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双层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紧,房间里透不进一点点光亮,蒋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一上午,接近午后的时间,蒋笑终于酝酿出了些许睡意,随着呼吸越发的均匀,脑海里织绘出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不同于波士顿王安剧院古典装潢风格的西雅图钥匙球馆,曾是NBA前超音速队的主场球馆,由于球队老板小气的尿性,钥匙球馆里没有任何一处值得大书特书一笔的设计。
而此时,钥匙球馆藏起了它的小家子气,一盏盏LED染色灯将现场渲染成幽深的绿色。场馆正中央高高悬挂着由四块大屏幕拼接而成的360度的巨型转播屏上,现场的DOTA2比赛中一方基地爆·裂的画面正在实时播放着。一万七千名观众山呼海啸般地欢呼着,呐喊着,无形中用他们的热情为新的王者加冠加冕。
位于球场正中央的主舞台上,比赛落败一方战队所在的对战房,前方LED大屏显示着的战队LOGO渐渐暗淡直至消失,片刻之后,整个对战房都熄了灯,隐没在黑暗里。与之行程鲜明对比的另一侧,数十盏炽白的追光灯汇集在一起,将比赛胜利一方战队所在的对战房照得光芒万丈,对战房内的五名黑发少年抱作一团,胜利的荣耀和喜悦难以言喻,其中年纪最长和年纪最小的两位选手,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两边对战房的中间,设计精巧的奖座上,摆放着象征DOTA2最高荣耀的奖杯——不朽之守护。此时看来,这个万众瞩目的奖杯,已经有了归属。
蒋笑穿着那身入冬前刚买的藏蓝色珊瑚绒胸前印着熊猫图案的居家服,顶着一蓬乱糟糟的长发站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她直愣愣地看着舞台上所发生的一切,一颗接着一颗的泪水从眼眶涌出,打湿了她的脸颊,配上那两道从未修剪过的浓眉,蒋笑哭得一点也不仙,甚至还有点丑。
“哭什么?”好听的声音在蒋笑耳边轻声响起,轻得她都快要听不清,只觉得一阵热气从她耳边拂过,吹得她心慌意乱。
说话的人笑了,伸手在蒋笑脸上揩去眼泪,又埋怨道:“我又不在上面,你有什么好感动的?”
“我……改,改信仰了,现在就……喜欢他们,不,不行吗?”蒋笑没品地打着哭嗝,拍开那人的手,心虚地把头越埋越低。
“不行。”
轻飘飘的话语淹没在人声里,蒋笑腰上一紧,整个人被对方强行捞进怀里,她茫然地抬头,却刚好称了对方的心意,还没等她看清对方的脸,蒋笑那干裂起皮的嘴唇,就被那人温软的唇瓣盖住,对方耐心厮磨的时候,蒋笑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嘴唇,是磨砂质感的……
“唰!”
蒋笑一把扯开被子,从床上直直地弹坐起来,一双大眼无神地瞪着,眼里满是懵懂与迷茫。
是一个梦?
蒋笑伸手摸了摸嘴唇,果然干裂成了磨砂质感……
好吧,应该是个梦。
“我去,做梦都不能把自己梦得好看些,我是有多完蛋啊!”蒋笑哑着嗓子咒骂道,又细细回想着刚才还梦到了一些什么。
梦里的西雅图钥匙球馆在进行的是DOTA2的比赛,那么,能在那里举办的比赛,只会是DOTA2国际邀请赛了。
从2011年起,每一年举办的国际邀请赛的主题灯光都不一样,第一届是红色,第二届是蓝色,之后是绿色,紫色,金色,而今年八月份刚落幕的第六届DOTA2国际邀请赛又重新回到红色。
蒋笑梦里的主题灯光是绿色,那么……是梦回TI3?
(TheInternationalDOTA2Championships,国际邀请赛,简称“TI”后面数字代表第几届)
不可能,梦里出现了国际邀请赛的奖杯,不朽之守护,那么蒋笑梦见的,应该是总决赛的最后一场,胜利者是五个黑发少年,而第三届国际邀请赛的冠军是欧洲的战队,他们五颜六色的发色中,唯独没有属于东方人的黑色。
那么……是未来的第八届?
等等,这些都不是重点!
蒋笑揉了揉和梦里如出一辙的乱发,翻身下穿,棉拖都没穿稳就往门外走。
“瑞哥!出大事儿啦!”蒋笑一边沙哑地喊着,一边拉开张宸瑞卧室的房门。
熟悉的柠檬香薰的味道率先飘了出来,蒋笑抽了抽鼻子,对着这个整洁干净到不像话的房间深深地白了一眼。
然而,并没有人。
“张宸瑞!!!”
整个房子被蒋笑找了一遍,就连几天前神秘消失的扎头绳都被她翻了出来,唯独不见张宸瑞。
蒋笑弯着腰,喘着粗气,认真地回忆着她睡前,张宸瑞跟她讲过的废话,他好像说过……平安夜?
“玛的!”
蒋笑跑回房间,飞身扑到床上,两脚踢掉棉拖,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在通话记录第一栏里找到张宸瑞的号码,拨了过去。
接通之后,还没等对方出声,蒋笑就不客气道:“卧槽,你一单身狗去过什么平安夜啊?出大事儿了!赶紧给我麻溜儿地滚回来!”
