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少年怒了,想他堂堂陆家二少爷,在家里虽然倍受家人的漠视,但却没人敢蔑视、小瞧他,在外面更是打遍京城纨绔界的高手。
如今却被个刚断奶的小丫头片子嘲笑了,还冠以‘大屁孩儿’这样极富侮辱性的称谓,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呀。
不过看着她是个小姑娘的份儿上,本着‘小爷不打女人’的原则,玄衣少年叱道:“你个小丫头说清楚?谁是大屁孩儿?”
岂料,谢向晚连个眼角都欠奉,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存在,直接越过他来到谢向安身前。
“姐姐,姐姐,我好想你!”
谢向安看着如纯良小白兔,实则却有着小兽天然的直觉,他看到姐姐的第一眼就敏锐的发现姐姐在生气。
额,好吧,姐姐也确实该生气,虽然他方才在陆大哥面前说得头头是道,但他自己很清楚,他犯了个极大的错误——自不量力。
其实陆二少根本不用说什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大道理,谢向晚早就跟他说过更浅显的话,那就是自己须得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切莫试图去做一些以自己的能力根本做不到的事儿。
而且谢向晚还跟弟弟说过,同样一件事,倘或有更好的方法去解决那就选捷径,切莫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走弯路。
就拿今天的事儿来说吧,谢向安就彻彻底底的走了条弯路——既然发现有人想谋害他,他就该第一时间告诉姐姐或者父兄。让大人去处理。而不是小孩儿心性发作的去自己抓幕后元凶。
现在好了,真凶没找到。反而把自己折腾进了人家的囚笼中,虽然谢向安笃信姐姐一定会来救他(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找来了),但事有万一,一旦其中出现丁点儿差错,他都有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谢向安可能还想不到那么深远。但他很清楚,自己错了,姐姐很生气。
激动的喊完人,小家伙立时耷拉下脑袋,闷声闷气的说:“我、我错了!”
谢向晚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下弟弟,见他只是衣服有些凌乱,脸上、身上沾了泥土,其它的并没有损伤。且听他方才那一嗓子‘姐姐’,端得是中气十足,向来也没受什么‘内伤’。
谢向晚顿时松了口气,接着听到谢向安的那句认错的话,冷着脸问道:“哦,你还知道错了?那你告诉我,你错哪儿了?”
谢向安的头垂得更低了,套在脚上的一双黑色小短靴轻轻的磨着地面。“我、我不该不知轻重,任性而为,险些酿成大祸。累得家里人为我操劳!”
“……”
还没蠢到家,不过还是没说到点子上。
谢向安没有等到姐姐的回声,便知道自己没抓住重点,偷偷抬眼看了看板着面孔的姐姐,他咽了咽口水,道:“我、我不该以身犯险。让姐姐和家里的长辈为我担心。”
“……还有呢?”不错,脑子还很清楚嘛,知道家里人会担心。
谢向晚双眸中精光闪烁,继续冷声问道。
谢向安敏锐的察觉到姐姐的语气已经有所松动,他悄悄抬起头,两根白胖的手指不停的扭缠着,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回道:“我、我不该卖弄小聪明,险些误了大事!”
很显然,如果他提前将此事悄悄告诉姐姐或者父兄,依着这几位的能力,估计很快就能抓到幕后元凶。
偏今天让他这么一闹,只能抓到几个小喽啰,真正的幕后主使或许已经迅速的斩断联系,‘神隐’起来,以后再想把她揪出来就难了。
可以说,他今天的行动有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意思。
呜呜,以为自己可以帮家里人分担,没想到非但没有帮上忙,反而给家里惹来更大的麻烦。
越想越沮丧,谢向安低着头,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的仿若一直被人丢弃的猫咪,让一旁围观的人都有些不忍。
尤其是陆二少爷,方才他还恼怒谢向晚对他的无视,正欲挽起袖子教训教训这个死丫头,结果一转眼就看到她‘欺负’小元宵。
“喂,我说毛丫头,你没听到你弟弟已经认错了吗,你还是做姐姐的呢,干嘛死揪着他的错处不放?”
陆二少爷越说越觉得谢向晚过分,忽又想起方才谢向安对她的推崇、崇拜和全身心的信任,忍不住嘀咕道:“亏得刚才你弟弟还口口声声说他姐姐都多好呢,结果就是这么个‘好’法。喂,小元宵,这样无情的姐姐你干脆别要了,以后跟着我吧,我定会护你周全。”
谢向晚还是当陆二少爷是空气,见弟弟低头耷脑的有些可怜,她心里不是不心疼,只是今天的事儿这小子闹得有些大,她必须让他张张记性。
忍着抚摸弟弟脑袋的*,谢向晚继续冷声道:“既知道错了,那你说说,该如何惩戒?”
