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五点左右,夜幕仍就笼罩着大地,但东边的天已有了一点亮光,大概再不久就要日出了。凌晨与白日是不一样的,白日酷热,热总是闹的,不但影响人们的思绪,还会放大人们心中的不安,所以常使人心情烦躁些;凌晨则有些冰凉,也有些恬静,嘛,鸟儿的欢叫声实在算不得吵闹,所以常使人心平气和些。
山洞外的篝火已经燃了一夜,火是再没有了,只有余烬中的斑斑火星在做着泯灭前最后的努力。篝火旁盘坐着一个彪形大汉,他哈欠不断,嘴里骂骂咧咧的,一副不耐的样子。
篝火不远处有一个木桩,木桩所处的地上有不少血迹,有的已经干了,有的才刚滴落。一个男孩被绑在木桩上,他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蓝色短袖,浑身上下都是血,奄奄一息的,已然进气多出气少,看来命不久矣。男孩用眼角余光看了那个大汉一眼,满是血迹的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反而有些漠然。这个男孩叫百里川。
被长时间绑在身后的双手早已经变得麻木不仁,没有知觉了,只是身上仍有些许的痛楚提醒着百里川还活着的事实,他深吸了口气,勉力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换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
假如时光可以重来,我宁愿死也不去什么蓝白石学院,早说了蓝白石学院不是多好的地方,果然就倒霉透顶了。关键是这故事根本不按剧本走,我以为最多就是在半年后自动退学,哪曾想这还没到呢,就落得这副惨样。给人爆揍了一顿,实在令我睡不着觉,倒不是因为身体的痛感,只是,我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死亡到底是什么?
在我一十二年的人生中,我几乎没有思考过关于死亡的问题,当然这也很正常,谁没事会想到死呢。但是在被痛揍的过程中,我就一度想到死,我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这念头一出现就迅速占据了整个内心世界,使得我对死亡深深恐惧起来。然而,如果一直恐惧到底,那也没什么好疑惑的。只是,在那时,恐惧突然从我的心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特别的情绪,有点兴奋,有点雀跃,还有点欢快,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但,我渴望起死亡来,好像它是绝世佳肴,能使我心满意足的饱餐一顿。可我终归没有死成,土匪头子还不希望我就此死掉。死亡被恐惧深深的保护着,它的旋律是怎样我还不知道,但总觉得会和想像中的不同。
我的耳朵突然听到一声咯吱异响,睁眼一看,是百里才,他正站在我面前,干净漂亮的蓝眼睛里泪光闪烁,看起来却很疲惫,似乎已寻了我一夜。我正想说点什么,百里才却走到我身后解开了绑着我手的绳子,又一把将我背起,抽噎地说:“川哥,对不起……”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件事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使有,那也只和他的父亲百里熊有关。
百里才的身体很软,而且有股淡淡的清香,实在像女孩多过于男孩。一股莫名悸动从心中突然浮现,使我不由得慌起来,连忙压下这异常的情绪。传说中的精灵族,不管男女,全都长得美丽无比,魅力无边,他们对人类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而且常常是致命的,不可抗拒的。而百里才有精灵族一半的血统,自然魅力也很大,但我若是不小心对他产生了什么奇怪的想法,那可就是悲剧了,男人与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包……包袱……”我拿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包袱,一开口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连说话都很艰难,舌头像打了结,僵硬极了。
那个包袱里并没有多贵重的东西,土匪头子打开看了两眼就把它像垃圾似的随手扔掉了。可是这个包袱对我却有特别意义,衣物之类的倒是小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包袱里放着的西特老大送我的那本叫《论魔法师的自我修养》的书,它是我万万也不想弄丢的啊。
为我捡起包袱的是贺芝兰,她匆匆走来,捡起包袱后躲到我身后,更为准确的说是躲到百里才身后。
这时我才发现,那个坐在篝火旁的彪形大汉的脖子居然呈九十度扭曲到背后,他脸色铁青,眼球凸出,青筋爆涨,舌头不自然的伸出,显然死得不能再死了。这样惨无人道的手笔我即使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学长之手,刚才那声咯吱异响恐怕就是学长扭脖子时发出的。
也难怪贺芝兰逃离也似的要离开学长身旁,他实在像魔鬼多过人。
学长仍穿着那件沾满狼血的白衬衫,眼白处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又狰狞又恐怖,他勉力做出一个笑容,说:“阿川学弟,你还好吧?”
这真是一句水得不能再水的废话了好吗?我这副模样怎么看都非常不好的好吧。不过,既然对象是奇葩学长,那也不能再作多大的要求了。
学长见我只是盯着他看,就有些尴尬起来,他手足无措的摸了摸头发,说:“对不住了阿川学弟,这事全怪我,都是我太大意了,如果我不去追那几头蠢狗,也不会给敌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学长看起来很像一个孩子,小孩子做错事时,总是要被父母逼着进行检讨的,可他对我进行检讨却又有什么用?事情既然发生了,就成了既定事实,是改变不了的。而且,敌人这次是有备而来,事先召来了狼群,原计划应该是等我们和狼群斗个两败俱伤时再出来捡现成的。若是这个计划成功了,我们的处境很可能更尴尬。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学长战力高强,杀起狼群来比切西瓜也难不到哪儿去。只是更大的变化,却是学长在最后跑去追赶狼群的败兵残将,以至于我们三人轻易落入等待已久的敌人手中,虽然后来学长赶了回来,却也没能把我救回来。所以,我并不把责任怪在学长身上,要怪也只怪土匪头子这个混账王八蛋。
我正想开口打断学长这通连绵不绝的、诚诚肯肯的检讨时,一声巨大的吼声从洞中传来。
“二狗子,你在搞什么?”