“出什么事了?”
和往常一样,张宸瑞总是能自动屏蔽掉蒋笑言语中不好听的词汇,直抓她的重点,并且,从不反弹骂回去,当然,斗嘴不算。
“天大的事儿!你回来了我再讲。”
“急么?我这儿有个病人,加上路程,需要一个小时。”
“啊?”蒋笑眨巴着眼,一脸懵哔道:“你不应该是去凑平安夜的热闹吗?”
“我的姐,现在才下午两点,你见过哪个牙医诊所会因为平安夜放假的?”
“哦……那等你回来再说吧。”即便张宸瑞对蒋笑再好,蒋笑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他在工作的时候,她绝不会打扰他。
“没事,我插个耳机。”一阵呲啦呲啦的电流音后,电话里传来张宸瑞平稳的声音,“说吧。”
蒋笑抿了抿唇,既然张宸瑞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推辞,“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
察觉到对方似乎是想要立马挂掉电话,蒋笑赶紧补充道:“一个特别恐怖的梦,我梦到了TI3还是TI8,应该是中国的战队获得了冠军。”
DOTA2不是隔壁的LOL,虽然近年来韩国战队剑露锋芒,但蒋笑还是主观地认为,能在DOTA2最高赛事上夺冠的东方面孔,一定还得是老牌强国,中国。
“……”
“梦的最后还有一个人亲了我。”
“什么?”
蒋笑以为是表达的不清楚,又认真道:“他的嘴亲了我的嘴。”
“谁???”
“一个男的,没看清脸。”
“蒋笑你是弱智啊?大白天的做春·梦你觉得合适吗?而且还没看清楚对象是谁你就瞎吻?”
“噗……”
蒋笑莫名地蹙起眉,这个声音并不是张宸瑞发出来的,难道是……
“不好意思。”电话里的张宸瑞抱歉道:“女士,智齿的位置比较特殊,刚给您打了麻醉,还没有发挥效果前,您不能有太多的面部表情,不然牵扯到麻醉的针眼,您又该疼了。”
病人:“……”
蒋笑:“……”
张宸瑞查看完病人的情况后,又冲着手机道:“你继续说。”
蒋笑欲哭无泪,本来没觉得这事儿有多丢人,但被张宸瑞这么连名带姓地吼出来,还被别人听见了……那就不是一个性质了,“其实……这不是重点……”
蒋笑细细碎碎地把她的梦从头到尾的跟张宸瑞说了一遍,重要的,不重要的,只要是她还能回忆起来的,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所以……在梦里除了你自己之外,其他人的脸你都没看清?”张宸瑞总结道。
“嗯,没看清。”蒋笑那渣像素的梦,大环境倒是梦得清清楚楚,可一到人物细节,就像蒙了灰一样,迷得眼般看不真切,“但我敢肯定冠军战队里的那五个人,没有一个是EZ。”
这就是蒋笑的“大事儿”,梦里的她激动到流泪,但事实是,从蒋笑接触DOTA2起,就连EZ都没让她激动成梦里那样,而对于其他的职业选手,蒋笑虽然会惊叹于他们的一些操作,但却谈不上仰慕,更不可能落泪。
蒋笑从不怀疑她对EZ的忠诚度,就算在梦里,也不行。
“说不定到你梦里的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喜欢EZ了呢?”
“不可能!”蒋笑斩钉截铁道:“我对EZ的感情就像我坚持新兰CP一样,1996年我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的时候就认定了新一和小兰是一对,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剧情和舆论我就得改成柯南和灰原哀的CP了?”
“……”说的像她现在就知道爱情是什么了一样,张宸瑞默默在心里想着,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那吻你的那人呢?是EZ么?梦里他不是跟你说他都不在台上你感动什么嘛?就算看不清脸,EZ的身材你总记得吧?”
蒋笑一愣,梦里的那个男的是这么说过,她当时回答改了信仰的时候好像也很心虚……难道他真的是EZ?蒋笑被这个假设吓了一跳,继而又否定道:“你怎么这么龌龊?EZ对于我,是不容侵犯的信仰,你居然以为我会想和EZ做那种……事?不跟你说了,再见!”
粉了EZ这么多年,蒋笑和其他大部分的女粉丝,有着本质性的区别,蒋笑不像她们那么疯狂,她从来没称过EZ为“老公”,更没在任何地方甚至是心里想过要睡EZ。
最重要的是,大多数网友都认为蒋笑是EZ的资深黑粉专业户,就算她一场不落地解说CG战队的比赛,并且每次比赛一结束,蒋笑就下载录像复盘比赛,把比赛中每个重要的节点都一一记录,着重分析各项数据,加以改善意见和建议,再挑个重点贴到微博上,这些行为,在大部分网友看来,都是蒋笑为了再有理有据地黑EZ一次……
尽管如此,蒋笑并不认为这么做是出力不讨好,她只是觉得,能默默地仰慕着EZ,她整理罗列出的数据能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到DOTA2职业圈,传到CG战队,甚至传到EZ那里,她就心满意足了。
其他人说什么,蒋笑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