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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夏天。
现在是假日时间,军校不留人,家又不能回,约架也不是天天都有,尤拉诺维奇只能每天散漫在街头吹着泡泡糖,或者是在区管眼皮子底下拿着喷漆在公共墙壁上乱涂乱画。
人生真无聊,地方军区只提供陆战机甲,他闭着眼睛不看仪表盘都能操纵自如……他听说过有个叫做赫尔文的联邦直属辖区,不属于任何一个老分区的管辖,那里坐落的总校区会提供空战机甲教学,但他大概还得熬个四年才能到达到入学年龄,毕竟他现在才十四岁。
一想到还要跟一群智障弱逼一起混四年,他就觉得很烦躁。
气温还那么热,更烦躁了。
彼时的尤拉诺维奇倚在桥洞下纳凉,没过多久,往来的人逐渐变多。这里算是边缘地带,经常有成群结队抽大/麻的人在这类的小旮旯聚集。尤拉诺维奇咂了声嘴,他带上兜帽后双手插在口袋里,干脆地直起身想要换个地方。
没走几步,他被一个人给堵了。
对方比他高很多,逆光投下的影子几乎将他整个人罩在了阴影之下,尤拉诺维奇抬头,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挡他的路。
……
感觉竟然有点眼熟。
除了年龄外,无论是样貌,还是那文绉绉的细框眼镜,跟某个被他归为黑历史记忆的布莱克都像过了头……可气质却又完全不一样的,布莱克是雅痞十足,而面前这个人则是真正给人一股斯文温和之感,站在这个地方跟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你好,尤拉诺维奇。”那人语气温和,直接唤出了他的名字。
尤拉诺维奇态度不善:“你谁啊你。”
“我的名字是怀特·沃克。”
沃克?这个姓氏倒是有点耳熟。
“容我简单地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联邦军部的空军上将。”
“哦。”尤拉诺维奇表情冷漠。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普通人,估计还会被这一串头衔给吓到。可尤拉诺维奇虽然至今已经沦落成街头混混,但好歹也是前军政某大家族的少爷,对于将级人物已经见怪不怪了。
尽管不知道一个空军上将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堵他就对了,难道是那个死老头子想要抓他回去?
他身体有些紧绷,警惕地看着怀特。
怀特微微一笑,补充道:“同时我也是联邦军校赫尔文总校区现在的校长,以及……”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的父亲——尤拉诺·瓦西里耶维奇的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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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关于往事的梦。
尤拉诺维奇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眼神无光地干瞪着天花板。
【你的父亲,尤拉诺·瓦西里耶维奇曾是赫尔文毕业的空战机师。】
【这是我和他当年的合照。】
【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父亲的事情么?】
【你想要提前进入赫尔文么?】
【尤拉诺维奇。】
“尤拉。”
回忆被熟悉的声音打断,缪苗的脸出现在了视野里,她轻皱的眉间满是担忧之意。
尤拉诺维奇眼神里的光亮一瞬间又被点燃了。
“脸色很糟糕,身体不舒服吗?。”缪苗将手背放在他头上探了探体温发现没事后松了口气,“我刚刚……和你爷爷谈过话了。”
尤拉诺维奇握住了她准备抽离的手,紧张地看她,“他跟你都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缪苗拿出了瓦西里给她的礼物盒,她没有拆开它,而是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了尤拉诺维奇,“这个是你爷爷让我给你的东西。”
明知道这是小凶兽打算送给她的东西,她还是选择撒了个小小的谎。
因为盒子里面的东西,两人这段时间都算是费尽周折。这个时候就稍微让她任性一点吧,毕竟礼物的话,不管是送出的人,还是收到的人,都希望是本人亲手交递的吧?
