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纪枫削掉了眼前怪物的最后一丝血皮，立刻举剑扑向了下一只。
张才捷手指动了动，想说，这个根本是反面教材嘛……他这自顾自的刷法，哪里还管得了旁人的死活？
不过离缺这个样子，欧阳封雪又不瞎，自然也看得到。
就是，无动于衷而已……
自从进到副本，这几个人便一直是这个样子：离缺一言不发的刷着怪。欧阳封雪一丝不苟的作着战术指导。水紫萼认真执行。张才捷的视角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无泪琴儿的身上。
寡人备感爱之所失：“喂，死人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人的态度，倒像是一种体贴的放任。由得他去发泄，给予的，不是刺伤人心的安慰，只是最最寻常的陪伴。
那得是多大的伤心，才能让旁人如此……不忍碰触？
以离缺和那个翦水秋瞳的恩怨，至于么？
有些事，就算张大少从前不知道，可是和这帮人走得近了，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就算他们自个平时不提，可是他们接触的人和事总也会多多少少有所反映。好比那天去参加那个月下浣衣的婚礼。旁人看到无泪琴儿，随口也会再翻出前事来议论一番。
张才捷知道，现在的无泪，和以前并不是一个人。因此对于前人的事。他也懒得追究。可他就不明白了：
按说游戏里快意恩仇，有什么不满不爽的，直接用手中的武器便能分个高下。既然有因，他为什么不直接杀回去呢？离缺又不是一个畏首畏尾之人。他听说，这厮单挑天罪神罚都不怕。难道现在那女的被天罪帮放逐，他反而讲起了道义不成？
无泪琴儿：“哪来那么多废话？打你的怪去。”
寡人备感爱之所失：“……”
死人妖！
张大少吹了会胡子，瞪了会眼睛，忍不住又向欧阳封雪打听。
欧阳封雪：“不好说。等过了这阵，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张才捷愕然。
叶小晴担心的看着徒弟。
说起来，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这么冰冷的样子了：第一次。是在水府里时。自己被天罪帮的乾坤阵所困。那时的离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也是如此。将自己五识六蕴皆自封锁。发了疯一样的屠戮天罪帮众人。
她相信，假如现在面前不是怪，换做是天罪帮的人，必定是又一番场面重演。
她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么偌大一个帮派，提到他，会那样忌惮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
叶小晴今晚注定难眠。
她坐起身，扭开床头的小灯。随即，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床头挂着的那件大衣上面。
她抚过那件大衣的袖口。翻开袖子。那里面用丝线歪歪扭扭的绣着一句话：
“never-damage–any-”
永不，破坏任何系统。
这句话是她亲手绣上去的。可是，在那段时间，她破坏这个规则，不知道凡几……
她忽然觉得心悸难忍。
叶小晴复又打开电脑。不知道为什么，她很肯定，徒弟现在一定还在。
纪枫双手稳定的敲击着键盘。
失控，也就是那一时的事。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
忽然，屏幕上的人物微微一滞。
纪枫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离缺：“出来吧。”
离缺：“……”
离缺：“你怎么知道是我？”
纪枫微笑。这感觉太熟悉了好吧？自己这电脑就跟他家后院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离缺：“你放心。我没事。”
至于每晚，当他们几个下线之后，纪枫独自会练习操作一定时间，这早已成了惯例。
叶小晴怀里抱着那件大衣，手指轻轻在那行字上摩挲，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宽阔的椅子中，眼睛看着屏幕上挥汗如雨的小人。
她能懂他的心情。说不出的懂。
叶小晴眼神氤氲，思绪渐渐飘远。
伤心，愤怒，恨不得破坏一切……
离缺：“徒弟，你知道‘never-damage-any-’吗？”
离缺：“……黑客界的准则？”
纪枫的动作停止下来。