有错就有罚,她要从小让弟弟知道,任何犯错的行为都需要付出代价。
谢向安一听‘惩戒’二字,非但没有露出什么恐惧、不安,反而展开一抹笑。别看他年纪小,却懂得很多道理呢,姐姐若是不罚他,他才难过呢。
姐姐罚他,那是为了他好,倘或姐姐哪天不愿意罚他,那便意味着姐姐不愿再管他了。
呜呜,他不要姐姐不理他、不管他呀。
所以,不管姐姐罚他什么,他都乖乖领着。心里再偷偷补一句,姐姐向来疼他,就算罚也不会罚得太重呢。
抽搭了下鼻子,谢向安讨好的拉着谢向晚的衣襟,道:“全由姐姐说了算!”
认错态度良好。谢向晚很满意,终于伸出手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头发。而后抽出帕子细细的给他擦去脸上的灰尘。
“走吧,一切等咱们回去再说!”
谢向晚拉起谢向安的手,再次将陆二少爷当空气,直接越过他。
边走还边小声训斥:“你不知道自你出门后,老祖宗和父亲有多担心?大哥都要自责死了。这一天什么都没做,疯了一样骑马四处托人寻你,如今还在城里呢……”
根本不去看陆二少爷漆黑的俊颜。
还是谢向安厚道,他听了姐姐的话用力点点头,嘴里不住的认错:“都是我的错,回去后我定会跟老祖宗、父亲和兄长好好认错……哎呀,陆大哥,方才我说待咱们脱险了。便一起去我家玩儿,你也答应了。咱们走吧。”
说到这里,谢向安似是刚想起还没有给姐姐作介绍,忙腆着小脸,略带谄媚的说道:“姐姐,这是与我一起被拐子关在一处的陆离陆大哥,京城人士……这半日多亏有陆大哥在,我才没吃什么苦。我已邀请他去咱家做客。您看——”
直到此刻,谢向晚似是才发现陆离的存在,转过身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非常客气的道:“多谢陆公子了,若是不嫌弃舍下简陋,还请陆公子来吃杯茶、歇歇脚!”
“哼!”
嚣张,太嚣张了,这个毛丫头竟然从头到尾都无视他。这会儿终于跟他打招呼了,也是那种一板一眼的客套,全然没有半分把他当客人而给予起码尊敬。
心里憋着气,陆离一仰脖子,冷声道:“不必了,谢家门槛太高,陆某高攀不起!”
谢向晚挑了挑眉梢,她看得分明,这人穿得衣服看似平常,实则从面料到刺绣都彰显着一种低调的奢华,还有腰间挂着的那枚羊脂白玉透雕团龙佩,更不是一般人家能佩戴的。
前头咱也说了,大周朝对服饰有着严格的规定,能佩玉的人家已经不寻常,配龙纹玉饰,更非一般权贵,要么是皇室宗亲,要么是皇帝恩准特许的人家。
而纵观整个大周朝,有此殊荣的不超过两个巴掌。
此人又自称姓陆,算算年纪,谢向晚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好好一个国公府的二少爷,为何只身一人跑到扬州,还跟谢向安关在一处?
难道他也是被人算计,借拐子之手将他弄出京城?
谢向晚曾经听宫嬷嬷简单介绍过京中权贵的情况,以及几桩有趣的八卦,其中就有关于定国公陆家的趣闻。
定国公府,开国国公,世袭罔替,家中还有太祖钦赐的丹书铁劵,扬扬赫赫六七十年,是诸多勋爵中为数不多的盛宠不衰的人家之一。
只可惜,定国公府外头是万般花团锦簇,可内宅就……
啧啧,这个一脸别扭的少年不会是内宅争斗的牺牲品吧?
可细细一想又不像,若陆二少爷真是被拐子绑架的,那么他此刻定不会如此模样,还有他身上的贵重物品也肯定保不住。
想那拐子既然敢朝国公府的少爷下手,自然也有胆子昧下那团龙纹玉佩。
那这小子是怎么个情况?
谢向晚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但很快又掩住了,就算这人有什么奇遇,又与自己、谢家有什么关系?
微微一笑,谢向晚毫不客气的顺着陆离的话道:“既然陆公子看不上寒舍,那我们也不好勉强。只是这里不宜久留,还望陆公子多多保重。”
她又低下头,有些无奈的对谢向安道:“你也听到了,你陆大哥暂时不想来咱们家,咱们不能强人所难。阿安,老祖宗和父亲还在家里等消息呢,咱们快回去吧。”
说罢,竟是看也不看陆离一眼,拉着谢向安径直离去。
陆离顿时被僵在哪里,刚刚谢向晚打量他,他知道,而且他相信谢向晚若真是个聪慧女孩儿,定会猜到他的身份。
但、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谢向晚竟这般对他,这个毛丫头,真是太嚣张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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