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小厅内,裴夫人已等候多时,远远看见裴浚带着一少年郎进来,打眼细看。
只见他头上束着发髻,没戴小冠,却在额头箍着一条发带,有两绺长发遮在耳边。身上穿一件淡绿袍服,腰间束一条白色缎带,腰带上挂一条黑绳系着的佩饰。
待他步入厅中,往脸上一看。
黑,许是因白皙的裴浚相比,文宓的脸色显得黑些。年龄虽小,人却不瘦,比裴浚矮一些,却显得强健许多,走得四平八稳,不疾不徐与裴浚保持半个身位,待裴浚站住,他也停住,肃手而立。或许真是学问不好,身上没有书生气,倒有几分英武之气。
文宓随着裴浚的介绍,一一拜见众人,见厅内坐着三个女眷,和一个男孩,大致猜到他们的身份。
正主第一位坐着裴老夫人,身着红绫袍服,鬓发如银,慈祥面容中透着几分审视之色。
左手边坐着的是裴夫人,她穿一身绣花丝袍,也是红色的,头上两个金簪,一根金步摇,华贵至极。
裴夫人待他拜过,笑着说道:“贤侄快快免礼,嗯,果然有几分英气,不枉你世叔夸你。”
裴夫人说完,一指身边这位身着粉衫绿裙,神情淡然的少妇:“这是浚儿之妻,贤侄,快见过你嫂嫂。”
文宓听她叫贤侄,微微一愣,赶忙说声是,给小裴夫人行礼:“文宓见过阿嫂。”
小裴夫人听到裴夫人的话,已经站起身来,整一整罗衫、绶带,笑着回了半礼:“见过贤弟。”
两下见罢,裴夫人唤过身后的裴頠,对他说道:“頠儿,去见过世兄。”
裴頠与文旻年纪相仿,举止却很有小大人的模样,举手作个揖,口中一字一顿说道:“小弟裴頠,拜见世兄。”
文宓笑着回了半礼,然后把他扶起:“贤弟免礼。”
这边见礼毕,裴浚将文宓的礼单递给裴夫人。
裴夫人笑道:“贤侄当真是考虑的周到,以后来府中不许再带礼物。”
“诺。”文宓低头应是:“些许薄礼只是小侄的一番心意,还请世叔母笑纳。”
裴浚招呼仆役打开礼盒,指着中间几个,说道:“阿母,这是文贤弟今日新作的一些点心,孩儿尝过了,甚是可口。”
“哦,你还有这手艺?”裴夫人道声奇,示意裴浚端上来。
食盒内放着四样点心,这就是文宓的礼物。
没办法,文宓最近偏穷。当然原本也穷,又不能倒腾侯府的库房,只能从自家这边凑。
文宓想到裴秀的身份,就知道不能砸钱,人家是郡公,有的是钱。又是大官,往日收礼无数,啥没见过,更何况还是个文化人,送名贵之物很丢人。
文宓想来想去只好凑齐四样点心——绿豆糕、红豆糕、驴打滚和蛤蟆吐蜜。
另外再备一坛好酒,哦,是两坛,因为也没别的能拿出手的了。
文宓只准备了这些正礼,后来觉得太寒酸,便给每位女眷备了一对木佩饰,跟王萱那个是一套的。
他手头就这个富裕,每人两对都够。可他不敢多送,免得传出去后,让他成为心形石头门后的另一个主角,木佩门门主。
最后还有一些茶叶跟花茶,这原本是他留着压箱底的,压根没想到裴家这一份,不,是四份花茶,还好师姐跟两个师姑都不在家,不然就要破产了。
裴夫人看礼单并没见怪,尝了糕点更觉得满意,让老裴夫人与小裴夫人都尝一尝。
老裴夫人与小裴夫人吃过,俱都满意地点点头,小声讨论几句。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娇嗔:“祖母,阿母,为何有好吃的不想着孩儿。”
文宓闻言回头去看,只见裴琰正走进来,她已换了一件绿衫,依旧没有妆饰,显得更是清丽,许是走得急,双颊绯红,更多一分柔美。
裴琰看文宓在看她,笑着停下来,行礼问安。
文宓赶忙回一礼,侧身请她入内。
裴夫人笑着把点心递给她,怪道:“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在你世兄面前也不怕失礼。”
裴琰吐吐舌头,给裴夫人个大笑脸,自觉坐到末位。
裴浚与文宓便在对面落座,空出一个位子给裴秀,裴浚坐在小裴夫人对面,文宓坐在裴琰对面。
裴夫人没再吃糕点,笑着问文宓:“贤侄,你这做点心的手艺也是跟伯先表兄学来的?”
文宓坐得笔直,答得有礼:“不是,小弟是跟岳学长学来的。家先傅云游在外这些年,都是由岳学长照顾衣食起居。”
“学长?”裴夫人听了,露出与裴秀初次听说时一样的表情。
旁边裴浚见文宓迟疑,替他解释道:“阿母,表舅为避世宗景皇帝名讳,便让门下弟子以学长学弟相称。”
裴夫人点了点头:“这叫法倒是新奇,那你如何称呼琰儿?”
“学妹。”文宓开口答道,猛然又想起裴琰的名字,裴浚说是王火火,难道不犯司马炎的火火忌讳吗?
裴琰不知道文宓在揣摩她,笑道:“学妹,倒也比傅妹顺口。”
裴夫人笑道:“既然如此,便请你世兄,不,请你学长如此称呼你,你兄妹四个也可依伯先表兄门下的规矩称呼。”
裴浚与文宓低头称是,裴琰听了,笑着问道:“学长,那如何称呼家君。”
额,文宓直挠头,他压根不知道会有师叔,还没编好,学叔?别闹了。他没有急才,只好说道:“这个仍是以傅叔或世叔相称。”
(实际是笔者编不出来,毕竟是从小看《封神榜》长大的,还有啥词能比师叔来的亲切。)
裴琰微微失望,不再说话,专心吃点心看戏。
裴夫人引回话头,说道:“看贤侄这手艺,想来那岳贤侄极善此道,却不知他是从何处学来的。”
文宓早有准备,答道:“这个说来话长。家先傅四处游玩,每到一处,便畅游名山大川,尝遍各地美味,甚至曾在吴地住过几年。岳学长向来敬重家先傅,便依着家先傅的喜好,四处找人学,有时便自己琢磨。这几年下来,倒是积攒下不少。后来,小侄接过了伺候家先傅的活计,学长便传授些庖厨技艺。”
“哦。”裴夫人想了想,又问:“那这岳贤侄可曾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