尤拉诺维奇接过了盒子,他一时竟然想不起来自己就是因为犯傻为了讨女孩子高兴买了条发带所以才被抓住的,还有些疑惑为什么瓦西里要交给他这个礼物盒。他稍微打开看了一下,里面那条深蓝色塔夫绸质感镶着碎钻的发带露出了一角。
他立刻又把盒盖按下,紧张兮兮地将东西藏在了身后。
“是什么?”缪苗笑眯着眼,故意问道。
小凶兽的耳尖有点红,他轻咳了一声,然后闷声道:“你转过去。”
缪苗照做。
非常相似的场景,似乎能猜到他想干什么了。
果然,他用手撩起了她的头发。
第一次被他这样亲密触碰时的紧张感已经没有了,现在的缪苗非常自然地任他以手为梳打理着自己的头发。有什么东西从后脑勺下方发丝挽起,顺着她刘海后方的分界线绕上,环绕着,最后稳稳地在耳侧打了个结。
“好了。”
他的手指离开了自己的发丝。
于是缪苗打开了终端的拍照模式。投影上倒映出的自己鬓角后多出了一条由仿佛闪烁着星光的绸带打好的蝴蝶结。
缪苗凝视着自己现在的样子,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给你的。”尤拉诺维奇瞥了眼愣神中的缪苗,转过头有些不悦道,“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就扔掉吧。”
回过神的缪苗飞快地摇头:“不是,我很喜欢,谢谢你。”她眼眶莫名有点湿润,鼻子也开始发酸,那一刻的缪苗总觉得在倒影里看到了她最熟悉而现在也是最陌生的人——她自己。
他居然记得那次小意外,惊喜之余一想到这份礼物牵扯出来的事情,总觉得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摆出这幅表情干什么?”尤拉诺维奇哼声道。
“因为太高兴了。”缪苗从善如流地哄着他,不过她也没有说半句谎话就对了,“跟你的眼睛颜色非常接近呢,我很喜欢。”
“……白痴。”小凶兽单手捂着下脸颊,“整天都在说什么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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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里双手交叠在身后,遥遥望着窗外楼下跟在黑发少女身后的尤拉诺维奇。
即使是这个距离,都能看得出尤拉诺维奇的脚步非常轻盈。这小兔崽子也只有离家的时候才会那么愉快轻松,像是终于逃出了笼子的鸟一样,巴不得立刻挥动着翅膀飞向天际,一点也没有思考外面的世界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根本没意识到,待在笼子里才是最幸福的。这笼子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他而铸造的,从来就不是为了囚/禁他而存在的。
尽管这只雏鸟本来就是一只隼鹰,羽翼和骨骼也足够丰满和刚健,但在暴风雨面前一样会无力地折翼坠落。
毕竟已经有前车之鉴了。
但谁要有个不要命的女孩强硬地闯了进来打开了笼门。那只雏鸟看见她的时候像是一下子得到了生机,她只是朝他伸出了手,他就没有任何留恋地飞快跃到了她的身上,钩爪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心甘情愿而又迫切地要跟那个外来者走。
雏鸟即将消失在老鹰视野里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旧巢,他应该是没看到一直注视着他的瓦西里的,因为只是匆匆一瞥,他就立刻扭头追上了驯服了他的女孩。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瓦西里才冷漠地开口道:“如你所愿,我就暂时将他交给你了。”他这话是对身后的人说的。
书房里站着的第二个人,此时缓缓地从昏暗的阴影下走出。他站定在了阳光之下,和窗前的瓦西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棕发的中年男人,带着金边眼镜,笔挺烫贴的军装上有着象征着身份的肩章。
“千里迢迢跑到我这里。”瓦西里讥嘲道,“是有空来探望我这个老不死,还是来确保我会将他交还给你们?我跟你们不一样,不搞那些有的没的小花招,当初承诺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怎么会?我没有这个意思。”怀特皮笑肉不笑,“只是探访故友的父亲,这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吗?”
空气凝固住了。
怀特淡定自如地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仿佛一点也没有感受到瓦西里那一瞬间朝他释放的压力。
瓦西里气极反笑:“你将他提出来是想跟我叫板么?”
“您不也是吗?”怀特反问,“将那孩子用那这种方式取名,难道不是在跟军部叫板么?”
瓦西里无言,他踱步走到了自己书桌前,颤抖地抬起了扣在那上面的一个相框,像是老树皮一样的指尖摩挲着相框的边缘。
照片上的金发的青年男人嘴角噙笑,温和地看着镜头。
这是他的骨肉留给他最后的纪念品。其余一切关于“他”存在过的证明都因为那个事件被全部抹除,无论是名字,履历,还是生平经历全部都化作了泡沫,所有当年的知情者都不被允许再提,即便是他。
这个照片并非是为了复古而拍的。关于“他”的一切电子文件都已经被全部消除,只有实体化的东西得以保存了下来。
“佩龙本就是他留下的东西。”怀特扫了一眼那张照片,同样露出一丝怀念之情,“他留下来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对关注这件事的大佬们说一句话,不要去吵或者留言了,大家好好看文就好了。
不知道发生什么就无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