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话音刚落,阿史那思浩身后的随从都仿佛听到某种命令一样把刀都抽了出来,只听一片兵刃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尤其刺耳,泛白的刀刃在烈日下闪闪发光,仿佛时刻等着吸嗜着人类的鲜血,让人看着浑身发冷。
阿史那思浩眼睛一眯,紧盯着江辰,心中却是思绪万千,一个小小少年,居然能够识破自己的身份,必不是泛泛之辈,只是这样的人能不能留?
阿史那思浩之所以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抢,就是看着这驼队比较大,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支,想借来往于东西方的商队改变现状。现在看来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只是这样一个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就说出自己身份的少年,以后是一条忠于自己的狗,还是一只会吞噬自己的狼?
一切都未可知。
刘管家和刘三对望了一眼,虽然着急却也知道现在不能添乱,也知道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此时静待更安全。常年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哪怕是一个眼神也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错。
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家在长安的人都还记得九年前的那次恶战,突厥可汗首领的头被作为战利品送往长安,而这队人却是九年前被回纥灭族的突厥人,只是这队人是从哪里来的?
那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当时的突厥族没有被灭全族。
后代历史也就再无阿史那部族的记载,如果不是江辰穿越过来亲眼看见,谁能怀疑千年前的白纸黑字?现在身份被他们识破,是不是代表驼队的人要被灭口?刘管家想到这里,越想越心惊,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刘管家想到的,江辰更是能够想得明白,看似平淡的脸上谁能知道江辰心里的思绪万千,偶尔一阵风吹起江辰的袖口才能看到那紧抓着缰绳泛白的手指。
江辰紧抿着唇想着最坏情况的对策,只是希望这硬碰硬反而会有转机,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炎炎的烈日下,两队静立于天地间,谁都没有说话,但只是一个很随意的命令,江辰等人就会葬身于漫漫黄沙中。
阿史那思浩一直转动着指间的戒指,紧盯着少年,江辰一脸的平淡让人很讨厌。看驼队的整体情况只能说大家在沙漠中穿行至少有三天了,如果是冲着自己来,也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阿史那思浩现在还不想动手。
放下那疑人的心思,所有的事突然就变得简单。
刘管家和刘三紧张地看着一脸沉稳的江辰,阿史那思浩听到江辰一下说出他们的身份反而心安,至少刚才他那一系列的表情告诉自己,江辰对于自己的身份也是刚知道,并非有备而来,只是有如此见识的人也非一般人物。
“兄弟好眼力,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阿史那思浩赞赏地说,虽然汉语说得有些别扭却吐字清晰,同时举起右手让大家把武器都收了起来。
江辰等人看着被收回去的兵刃提起的心才放下一点,仿佛现在才能正常呼吸,可是江辰却半点都不敢马虎,收起的武器还可以再出鞘,一言不和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过奖,小弟长安商贾之子江辰,行走于东西之间,只为生计。”江辰微笑着说。
阿史那思浩虽然对中原不是很了解,但好歹也知道此时的几个大家族,崔、王、卢、谢,定没有江这一姓。
“好一个生计。”阿史那思浩在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就是这“生计”二字难为了一代又一代人。
江辰看了一眼刘管家,然后试探地说:“就是为生计才会行走于沙漠,只是长途跋涉已久,不知可否就地休息。”
江辰一是述说现实,二是试探,如果阿史那思浩答应了,那至少危险减少三分。一直这么僵持下去都谁都不好,何况驼队赶了一夜的路,大家早就需要休息。
“请便!”阿史那思浩二话没说就答应,很豪爽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辰伸手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有些滴入眼中,看了刘管家一眼,意思是小心行事,先下了骆驼,刘管家和刘三也跟着下来,大家很自觉地像前几天一样分工搭好要休息的帐篷。
