都没有,孩儿总觉得文家诚意不足。”
石苞轻叩桌面:“这世上没有傻子,纵使文宓徒有虚名,他背后还有裴秀那老狐狸。他们在这事上吃了亏,必不会干休。现在不要生事,稍待时日等那边怨气消散,我再做其他打算。对了,你提醒你俩妹妹,让她们不要把纳征之礼分光,总要留一些给石玟,不然那边问起,有损我家颜面。”
石崇低头领命,又说:“孩儿还有一事不解,上次府内设宴,唯有文俶带媒人来赴宴。昨日回请设在城父侯府,文宓有伤在身,不良于行故而没露面。裴家和广安公都托故未到,阿翁亲至,文家陪席的却只有张宁一人。孩儿觉得这两家与文家的关系似乎不如传言中那么好。”
石苞轻笑一声:“你莫在意,不是关系不好,是关系太好。文宓那小儿才识非凡,有点石成金之能,麦香园、旺德福都日入万金,老夫进去插一腿,他们必不会乐意,因此都约好不来,这必是裴秀那老狐狸的主意。稍安勿躁,待玟儿嫁过去生个一儿半女,不愁文家不投靠我。昨日你去赴宴,可有问麦香园之事,文俶怎么说。”
“他说麦香园是文宓和裴琰的生意,这是他做不得主,需要去找他二人商议。”
石苞气得一拍桌案:“这个匹夫,看来他是一门心思想用这生意讨好裴家,还推到小孩子身上。此事暂且记下,老夫日后定不饶他。你上点心,跟文宓搞好关系,多多争取,他手里还有茶叶与紫砂壶。”
石崇低头领命。
两人正说着话,石乔从外面走来说道:“阿翁,刚刚管事来报,长公主与山阳公主在西市新开一家蛋糕铺子,匾额上写着:麦香园分店,说是麦香园的加盟店。据说今日山阳公主府设宴,文宓已前去赴宴。”
石苞勃然大怒,一把掀翻桌案:“竖子气煞我也。”
石崇即怒且急,他们先前担心文家设套,故而拒绝文家以麦香园换和解的提议,看来是被算计了,怒道:“阿翁,这蛋糕店开得突兀,想必早有准备,说不得孩儿上次去找文宓之时,他便在筹备这分店事宜,却不曾吐露只言片语,这小子面似忠厚,实则奸猾得很,孩儿定不饶他”
石乔看着气急败坏的父亲和兄弟,心中叹一口气:“六郎莫要气恼,如今两家婚事已经订下,你切不可鲁莽行事,免得坏了两家关系,惹人笑话。”
“阿兄莫要担心,婚事已经订下,谅那文宓也跑不出我手心。”石崇吃了大亏,难消心头恨。
石乔见说不动石崇,只好去劝石苞:“阿翁,孩儿以为当务之急是和文家缓和关系,婚约已成,当以拉拢为主,其他利益都是小节,莫要为些小利跟文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阿兄这是哪里话,难道这次便白白被文家算计不成。他背后不过有个裴秀,有什么了不起。”
石乔看石苞听到这话也没反应,索性闭口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