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了几天后,老天终于憋不住了,在七月下旬的一个晌午下了一场雨,刚开始只是瓢泼,后来直接是盆倾,屋外的房檐下挂着一幕幕雨帘,再配上电闪雷鸣甚是壮观。梅语赶在大雨前将藤蔓上所剩不多的葡萄全部剪了下来,否则这场雨一过熟透的葡萄就都被打落在地上了。竹声那个胆小的竟不敢出门了,菊笑一边做女红一边嘲笑她担心,整个屋子一片祥和。
半个时辰后雨停了,方晴在屋里看着闲书,正等待晚膳时,王氏领着关嬷嬷,身后并着筱笛以及几个丫鬟仆人来了。本来说前几日就买些丫鬟进府的,奈何方府经常光顾的那个人牙子魏婆子生病了,总得她病气过了才能召进府里来。今日王氏领这么多人来紫英院是了为什么?竟还带着快生了的筱笛。方晴不由好奇起来,站起身迎了上去。
筱笛一进门就红着眼请安,方晴一把托住她,带着埋怨的口气说,“现在月份已然不小,你更应该在屋里好好养着,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路上还有积水你也不怕滑到?”
筱笛几乎抽泣起来道:“你发放命令不叫我来看你,要不是夫人今日召我过来走走,我还真不敢私自过来。原先一直都是由我伺候,现在我不在你身边,也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将你伺候好,我一直都不放心。”
方晴细细打量着筱笛,明显比原来胖多了,脸色也是红润有光泽,看样子陈善是个会疼人的。虽然还有两个月就生产了,筱笛的肚子不算太大,胎儿小,在这样医疗设施简陋的社会里才好生产。方晴满意地点点头道:“好样的,这才是个健康的孕妇。下不为例。没事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转转,实在有事就派个丫鬟过来传话,我亲自过去一趟。院子里别的丫头都是细心的,她们都很好,你就不要操那份心了。”
王氏对关嬷嬷笑道:“这孩子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今个儿我要不是趁着天气凉快把筱笛叫过来玩玩,她怕是真得等到九月份筱笛生产后才能见到。”
关嬷嬷一看两位主子都如此关系筱笛,她感激地说:“筱笛前世不知修来什么福分,竟做了您二位的丫鬟,现如今有这般好的归宿。老奴真是高兴啊。”
当陈善有了官身时,王氏考虑到关嬷嬷与女婿的关系,当即就把她的契约还给了她。现如今,她已是自由身,但还是该不了口,一直把王氏当做主子,自称老奴。她也不愿跟筱笛一起生活。一直住在方府照顾王氏,甘当下人一直报恩。
“晴儿,你来见见你的乳娘吧。”王氏将和筱笛不停说笑的方晴招呼到身边说。
方晴此时看见一个身着红褐色上襦,一席藏蓝色棕裙的中年女人,她的皮肤虽然不白嫩,甚至有些粗糙暗沉。但丝毫不能掩盖她年轻时炫目的美丽。她的眼睛特别迷人,大而有神,深沉的眼神里充满了故事而不是算计。那一双眼睛就是历妈妈的亮点。秋水剪眸不过如此。她的头发梳的很光洁,在脑后绾了一个简单的髻,头上似乎没有什么装饰。一看就知道她是个精明能干朴素的人。
历妈妈见方晴毫不掩盖地打量她,她并不生气,反而亲切地朝方晴一笑。缓步上前,双手在右腰处做礼。整个人直着身子深深一蹲。这个礼做的既隆重姿势又好看。
方晴果真实实地受了她一礼,待她抬头时发现她脸上依旧一副慈爱的尊敬的样子,方晴满意地点点头,历妈妈是个知进退懂礼数的,将来定是能给她帮上大忙。
她一步上前,拉着历妈妈那双不再好看的手,手心里全是老茧,看样子她在庄子上是个勤劳的。方晴心里当下生出好感,她最喜欢的就是做事实实在在的人,她笑着问:“历妈妈认得出方晴么?幼儿时可是吃你的奶长大的,所以,一见到你我就生出亲切感来。”
历妈妈顿时热泪盈眶,激动地道:“怎么认不出,你是我一直奶到一岁的孩子,这眉眼虽是长开了,但是五官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从小就是独一无二的美人儿,现在却是越长越漂亮了。”
方晴从历妈妈那热情的话语里便知,历妈妈是个性情中人,不是个闷葫芦,以后绝对能处到一块去,顿时就更喜欢她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也一定会喜欢历妈妈。
竹声是几个大丫鬟里最长的,她赶紧给其他几人使眼色,然后几人齐声道:“历妈妈有礼了。”
历妈妈连声说:“好好,大家不要客气,以后都是一个屋子里的人了,咱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伺候好小姐最重要。”