“二少爷……”刘管家还是想说点什么。
“没事,我想他们现在应该没什么恶意,我们还有多少吃的,分一些给我,说不定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出沙漠。”江辰看他们基本轻装骑兵,应该离出沙漠不远了。
江辰虽说的是一起,但阿史那思浩一队退出在一百公尺开外的地方就地休息,马队里的人带的吃的不多,大部分人在喝水。
大家有些不太理解头领的意思,以前哪次不是上来就抢,为什么独独今天没有动手?有人示意突田去问问,大家还等着抢驼队里的东西填饱肚子呢。
“头领,我们就这样看着肥羊不下手?”随从突吉问道。沙漠之地商队不是很多,像江辰他们这样大的驼队更是少之又少,决不能放过。
“突吉。”旁边的突田叫了他一声想阻止他要说下去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少年想起自己没能长大的儿子,如果不是那场浩难……
“我自有打算。”阿史那思浩没有解释。
“跟他们唐人有什么好解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当初趁人之危,我们何至于如此东躲西藏?”突吉可是亲身经历,所有的仇恨都记在心里。
“住口,突吉,让他们别乱动,坏了我的好事族规处置。”阿史那思浩带着呵斥的口吻说。
阿史那思浩虽然也只有一个二十二岁,只是生活却逼着他整天装威严,他的确也有着独特的辨识能力,当初这些人也是因为护送着他提前逃亡,才得以存活于现在,所以对于他是死心蹋地跟随,也慢慢确立了他头领的身份。
阿史那思浩不是没有猜想过江辰这一队人的身份,唐军向来狡猾,不得不防,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族人最后葬于自己之手,如果说是乔装,那这队人乔装得太像。
阿史那思浩判定他们只是迷路的商队,完全不像是唐军乔装而来,江辰刚才说的商人之子也算得到证实,而且那件事都已过去快十年,如果要来灭他们这一支余部应该早已动手,何必等到今天?
江辰捧着十几块大饼向阿史那思浩队伍走来,阿史那思浩讶异地打量着江辰,有些不太相信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就是识破自己身份的人,棕色的眸子一闪一闪,想看看这个少年能够做出什么。
“出门在外,粗茶淡饭,这些干粮送给大家一起分享。”江辰捧着饼微弯腰站在阿史那思浩面前,虽然弯腰,却也不卑不亢,所有的话说得合情合理。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突吉,拿去给大家分了。”阿史那思浩对身边的随从说,突田和其它人的那些心思自己很清楚,先拿东西堵上他们的嘴是正事。
突吉接饼时看了一眼江辰,二人目光在空中相遇,“请慢慢享用!”江辰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温和地说。
突吉不友善地瞪了江辰一眼,只要想到他们是唐人,突厥后裔都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好感,何况还是一个有潜在威胁、识破他们身份的人。
江辰看着突吉如此孩子气的表现,也不惧,说到底唐人毕竟是他们的仇人,把东西递给他,看来要迎得他们的好感不只是说服阿史那思浩放自己这些人一条生路,更得讨好底下的这些人。
江辰看着突田帮忙把饼分给大家,想着希望这些东西能够笼络一点人心,他们对于自己这一批人的敌意很明显,当知道他们的身份以后,江辰又觉得情有可原,是自己的话,也许只会更恨吧!
江辰一回头撞上阿史那思浩探究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子微笑着说:“头领是在猜测我们的身份?”
阿史那思浩有些惊讶地扬眉,原来自己的心思他都知道,只是这种被看透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但看着江辰如此客气的样子甚是满意,也许可以利用江辰让部落走出困境。
但对于江辰的问题却没有回答,只是开口问:“看兄弟这样,果然应了那句自古英雄出少年,我阿史那思浩今天交定你这个朋友了。”说着拍了拍江辰的肩膀。
阿史那思浩那有力的大手掌拍在江辰肩上,江辰被拍得一个趔趄,差点没被拍趴下。
阿史那思浩眼睛一眯,再次肯定自己的推策,如果是正常练过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回身抓自己的手给自己一个过肩摔,何至于如此文弱。
“看你这身体得好好锻炼一下,不然太弱了。”
“头领说得是。”江辰揉了揉被拍的肩膀,这哪是一般的拍啊,明显是蓄意,却也不能表现出来。
“叫什么头领,相识就是缘,我叫阿史那思浩,比你年长五岁,以后叫我思浩兄就好。”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小弟江辰。”江辰立即弯腰拱手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