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进室内拉开电灯一看,门锁被撬坏了,室内一片狼籍,书本、资料、床铺被翻得乱七八糟,除了那床破棉被,其余粮食、衣服全部被盗光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他两腿一软,万分诅丧地一屁股坐到床上。母亲烙的炊饼,于月月婶子炒的盐水黄豆,二哥送的高腰军用胶鞋,家里带来的一袋大麦采子,一袋山芋干,全偷了。怔怔地坐了一个多小时,他忽然笑了起来。
罢了罢了,也许是那帮“官二代”寻仇,也许是一个境遇比自己还要倒霉的小偷所为。他想起厨房灶台后面,似乎有人睡过的地方,或许正是曾经住过厨房的哪个流浪汉洗劫了自己。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一种了结。
怎么办?向家里求助吗?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家里一贫如洗,什么都被计划生育小分队抢走了,连房子都是临时搭建的低矮草棚,天就要冷了,父母家人正在苦苦煎熬着呢。
小爷、于月月与王凤三家原来就很贫穷,都倾其所有相助了,怎么还能再去向家里伸手,怎么还忍心再到他们三家拿粮食!张老师那也不能去,够麻烦了。庄八那更不想去,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竟然会落泊到向人求助的地步。
他决心一切都自己扛着,他得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身上还有一元五毛钱,这是他全部家当了。第二天,他先到小卖部花二毛九分钱买了两斤粗盐,又花一毛五分钱买了十几枚一包的缝衣针,花五分钱买来两支蜡烛,从堆在学校食堂门口的麻袋上解下一根捆扎袋口的细尼龙绳。然后,仍然照常上学。他仔细观察了彭宇慧等人,确信不是他们所为。
整整一周,他没有吃过一颗大麦采子。每天饭盒内蒸的是新鲜的青罗卜块,学校学生食堂每天中午五分钱一大勺的白菜豆腐,他从没买过。每天中午和晚上的主食是蒸青罗卜,甚至是生吃大罗卜,每天的菜肴是盐拌大白菜心。
树林外的学校菜地底下,正埋着数不尽的大白菜与大罗卜,他一点不担心自己会饿着。只是,这东西实在不顶饿,甚至连每天排出的尿,拉出的屎,都是气味难闻的烂罗卜味儿。
周四下午,有两节是张老师的英语课,虞松远迟到了一节课。课间,张老师走到他面前,本来因他旷英语课还有些不满,见他脸色不对,便摸摸他的脑门,“松远,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老师我没事,就是前天吃坏了肚子。”他有气无力地撒了一个谎。其实,中午饭时饭盒内蒸熟的罗卜味,让他阵阵恶心,难以下咽。忽然感觉肚子不舒服,便到宿舍旁的厕所内蹲了一会,起来时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见自己趴在厕所地上,他明白是饿晕了。
周五晚自习后,等同学们都陆续离开教室后,浑身软绵绵的虞松远才站起来,眼前忽然金星乱舞,又一头趴在课桌上。
“虞松远,虞松远……”很遥远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叫他、推头,他抬起头,只见有两个人影在眼前晃动。
虞松远努力睁开眼,原来是小胖妞田甜和同桌李云,正关切地看着他。“你们又回来干什么?”他虚弱地问。
田甜摸摸他的脑门,“我们俩今天值班,我忘记锁门关灯,便又回来了。你刚才怎么了,也不发烧,脸有点发黑啊,这么难看?”
“不要紧,我可能有点低血糖,起得急了点。”
李云关心地说,“你脸色很差,挺吓人的,要不要送你去校医室看看?”
虞松远说,“不用。这会校医室哪还会有人,我歇一会就好的。你们先回去休息吧,门窗我负责。”
田甜说,“那就难为你了。不过虞松远,以你的现有水平,考个重点大学一点问题没有,根本没有必要这么拚法。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别太玩命。”
两个女孩走后,虞松远闭目平静了好一会,才觉得身上有点劲了。他关上灯,锁好教室门,慢慢走回宿舍。平时没觉着,现在,他感觉这一千五六百米的路,是那么遥远。腿上象是绑上两大袋子粮食,很沉很沉,每一步都象是在挪。
怎么回事,几天咽不下水蒸罗卜,就变成了这样。师傅曾在父亲虞新河与小爷虞新民面前,夸过自己天赋好,说“就体力、耐力、爆发力而言,虞松远是千万人里难挑其一!”
