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这是我亲手炖的阿胶红枣粳米粥,您尝尝!”
小洪氏身着鹅黄色撒花烟罗衫、月白色百褶裙,盈盈一握的腰上系着月白色的丝带,飘逸的带脚从右侧腰际垂下,随着裙摆轻轻飘动,端得是秀气灵动,再配上她温婉、柔和的笑容,好一个温柔俏丽的小佳人儿。
她双手捧着个黑漆螺钿托盘,托盘上放着个白瓷小炖盅,炖盅上盖着盖子,所以看不到炖盅里的物什。
只见她轻移莲步走到榻前,笑盈盈的对老祖宗说道。
老祖宗见到小洪氏就忍不住的绽开笑容,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慈**,那模样,绝对不是在看一个孙媳妇儿,而是在看她嫡亲的孙女儿。
谢向晚坐在榻前的黄花梨梅花鼓墩上,静静的看着老祖宗和小洪氏的温情互动。
“哎呀,不是让你在房里多休息几日吗,怎么今儿就过来了,你这孩子,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呢,就急着出来,万一扯动了伤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老祖宗的目光落在小洪氏的左臂上,透过薄薄的软烟罗,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上臂部位正缠着厚厚的白色棉布,而棉布正中央则是一点点晕染的血色。
很显然,小洪氏左臂上因为割肉而落下的伤口并没有好,此刻更因为‘劳作’(端了个托盘)而裂开,复又流出血来。
老祖宗心疼不已,嘴上说着埋怨的话,眼中的关切却是掩都掩不住,她招招手,示意小洪氏坐在近前。
话说自从小洪氏割肉做药引,老祖宗服了药,身体一天好似一天后。看小洪氏越发顺眼,在她心目中,小洪氏已经超越了大洪氏,成为老祖宗最喜欢的孙媳妇儿。没有之一。
老祖宗的这种变化非常明显,就是袁氏那等反应慢的人都察觉了,更不用说小洪氏等人了。
小洪氏心里得意,她就知道自己会成功,‘刁买人心’什么的,最有**了!
她甜甜一笑,顺着老祖宗的意思坐在榻前,亲手揭开盖子,一手端着炖盅,一手拿汤匙。“老祖宗,孙媳妇儿年轻,理当多活动活动。呵呵,再说了,您老人家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康复呢。待您大安了,孙媳妇儿再去歇着。到那时啊,您可别怪孙媳妇儿躲懒。”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汤匙轻轻搅拌着炖盅里的粥品,丝丝热气渐渐散开,小洪氏便舀起一匙,恭敬的送到老祖宗嘴边。撒娇的说道:“老祖宗,您快尝尝吧,若是凉了就不好吃了呢!”
老祖宗张开嘴,就着汤匙小口小口的吃着,边吃还边用力点头,表示粥煮得不错。
小洪氏的笑容愈发灿烂。无比周到的服侍老祖宗用饭。
接连吃了小半盅,老祖宗便停了口,摆了摆手,“好了,就用这些吧。”
大病初愈。老祖宗没什么胃口,而且吧,这阿胶粥是药膳,做得再好吃,也有股子药味儿。老祖宗接连喝了七八个天的苦汤子,味觉都快失灵了,这会儿闻到药味儿就觉得恶心。
小洪氏见老祖宗是真不想吃了,便不再深劝,低头看了看剩下的大半盅粥,涎着脸笑道:“哎呀,老祖宗剩下的这半碗就赏给孙媳妇吧。老祖宗您不知道啊,孙媳妇只不过在老爷跟前提了句山东的阿胶是补血益气的好东西,老爷就命人不远千里的去寻找,硬是用了三四天的功夫便把它弄了来。程老太医瞧了这阿胶,直说是上品呢,啧啧,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便宜了旁人呢。”
一边说着,一边宝贝一样抱着那炖盅,仿佛真怕有人来争抢一般,丝毫不嫌弃这是人吃剩下的东西。
偏老祖宗就吃这一套,见小洪氏这番做派,只乐得哈哈大笑:“你个猴儿,之前还以为你是个稳重的,没想到才几天呀,你就现了原形。呵呵,好好好,你既愿意吃,那就便宜你这个脸皮厚的!”
被人骂做厚脸皮的贪吃鬼,小洪氏非但不恼,反而愈发开心,哎哎答应了两声,当场便用老祖宗的汤匙,三两口将剩下的阿胶粥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后,小洪氏还非常豪气的将空碗展示给老祖宗看,又把老祖宗逗得大笑出声。
袁氏、万华年以及谢向晚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小洪氏:偶像啊,这才是拍马屁的高人呢。
尤其是袁氏,看向小洪氏的目光无比灼热,那眼神中,含恨带怒、且还有隐隐的赞佩,不过最后全都化作淡淡的默然。
小洪氏将空碗递给一侧的小丫鬟,继续跟老祖宗说话:“老祖宗,我看您的气色好多了?您自个儿感觉怎样?”