土匪头子喊完这句话,带着剩余的四个小弟从洞穴中走出,然后他就见到了恶魔也似的学长,两个人四只眼睛一对上,场面就一度冷了下来。我感觉土匪头子也算是高手,毕竟他曾与学长间接的过过招,而且还能不落于下风。很多故事里描写的高手在过招之前总是要互相打量捧场的,果然,两人默默的互看好几眼。
第一个开口的是学长,我以为他要说:“你是高手?”这样完全没营养但在许多故事里十分热门的话语时,他却露出了一副很疑惑的表情,说:“残疾人?”
真不愧是学长,果然是能被称得上奇葩的男人。
这句话在一瞬间把气氛点燃,使得原本平静的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土匪头子全身的肌肉爆涨了一圈,狰狞的青筋从黝黑的皮肤中一条条冒出,他用唯一但又强壮的左手拔出背后的斩马刀,强压着怒气说道:“小子,你可别嚣张,第五阶力量固然难得,但你若是觉得没有敌手,那就大错特错了。老实告诉你,我也是第五阶武者,你要打赢我恐怕没那么容易,不如今天罢手,人你带走,我那手下死了也就死了。如何?”
这番话说得很是委屈求全,连手下死了也不追究了,可以看出土匪头子相当不愿和学长交手。
但事与愿违,学长低头思了一会,便淡淡说道:“告诉我你的目的,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草!”土匪头子大吼一声,怒不可遏地冲向学长,他手里握着的斩马大刀拖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金属响声,气势汹汹,雷霆万钧,一刀横向砍向学长腰间,这一刀若是落实了,恐怕整个人都要给腰斩了。
学长仍淡然的站在原地,他两手空空,连之前那把剑也没拿出,真不知他要怎么应对,我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说时迟那时快,斩马大刀眼看就要砍到时,学长飞起了一脚,重重踢在刀口上,把土匪头子连同他的刀一起踢了回去。也不知学长穿着的拖鞋是不是铁做的,那把斩马大刀的刀口明明很锋利,他居然直接拿脚踢了上去,而且踢完还一副完全没事的模样,实在是很了不起的拖鞋,搞得我也想买双来穿穿。
土匪头子落地后连忙挣扎着要爬起,结果吐了口血就躺下不动了。我不由得叹息起来,土匪头子的气势做得很足,还说是同级数的呢,结果在学长手中一样没能撑过一招,真是看错他了。
那四个彪形大汉一见老大倒下,大眼瞪起小眼,完了,就一起冲向学长,然后,也躺下不动了。我不由得叹息起来,这几个彪形大汉连名字也没有,在别的故事里,一般都是一出场就要立马死掉的炮灰级人物,活到现在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学长向倒在地上的土匪头子处走了过去,而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然现身在土匪头子旁边,正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个被土匪头子他们称作祭司的阴森森的家伙。那个黑衣人也不说话,被诡异的血红色面具遮住的面孔里透出两道冰冷至极的眼光,盯着学长直看。
学长缓下脚步,打量了黑衣人两眼,冷冷说道:“阁下和这几人是一伙的吗?”
“咯咯咯咯咯!”
黑衣人没有回答,反而笑起来,这笑声极其刺耳难听,着实令人难以忍受,他笑了一会儿,突然停止发笑,一把抓住土匪头子的手,遁入阴影中,又将土匪头子往里拖拽。
学长脸色大变,再不复那淡然模样,连忙冲跑过去,想去抓住土匪头子的脚,但却是抓了个空。
我看到这时,身体实在支撑不住,就两眼一抹黑,人事不知起来。
――
“……想不想……”
想不想什么?我连忙追问,却总听不到回应。
我似乎是处在一个完全昏暗的无边无际的空间中,这个空间里有草有树,只是没有动物,也没有太阳、月亮和星星,唯一能动的动物恐怕就只有我了。和传说中的地狱不太像,但我也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活着。我走到一颗树下,背靠着树身稍作休息。
在这地方呆着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到底过去了多久完全不得而知。明明有身体,却感受不到肚饿,也感受不到口渴,简直像是幻觉一样。而且,我总感觉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说道:“……想不想……”真是不懂,像幻觉又不像幻觉,说话也不说个清楚,只说想不想谁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想表达什么啊!
我不由得有些气,索性不管不顾,就想睡觉。结果发现,在这个地方,永远也不会有睡觉这种东西,也永远不会感觉到疲倦,真是见鬼了,唉,说不定我已经是鬼了……
未完待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