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越韬看着守在门口的越翔,整整过去两天了,越翔的脸上都出现了邋遢的胡茬,人也是疲倦的佝偻的脊背,毫无形
象的坐在走廊的地上。
“人醒了,可还是一句话不说。白胡看过了,说是情况不太乐观。”
越韬也是疲惫的蹲在地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最差的结果。”
越翔瞟了他一眼,“再把自己锁起来,然后永远都走不出来。”
越韬双手捂住脸,滚烫的眼泪终究冲破了束缚涌了出来。
“该死的,我就应该跟他一起去的,我应该一起的额……”
“够了,你去又能做什么?难不成现在还要多一个趟在这里的人吗?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易珩,她才是关键,老大醒来唯一说过的,就是她的名字。”
“可我找不到啊,我到处都找了,整个会馆的地下都挖地三尺了,我还是没有找到她啊?”
越韬眼眶通红的看向越翔,“你告诉我,说服我,她还活着,她没有被炸飞了。”
越翔将手里的电脑转了过来,放在他的面前,“我可以肯定她没有死,炸弹安装在地下一层的停车场,爆炸的冲击力是很大,可这个会馆的建筑水平却很坚固,而且楼体内部的构建布局很特别,除了居中的会场之外,其他的房间面积都不大,而且一旦受到外力的撞击,也会有效的分解受力面积。而爆炸中心就在居中会场的下面,可那里却没有出现大量的人员死亡,那就说明,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撤离了那里,你觉得以易珩身手,她会成为受到危险的那一个吗?”
越韬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他仿佛有了一缕希望。
“那你说,她现在会在哪?”
越翔的手指快速在笔记本电脑上电动了几下,“如果再找不到她,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冒个险?”
“你要干什么?”
越韬的目光随之看向电脑的屏幕,“这是……暗网的盈利账本?”
“这是真正的账目数据库。”
“你办到了,你黑进去了?”
越翔点了点头,表情凝重的说:“不过我只拿到了其中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有拿到。”
越韬擦了擦眼睛,“你说你想怎么办?”
“我不想把这个交给警告,如果交出去,没等警方出手,暗网就会收到消息,我现在根本无法相信任何人。”
“所以呢?”
越翔目光森然的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根据现有的账目支出,找到那些暗网的杀手和头目,血债血偿。同时排查所有跟约乔司家族有关的国内势力和暗点,我就不信找不到易珩。”
“你是说,易珩有可能是被他们带走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越韬狠狠地点了点头,“我还会给约乔司家族找点别的麻烦,让他们知道,我们越家不是好欺负的。”
越翔想了一下,突然说:“派人去找楚韩和姬长鸿,问他们要不要参加?”
“为什么找他们?他们都跟约乔司家族接触过,而且这个时候易珩生死不明,他们会帮我们吗?”
“姬家的人已经都被抓了,姬长英也死了。姬长鸿跟他们的恩怨根本不会消解,他是聪明人,一定会跟我们合作的。还有楚家,楚韩还在我们手里,如果楚云山不合作,那我们就再扣下他一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在我们手里,他做事之前总要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越韬想了一下,“那南宫家呢?”
“如果他们不主动,还是不要接触他们。南宫琦现在也下落不明,不知道死活,以他们南宫家的作风,应该不会冒然出手的。”
“好,那我现在着手去办。”
“小心点,多带些人在身边。”
越韬站起身,低头看了他一眼,“其实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撑起越家的重任,越翔,谢谢你。”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越翔唇角轻轻的咧开,笑容涩然的骂道:“臭小子,说这种话?找打?”
午后的阳光从炙热变成了清冷,转瞬间就又开始黯淡了下来。
明暗的光影浮动,躺在床上的男人却木讷的睁着眼睛,目光毫无焦距的看着房顶。
清冷而宁静的房间里,仿佛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只有吊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慢慢掉落,才很有说服力的在告诉所有人,这一切都不是静止的画面。
一缕光线突然移动了角度,男人的侧脸顿时被光线勾勒的十分明晰,像是一条金线沿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一寸寸而下,汇聚成一道光。
可下一秒,一抹碎光突然折射而出。
就像夜空中的流星,一闪而过。
最后只留下了一道浅浅,湿湿的痕迹。
“你好,越泽。”
黑暗中他突然听到了这个声音,不算陌生,可也并不熟悉。
很奇怪的是,他们仅仅见过一次,而他却已经记住了这个人的声音。
“你是约乔司·亚玄。”
“很抱歉我们这回以这样的一种形式交流,不过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你看不到我,可我却能读到你的内心。”
周围的黑暗可以完全充斥他所有的视线,吞噬了所有的光线。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熟悉,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进入这种黑暗,沉沦、绝望、放弃……他都曾尝试过,只因为他想要寻找一个解脱的方法。
他的母亲就是在这样的寻求中,最后解脱的。
“阿泽?”
亲切的声音突然响起,越泽猛地抬头看去——
是她?
“妈,是你吗?妈,是你吗?”