老祖宗刚才笑得太过,这会儿还有些微喘,“嗯,确、确实好些了,老神仙的药方就是灵验,这才吃了两天,感觉病就好了一半呢!”
小洪氏脸上绽开惊喜的笑:“真的?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心里却暗暗得意:当然灵验了,之前您老人家不过是中了丹砂之毒,如今毒暂时缓解了,身体自然也就舒服了。
心里想着,目光不自禁的滑过卧房一侧妆台上的一面精致古铜镜上,那面镜子,表面上是唐时传下来的绘葵瓣纹银平脱铜镜,事实上则是经过特殊加工的,背面的银平脱上被小洪氏命人加注了许多水银。
水银这种东西,常温下不易挥发,可一旦被阳光照射、产生高温后,就会散发有毒物质。
而摆放铜镜的妆台恰好在南窗下,啧啧,每天正午阳光一晒……你不中毒,谁中毒啊!
“是呀,老祖宗的身子好了,真是咱们谢家的福气呢!”
袁氏不想让小洪氏一个人唱主角,忍了半天,还是开口道:“这几日我和向意都忧心不已,恨只恨我太没用了。没能照顾好老祖宗……还是弟妹你能干,老祖宗的病情能有所好转,多亏了你呀!”
说着,袁氏竟站起来。冲着小洪氏屈膝行了个礼。
袁氏这个举动,只把在场的人惊了一跳——这个女人没病吧,怎、怎么忽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
就是老祖宗也有些讶然,袁氏嫁入谢家后,一直都很骄傲,几乎是端着官家小姐的架子对待每一个人,包括老祖宗和谢嘉树。
对待长辈和丈夫都如此了,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尤其是小洪氏,进门晚、资历浅,出身又不高。前三年几乎是小透明一样的存在,袁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却……小洪氏眯了眯眼睛,心中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不过嘴上却还要客气的谦让:“大嫂说笑了,老祖宗的身体能痊愈,一是老神仙的药方好。二是老爷和谢家上下尽心服侍,第三则是老祖宗本身就是有福之人,我并没有做什么,呵呵,当不得大嫂如此重谢!”
袁氏摇摇头,“弟妹又何须谦虚呢,你为了老祖宗都——”
目光落在小洪氏的左臂上。满脸的敬佩与痛惜,嘴里还在说着:“唉,比起你来,我真是太没用了。”
眼瞅着袁氏要把话题扯远,小洪氏为了不让自己的计划出现意外,忙打断她的话。轻声道:“大嫂孝顺老祖宗,我是知道的,对了,说到老神仙,我想起一事。”
说着,小洪氏转过头看向老祖宗,眼中带着忧心与关切,轻声道:“老祖宗,姑母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如让老神仙去给姑母瞧瞧?”
万华年正坐在鼓墩上无聊的把玩着腰间的一块透雕虫草碧玉坠子,闻听此言,忙坐直了身子,无比期待的看着老祖宗。
母亲是她最亲近的人,亦是她最大的靠山,万华年比任何人都想母亲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老祖宗一怔,旋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拉过小洪氏的手轻轻拍着,叹道:“唉,真是个好孩子,什么事儿都没忘了你姑母!”
这些日子老祖宗自己病病歪歪的,一时忽略了女儿,如今被小洪氏提起,她是又愧疚又感动,心里只念叨:小洪氏是个有良心、重情义的,有她做谢家的主母,哪怕日后自己去了,贞娘母子三个也不会失了依仗。
想到这里,老祖宗看小洪氏愈发顺眼,暗暗决定,这两日就跟孙儿好生说说,以后谢家的某些事可以交托给小洪氏了。
老祖宗这么想,基本上就是把小洪氏当做谢家的真正主母在培养了。
小洪氏并不知道,不过她从老祖宗的眼中已经看出了什么,知道自己的计划又顺利往前进展了一大步。
……
老神仙,法号玄明,是个云游四方的道士,今年四五十岁的样子,身形消瘦,五官端正,颌下三捋长须,映衬得他愈发出尘脱俗。
只见他先看了看谢贞娘的气色,又伸手把了把脉,最后直接站起来,迈着四方步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一边走,几根手指飞快的捻动着,似是在掐手诀,嘴里还念念有词。
好一会儿,他才在众人的目光中沉声说道:“这位女施主不是病、亦不是中毒,而是被人冲克到了……我且问你们,尊府上可有阴月出生的属虎之人?”
老神仙的话音方落,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谢向晚,哦不,更确切的说是看向她身边站着的谢向安。
谢向晚心中暗骂:娘的,果然如此。
小洪氏的眉头微蹙:靠,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呀,谁让你说冲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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