葬天林中人迹本就罕至，树叶沙沙作响，北冥派的衣服大多倾向于飘逸长衫，衣摆飘动，虽然等级还低，可是看上去已经有了那么几分潇洒的意味。
叶小晴微微一笑，想到了曾经，这货被一只boss秒得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的可怜相。真是……真是难看之至。
离缺：“嗯。我师父曾经告诫过我无数次。真正的黑客，是系统的伙伴。破坏系统的，是黑客界的败类。”
离缺：“可是，……我曾经当过那样的败类。”
离缺：“你……师父？”
这是这家伙第一次提到这类的事情吧。
离缺：“我当然有师父，你当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
“……”
纪枫心想。这好像跟你从哪里蹦出来，没有丝毫关系吧……
离缺：“我师父，对了，也就是你师公。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黑客。当然。这个你看我就知道了。我的本事，可还不及你师公的百分之一。”
叶小晴一谈及师父，瞬间胸中充满了骄傲。仿佛用世界上任何漂亮的话去恭维，都不足够。她师父，就是那样厉害……
纪枫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看得出，这家伙真心崇拜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师公呢。
叶小晴脸上的光华却逐渐逐渐暗淡了下去。
离缺：“可惜，他太厉害，所以……”
叶小晴一阵哽咽。话一开头，便再也止不住。将她师父如何被陷入狱，如何临走前交代她好好照顾自己。自己如何按捺不住愤恨。疯狂的破坏了自己能搜索出的一切系统。引得黑客界联手围剿……如何自己在无意间发现到这行英文时幡然醒悟的种种经过，原原本本的，都讲了一遍。
纪枫听得惊心动魄。
黑客界、联手围剿！——他这师父也可算是呼风唤雨了。
然后。他恍然明白了他的心情。
离缺：“……师父。”
叶小晴雪白的双手无力的搭在键盘上。人早已泣不成声。
那一年，她才17岁。
17岁，她失去了师父。失去的不止是师父，还有一整片天。
17岁，她在将自己也送进监狱的前一刻，悬崖勒马，重新做人。
17岁，她穿上高跟鞋，站在大学的讲台上，台下坐的。无不是比她年长好几岁的哥哥姐姐。
17岁……
她在撕裂中逼迫自己长大。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可是，今晚，破天荒的，她就是想说。就是想告诉她这个徒弟：
你丫有什么了不起，你师父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你不就是在网游中杀几个人吗？你师父我做的，比你疯狂得多！
可是，我的心情，你能懂……
纪枫一个操作，角色离缺拔出长剑，缓缓步向不远处徘徊的中山狼。
然后，全神贯注的打起来。
叶小晴双眼盯着屏幕上小人，有条不紊的一举一动，渐渐的，眼中不再流出泪水。
一个打，一个看，时间就在这静谧的沉默中缓缓流动起来。
最后，叶小晴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关上电脑，躺回自己小床上的。
许是如释重负。许是哭得累了。这一觉她睡得极好。
一夜无梦。
……
水紫萼：“封雪，怎么办？离缺和无泪都没到！比赛，比赛就要开始了。”
寡人备感爱之所失：“那两师徒，搞什么鬼？”
欧阳封雪：“……”
岂有此理，这俩不靠谱的货！
欧阳封雪：“不管了。他们不来，我们自己上。小紫，张少，平时我们怎么做的，你们都还记得吧？就照常那样做，就好了。”
水紫萼：“可……可是……”
欧阳慕雪暗自咬牙：这两师徒可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上次练习无泪出了点漏子，隔天便是两人俱不上线。昨天离缺那么失常，今天竟然又故伎重演。他两人是有预谋的么？
还好战队比赛是系统配对，不需要队长在场，只要时间到了，在线的战队成员就会被系统自动拉进场地。否则，他们今天搞不好便得缺赛。
欧阳慕雪拉出对阵列表。
今天与逆鳞比赛的队伍，名字叫做……
花落几时开：“咦，好巧，这不是今天跟我们打比赛的，那什么龙鳞战队么？”
小柒：“花落，人家叫逆鳞啦。逆鳞！”
一行5人出现在传送阵中。
战队：花落瑶台。
ps：
感谢“四谷阿岩”同学打赏的平安符。
今天卡文卡得厉害呢……一没有存稿，某色就没有安全感。一没有安全感，心里就空荡荡的，心里一空荡荡的，连带脑袋也空荡荡了……猫扑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