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阅读
这场宴,无非是贵人间的一场小宴,早早便要散了,令人意外得是,向来自持冷静的左丘家主,竟醉了。品书网
左驭、左驶兄弟两人搀扶着身高体长的主子回到寝楼,放进那张黑色大床,向跟在后边的扶襄一揖,“劳烦襄姑娘了。”
扶襄颔首。
小婢们挑开了青铜炉内的炭火,拧弱了纱罩内的灯光,在左氏兄弟的示意下,踮着脚尖一并退出。室内,除却床上男人醉中略显勿促的呼吸声,暂无声响。
扶襄先为他卸了长靴,除了外袍,再端来一盆温水,浸湿了软巾,为之揩面拭手。
左丘无俦的十指修长,色泽与面色相若,浅若寒玉,食指外侧与虎口处却生有一层厚茧。生于朱门,骋于沙场,就是如此一个人,才有如此一双手罢。
“瞳儿……”他五指倏然收紧。“……瞳……是你么?”
她未作应对。
成为左丘家主的贴身奴婢已有多日,他从未踏越主仆分际,想来当下是当真醉了。
她试转了转腕,纹丝难动,
“瞳……”醉中的男人将掌心内的柔荑按向胸口。
不得已,她抬起得空的左手,将紧箍在手上的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奴婢告退。”
她端了水离去,床上男人睁眸,湛深的瞳光内,哪里有一丝醉意呢?然而,他宁愿自己此刻是真的醉了,醉了便不会有这份清醒,清醒地领略了一个小女子的寡淡薄情。
外室,扶襄躺在小床上,虽然不见辗转,又是焉能安然入眠的?
此时此境,两人真真是咫尺天涯。
第二日卯时甫过,内室已传声动,她披衣趿履离开了床榻,梳洗整齐后,进里面伺候。
“浴间备了热汤,家主可要先去沐浴?”
正自行整装束发的男人回头一睐,“不必了。”
“是。”她提壶将壶中的泉水注水盆内。
“早膳就在寝楼里用罢。”男人命道。
“是。”她备好了牙粉与漱口水。
“早膳后,命左驭传左丘无倚到小书房内侯命。”所谓小书房,是设于家主寝楼内的私人书房。
“是。”她步到床前,倾身规整寝具。
男人停下手中动作,偏首盯着她操劳未停的婀娜背影,“做一个称职的奴婢,会比做本家主的女人让你觉得更有尊严?”
“……是。”
“因为本家主给你的,只是一个妾的名分?”
“奴婢并无妄想。”
“是么?”男人冷哂。“那又是为了什么?”
她垂首答道:“家主以强权得到了扶襄,却又想得到扶襄的心甘情愿,扶襄无能为力。”
他面上挂了一层僵冷。
“况且家主已经赐了扶襄自由,整座风昌城都晓得越国侍女被左丘家主所厌弃,这段日子扶襄已经习惯了这弃妇身份,实在不愿改变。”
“……这是在怨我么?”他幽不见底的眸光微闪。“有人为难你?”
“禀家主,都过去了。”
他凝觑她静若平湖的秀靥,道:“也许,的确是本家主想得不够周到。在一开始,本家主便该致信越收认你为义女,让你以越国郡主的身分进入左丘府。”
她莞尔,问:“那又有何不同呢?”
他蹙眉,“你认为没有不同?”
“纵然是真正的越国公主,也无法做左丘世家的家主夫人不是么?”
家主夫人?他眸色一凛。
她福了福,“奴婢去传早膳。”
他偏不肯放她行远,扬声问:“如若越王诰封的旨意在此刻来到,你又如何?”
“奴婢从无妄想,也……并不稀罕。”
并不稀罕。他在心中,送给自己最讥讽的冷笑。
六婶给来的建议,他早已心动,迟迟未行,无非是想杀一杀这小女子的傲气。方才他欲将那建议提上日程,以此改变两人间的僵持,他甚至无法否认自己是欲借此博这小女子的一笑……而此刻,她说她并不稀罕。
不稀罕什么?不稀罕越王的诰封?还是这诰封为她带来的改变?她应该晓得,一个越国郡主的身分至少可以让她坐上左丘世家的家主侧夫人之位罢?
但,她说她不稀罕。
记得幼时,为了博母亲一笑,他采遍山间野花为母亲编织了一个花环献去,却被母亲掷落尘泥……而今,他再度尝那滋味。
所以,他将最大的嘲弄留给自己。
扶襄,本家主当真对你容忍太多了么?
本书来自品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