训练轻功的后期,都安排在半夜里,陈老师让虞松远背负数十公斤的重物,从南一渠至北二道渠,整整六七公里,规定时间完成。其间,不准转弯,遇到沟河、建筑物等障碍,必须翻越、跳越或泅渡。轻功训练末期,他能背负百十公斤的砖块,轻松完成长途奔越训练。
他对自己的体力也一直很有信心,这回就饿了这么几天就这样,他很纳闷。
周六晚自习后,他点燃蜡烛,将缝衣针烧红后弯成鱼钩,把细尼龙绳折开,弄成若干更细的尼龙线。然后,将鱼钩穿上尼龙线,并用厨房内那把锈迹斑斑的破石刀(苏北方言菜刀),到屋后砍下几根弹性很强、两米多高的藤柳,制成钓鱼杆。
晚上饥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不得已又起来啃了一个大青罗卜。虽然感到恶心,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强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咽下去。
周日早上,他空着肚子,用破铁锹挖好蚯蚓,用报纸包着,走到密林内的河沟畔。然后顺着河沟走向密林深处,只到一处地势较为开阔,且河沟也相对较宽处,才停下来。然后先在沟边挖一个封闭的小水塘,放进水后,与河沟封闭,再用树枝盖好,才将蚯蚓穿到钩上,开始钓鱼。
童年时代学到的戽鱼、抓蟹和很多捕捉动物的本领,现在要为自己闯出绝境发挥作用了。
住进“鬼屋”后,周末散步时,他曾仔细观察过,这条河沟与灌河的支流唐响河相通,肚大口细,交汇处不足两米,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大鱼塘。且水流舒缓,水质清新,水草丰沛,各种浮游生物丰富,沟边芦苇茂密,周围数公里没有人烟,少有人惊扰,绝对是刀鱼与红鱼(注:苏北人称鲫鱼为刀鱼,鲤鱼为红鱼)的栖息天堂。
果然,四个钩子放下去仅有十数分钟,就有一个浮子抖动,用劲一拉,哗啦一声,将一条刀鱼拖出水面。取下鱼,放进水塘内,再将钩穿上蚯蚓放进水里。整整一个上午,共钓起**条大红鱼,十七八条大刀鱼,十一二条大鲈鱼。
这些刀鱼都比巴掌大,大的超过半斤,小的也有三四两。红鱼与鲈鱼则都是大块头,大的少说有二三斤,小的也有一斤重以上。
虞松远估计,这些鱼差不多有十好几斤了。于是,他取出一条红鱼、一条鲈鱼和一条刀鱼,清理干净,点起火,穿上木棍烤起来。烤熟后,将烤黑的鱼皮撒下扔掉,研碎的盐末洒在鱼身上,然后,美美地吃起来。
三种鱼中,尤其鲈鱼味道更加鲜嫩可口。一周来,这可是他第一次吃上象样一点的午餐。就在烤鱼和午餐的过程中,又钓上来五六条大刀鱼和鲈鱼。吃完饭,躺在火堆旁,摸摸肚皮,舒服得真想睡一小觉。
但只休息了一小会儿,他便跳将起来,先从水里拽出几把水草,垫在袋底,将这些活蹦乱跳的鱼从水塘内捞起,装进粮食布袋,再摘几把水草盖在鱼身上。然后才提着鱼,顺着灌河大堤,急勿勿地向下游走去。
走到县城位置时,又折向县城,先到市场看了一下鱼的价格,刀鱼四毛二一斤,红鱼三毛七一斤。小贩热情地问:“买鱼吗?”
虞松远笑笑问,有鲈鱼吗?鱼贩看着他就不象是买鱼的,因此半理不理地说,“这冻手冻脚的季节哪有鲈鱼。”
他心里有数了,快速离开市场,来到灌河饭店旁边。这里对面就是长途汽车站,人流如织,各种车辆络绎不绝。他将报纸铺在地上,拿出一些水草铺在报纸上,然后将鱼倒出几条,鱼儿不停跳动、扭动,好不容易才大约摆好。
刚摆好,活蹦乱跳的大鱼,就引得不少人围上来问价了,“活鱼啊,太新鲜了,刀鱼多少钱一斤?”
虞松远说:“刀鱼五毛,红鱼四毛五,鲈鱼一块。”
一个大妈过来问价,只是嫌贵,但却对活鱼爱不释手。哪个年代市场上没有活鱼卖,刚打的活鱼极其稀少,只有到捕捞现场才能买到。大妈最终咬牙买了四条活刀鱼,说是女儿小孩刚满月,回去给女儿下奶用。
这时围上来问价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愤愤不平,责问虞松远,“小伙子,你杀人呐,为什么比市场贵这么多?你这是扰乱市场秩序。”
虞松远说:“这全是我刚钓的,刚出水,连泥水都不沾,所以才贵。”一些人还在吵吵,虞松远有点恼,“嫌贵你们可以去市场买死鱼,没人拦着你。死鱼确实便宜,能和活鱼比么?再说,这季节在市场你能看到鲈鱼么,还是活的?”
正在纠缠着,这时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用双手拿起一条鲈鱼看了看,急促地命令道:“快,快把鱼收起来,快跟我来,我全要。”
“为什么?买鱼在这谈,一手钱一手鱼,不买鱼免谈。”虞松远有点警惕,男人一脸精明相,让他缺少信任感。
中年男人掏出工作证在虞松远眼前晃了晃,然后说:“你真是死脑精。我是这家大饭店的经理,这些鱼我全要了,快!”
虞松远坚持:“先谈价格。”
男人火了:“你再他妈的啰嗦一会,鱼就都干死了,一分钱不值,还谈个**毛。要卖就快点,我们这么大饭店能讹你啊。”
虞松远咬咬牙,装起鱼就要跟他进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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