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裴映声承认了,季明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他道：“那你为什么要和她见面？”
“认识的人为什么不能够见面？”
“你为什么认识她？”
裴映声对于被这样审问十分不悦，撇开了头，开始抵触季明靖的问话：“你问这个干什么？况且我为什么认识她你应该知道的吧。”
“我要你直接说清楚！”
“……”裴映声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心中满满的怒气，良久才回答，“因为初夏生。”
果然,杨莉嘉和裴映声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初夏生。
自己的猜想成了真,季明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只会令事情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令季明靖那可怕的设想越来越符合逻辑。
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所意味着的种种可能性,季明靖又问：“那你那一天为什么要和杨莉嘉见面？”
“我不是和她见面，我是意外和她撞见了。”
“意外撞见？”
为什么就这么巧，在这个时候撞见了呢？
季明靖蹙起了眉头，想要去相信裴映声的解释，但同时却又不敢相信。
“那你一直没有和她有联系吗？”
裴映声“啧”了一声,忽然一脚猛地踢在了季明靖身边的墙上,愤怒让他的眼眶微红,他凶狠地说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凭什么在我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一直不停地质问我这么多？你以为你是警察，我是小偷吗？”
暴怒的裴映声令季明靖有些害怕,但她只能继续直面他，她仰起头为自己壮胆，与他对视着,坚决地说道：“因为我不希望怀疑你，我希望我可以相信你，声哥！”
“！”
季明靖的回答似乎出乎了裴映声的意料，他怔了怔，紧抿着唇，胸膛因盛怒而大幅度起伏着，但态度很显然变得没那么剑拔弩张了。
裴映声陷入了沉默，像是在整理情绪。
一分钟后，裴映声开口说道：“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和初哥断了联系了，当然，和莉嘉姐也是。”
莉嘉姐？
裴映声的称呼引起了季明靖的注意。
这样的称呼，可是意味着很多。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那天的的确确只是偶然撞见了莉嘉姐，在那之前，我和他们断了联系，不然我当初也不会一直追问你和初夏生的关系了。”裴映声眼帘微垂，把玩着手中被他捏烂了的烟，缓缓说道，“那天见到她，我也很惊喜，因为我一直都想要再见到他们俩，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已经太迟了。”
季明靖疑惑：“太迟？什么太迟了？”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说。”
“……”
裴映声又一次板起了脸，看起来这是绝对不可以随便触及的话题。而且刚才裴映声的样子满是唏嘘却又真诚，实在是看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季明靖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说的“意外撞见”。
这一方面问不出什么，季明靖打算换另一个角度去问，只不过这个问题，季明靖犹豫了很久很久都没有问出口，甚至在问出口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后悔了。
因为她害怕。
万分的害怕。
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口，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回不了头了。
可她必须要知道。
她不允许自己再继续做鸵鸟，闷在土里，对一些确切存在的问题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不断地安慰自己或许只不过是她想得太消极了，季明靖舔了舔干裂出血了的嘴唇，在一腔的血腥味中，她战战兢兢地问道：“那……杨莉嘉和初夏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裴映声的表情就像是觉得季明靖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眨了一下眼睛，回答道，“莉嘉姐和初哥是夫妻啊。”
裴映声说得平淡，但这句话却如同一道霹雳打在了季明靖身上，一股惊栗在季明靖的脊梁上从头到脚地窜过，瞬间抽走了季明靖的全部力气。
季明靖脱力地歪倒在了墙上，眼前发白。
所以说……裴映声没有骗她。
由始至终在骗她的，都是溪昱晋一个人？
见季明靖好像快晕倒的样子，裴映声也有些被吓到了，他连忙伸手搀扶住季明靖，不解道：“你干嘛反应这么大？你今天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声哥……我……”
这一瞬间之后，她的脑袋里就如她眼前一样，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除了不断重复“怎么办”这三个字以外，她什么都思考不了。
思考不了，也就拿不出对策，面对现状，她软弱无力。