女人含笑的看着他,“我的阿泽长大了。”
“真的是你,妈,真的是你。”
“孩子,我的好孩子。”
越泽的脚步不由得向那个女人出现的方向走了过去,可他刚刚走到她的面前,却突然听见她凄厉的嘶吼声。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你们为什么都要要我去死?你们没有人帮我,你们没有人能理解我的痛苦。他是我的丈夫,是我的?为什么我要跟别的女人去分享他?我不要,我不要,如果我们的婚姻将会变成一场交易,那我宁愿从来没有爱过。我要我的儿子,只要我的儿子,他们必须跟着我,只有他们是属于我的,是我的。”
越泽看着“妈妈”痛苦的嘶喊着,她捂住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的身体卷缩起来。
她目光哀求的望着他,就跟他小时候的记忆一样。
离开越家之后的每一天,他妈妈都过的不开心。
很多时候把自己反锁在画室里不出来,而她最后留下的几张画里,透着都是一种绝望的哀伤。
他对此无能为力,因为真正能解开这种毒的药叫爱情。
可偏偏他的母亲却望而不得,最后选择的解脱,就是自杀。
割腕自杀。
“这才是你的内心。”
亚玄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而越泽恍惚的目光再次凝聚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直纠缠着他的那场噩梦。
她母亲死在浴室的那一刻。
血顺着门缝趟了出去,而他却在这一刻打开了浴室的门。
从此后,这就成了他的梦魇,挥之不去。
母亲是因为他而死的,她说,他长的太像那个人了。
每次看到他,她都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她期待着那个人的到来,可每一次的期待都是一缕徘徊不去的绝望。
她是在他一个人最孤单的时候出现的,她叫他:阿泽。
那是她妈妈习惯叫他的小名。
他每次用心的时候,妈妈的脸上总是有着最美的微笑,然后坐在房间的角落里陪着他。
离开越家的妈妈很用心的照顾他,仿佛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
她知道他所有的习惯和喜好,她会叫他不许挑食然后给他夹一些很有营养的饭菜。
他渐渐习惯了只有母亲和他的生活,哪怕是没有父亲这个角色,他也能坦然接受。
因为那个人欠妈妈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妈妈会离开他。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一直在期待着,期待着母亲在最灿烂的阳光下对着她笑,然后叫着他的名字,陪伴他长大。
而这一切唐喻珂做到了。
她几乎满足了他对妈妈的所有期盼,可这份期盼真的是爱情吗?
直到她选择离开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的脑袋里一直出现的那个身影是他的妈妈,从来不是她。
所以他为之难过的那个人也是他的妈妈,那个对爱情做到了纯粹的女人。
他的爱也是纯粹的,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将会是他一生所爱的人。
要么不许终身,要么此生仅一人。
这是妈妈教会他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而他庆幸自己可以找到了这样一个人。
一瞬间,面前那个满脸绝望的“妈妈”突然消失了?
周围再次进入了一片黑暗——
越泽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他才缓过神来。
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画面只是一些幻影,能映射他内心的幻影。
可这一切也都被亚玄看到了,他会知道自己内心最怕的是什么,最渴望的是什么,最向往的是什么……
这个对手好可怕。
这种手段更令人恐惧。
“你在害怕吗?我能感觉到你心脏的挑动在不断的加速。”
越泽在黑暗中找寻不到他,只能不断的控制着自己最本能的反应。
“这里是哪?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里是我的“游乐场”,而你就是娱乐我的人。给你看一个更好玩的,怎么样?”
越泽只觉得的眼前突然一亮,紧接着被一道强光刺的睁开眼。
直到他的视线慢慢的接受了光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他看到的却是易珩抱着一个男人在接吻,她的动作并不熟练,但却全身心的投入。
而那个男人他也见过,就是亚玄。
她的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腿环在她的腰间,嘴唇吻着他的嘴唇……
她的表情是那么的情不自禁,没有一点强迫的感觉。
她的身体是那么的诚实,却迎合他的动作。
她怎么会这样对我?
不,那不是她。
绝对不是。
“看的开心吗?你应该看见了吧,她爱的人是我,他很喜欢我给她的吻,你看她回应的多激烈?”
“闭嘴,如果让我看见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了我,她可是会很伤心的,毕竟她心里的那个人是我。”
“你骗我。”
越泽突然大喊了一声。
“我没有,你心里也知道我没有,不然你为什么要愤怒?以为你也没有信心让她全心全意的爱上你,你这个弱小的男人。你能给她什么?就是连最基本的保护你都给不了,你凭什么要跟她在一起?难道你想让她保护你一辈子吗?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你。”
紧接着越泽眼前的画面也消失了。
就像是懒得嘲讽他,因为他连被嘲讽的资格都没有。
是的,他太弱了,他甚至无法在她的身边保护她。
突然间,整个黑暗的空间中突然一阵摇晃,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破碎,而又有什么东西在接近他?
“易珩是你吗?易珩,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我在这里,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越泽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在黑暗中胡乱挥动着自己的手臂,他总觉得她就在他的身边,他一定会找到她,一定会。
即便他弱小又怎么样?
她说过会保护他的,就算有一天她保护不了他,那他跟她一起死又何妨?
只是他不能就这样的失去她,他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可他就这样找寻了好久,摸索了好久。
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他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
冰凉的地面,甚至连可以陪着他的倒影都没有。
他突然害怕了。
是的,这一刻他突然间害怕了。
也许他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而她也找不到他了,如果没有他在她的身边,她会不会想他呢?
可他会想。
很想,很想……那个属于他的女孩。
可就在他的绝望中,一只手碰触到了他的手指,那股温热的触感,令他的身体突然一颤:“是谁?”
他期待着,他期待着听到她的声音——
“是我,越泽,我是易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