王氏见方晴和历妈妈见面比较顺利,她也很满意,笑道:“历妈妈,今后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她自小当男儿养,很多规矩都不懂,又是个心善的,你是个精明能干的,平素里好好教教她,免得她将来在后宅里吃亏。过些日子我看宫里有放出来的老嬷嬷,就请一个回来再好好教教她宫廷礼仪。将来她是皇家的儿媳妇,规矩做不到会被人耻笑的。”
方晴别扭地看着王氏,心想,不是吧,还要学那么多东西啊!所谓的宫廷礼仪就是变态的专门整人的规矩,硬生生地将活血活肉的人变成循规蹈矩的呆物。
历妈妈恭敬地回答:“夫人请放心,小姐聪明灵透,将来一定会给府上长光的。再说了,您一直用心的呵护她栽培她,她一定不会辜负您对她的期望。”
历妈妈是个会说话的,三言两语就令王氏很开心。王氏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对方晴道:“本来我要跟你多聊聊的,但是你王家三表哥再过五日就成亲了,你舅舅不在帝都,喻洁的身子笨重,许馨又要带孩子,你舅母实在忙不过来,我得过去帮忙。你在府上不要淘气,有什么事上王府传个话就行。明日那人牙子魏婆子才上府送人过来,你叫历妈妈陪你挑买奴才,将来这些事都得你一个人**完成,定要上心才好。”
方晴问:“怎么这么快就完婚,我之前怎么没收到消息?”
王氏说:“你现如今是闺阁里的大小姐,又不是假小子,哪有那么多灵通的消息。”
方晴暗道:“是哦,原来我知道的消息都是王志颖传给我的,现在我的身份一曝光,再加上又和卓亲王订了亲,没有哪个男的敢来找我玩了。”此时她不免有些失落,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束缚还真不少啊。
王氏带着关嬷嬷离开了。方晴吩咐竹声将历妈妈带到提前收拾好的屋子去,顺便叫其他几个小丫鬟们也去拜访一下历妈妈,将来历妈妈就是院子里的管事,先叫丫鬟们都接触一下大概了解一番,免得日后有不长眼的挑事。她则和筱笛在一旁悠闲地说着话。
“你胎怀相极佳,将来肯定好生。”方晴说。
筱笛一手抚摸着圆润的肚子,满脸的慈爱,她说:“也不知是男是女。前天我还问陈善假使是个女儿怎么办,陈善说,是个女儿也要好好疼。”说话间,筱笛一脸小女人的幸福模样,方晴的情绪被她带动,面上也是乐呵呵的。
方晴笑道:“陈善是个好男人,他只在乎你和孩子是否健康,才不管是男是女呢。再说了这个世界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所有人都生男孩的话,那这个世界不是乱套了?”
筱笛噎住,这个问题她似乎还没有想过,听方晴这样一说她顿时心里就放宽了,管他男的女的,都是她和陈善的宝贝,只要健康就好。
“小姐,不知道你现在还接触外面的事情没有?”筱笛有些担忧地问。
方晴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你要是想打听些什么我还是可以帮忙的。”
筱笛有些失落地说:“不是打听什么,只是最近陈善每晚回来的都很晚,甚至有时候都不回来。我曾无意间经过他书房听到过几句,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我有些担心他,现如今,我越是幸福越容易患得患失,真真是没用。”
方晴心里一紧,按说,晟锦知道杨珊雅是晟寅的人后应该有所行动,现在虽然一片祥和,不代表晟锦没有计划,看样子,晟锦布了个大局。不知道方贺有没有危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危险。方晴的心也沉重起来。
“你放心,我现在虽在深闺,但是想知道一些消息不是那么难,你好好养胎,不要担心。”方晴安慰道。
筱笛一向都极听方晴的话,觉得只要方晴帮忙,他家陈善定不会有事,瞬即她就放心了,笑嘻嘻地说:“小姐,你要是有合适的人选给我家二弟也找一个好姑娘,他每日似乎比陈善都忙,经常夜不归宿。结果我听说,有时候他夜不归宿是喝花酒去了。”
方晴不免摇头,这个陈良怎么如此不自爱,别把方贺带坏才好。陈良小小年纪就喜欢那样的烟花柳巷,先不说道德问题,对他的身体也是不好的。她对筱笛道:“遇到合适的,我就帮他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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