季明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可以如此的无助与茫然。
“喂，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我真的要叫救护车吗？”裴映声又急又躁地丢掉了手中的烟，用双手架住了季明靖，不让她倒在地上，“你别吓我行不行啊？大早上的，你有问题就直接告诉我行不行？”
意识到再这样由着自己衰弱下去确实不行，季明靖强打起精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眨了好几下眼睛，想要让眼前的白光消失。
背靠着墙，就着裴映声的手，季明靖好不容易站好身子，可冷汗依旧一直不断地冒出来。
“你干嘛了啊？”虽然季明靖像是恢复了一点，但裴映声仍然不敢放开季明靖，担忧地看着她，“要不要上去我家里坐坐？”
“我没事……”季明靖虚弱地摇了摇头。
裴映声翻了个白眼，好像听见了笑话一般：“没事？你脸上都没血色了，还说没事。”
“我昨晚一夜没睡，早上也没吃早餐，所以有些头晕。”
“哈？我说你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周六就是介绍会了！你究竟清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你病倒了谁上去介绍？”
季明靖抬头朝裴映声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啊，声哥。”
“我可不管，反正你要是有什么事让这个机会白白跑掉的话，我立马辞职。”
“别，声哥，我们需要你。”
“放屁吧你就，要真是需要我的话，麻烦快点把你成这样的真正原因告诉我。”
“……”
此时此刻，季明靖才发现，事到如今，她仍怀着一个期待。
期待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溪昱晋是无辜的，这一切都尚未成定论。毕竟……毕竟她还没跟溪昱晋本人谈过呢，要是过早定论，把事情弄得复杂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季明靖甚至以这个为借口，决定不把这件事情告诉裴映声。
季明靖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不禁扯了扯嘴角，苦笑着说道：“没有，声哥，你想多了。”
盯了季明靖半晌，也不知道裴映声到底想到了什么，只知道最终他还是默许了季明靖的隐瞒，别开头，对季明靖说道：“你说相信我，那我也打算相信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你到底怎么了，介绍会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别被任何事情影响。”
“没问题，我保证。”
在这之后，裴映声陪着季明靖在附近的士多店里坐了一下，吃了些东西，季明靖歇了十多分钟才感觉自己的力气渐渐恢复了一些。事后，季明靖让裴映声先回公司，并且早上的事情要向所有人保密，而她则是坐车向着飞隆工作室去了。
在那个依旧吱呀作响，仿佛摇摇欲坠的电梯里，季明靖想到了很多。
第一次来面试时，她对这栋办公楼印象十分差，对飞隆工作室一切事物的印象也同样糟糕透顶。溪昱晋在她眼中是一桩没有表情又不爱说话的木头，给他的评语是“无聊”。
当初的她绝对没有想到，他们之后会成为情侣，而且自己会这么喜欢他。
就像现在，她也仍旧因为喜欢他而拽着一丝不堪一击的希望，甚至还可能会没有原则地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后来，她得知了溪昱晋就是“路人x”，并且受到了他的邀请，计划创立“初夏生工作室”。当时他说，这个工作室既是为了她而开，同时也是为了实现他的一个心愿。
那个时候，她不懂初夏生工作室和他的心愿有什么联系，而现在，真相似乎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一股失重感过后，电梯停下了，门扉缓慢地开启。
季明靖的双腿无比沉重，废了不少的力气，才勉强抬了起来。一步，一步，季明靖走出了电梯，走向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
推开那扇似乎今天分外厚重的玻璃门，季明靖抬头扫视那个一如既往昏暗沉闷的办公室一眼，沉默不语。
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扭头看着季明靖，面面相觑，惊讶于季明靖的出现。
咽了口口水湿润了一下干涸的喉咙，季明靖问他们：“溪昱晋在吗？”
没有人有反应。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个个仍旧呆若木鸡，样子可笑。
但季明靖还是看见了。
远处的超哥，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慌。
在心中嗤笑了一声，季明靖又将问题重复了一次：“溪昱晋在吗？”
此时，一个年轻的小女生站了起来，她坐的座位就是过去沈芝艾曾经坐过的，看来就是新来的秘书。她在脸上挂上了礼貌的微笑，走向了季明靖，说道：“您好，这位小姐，请问是找溪总监吗？”
“嗯。”季明靖淡淡地应了一声，锐利的眼神却直射向超哥。
“对不起，溪总监他今天请假了，所以没在公司，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
小秘书的话还没有说完，超哥却终于抵受不住压力，跳了起来：“小钟！不用接待她！我们工作室不欢迎她！”
听了超哥的话，小秘书吓了一跳，不仅停下了走向季明靖的脚步，甚至还像看见什么危险分子似的向后退了两步，惊恐地打量着季明靖。
而有些人则是跟着超哥站了起来，开始朝季明靖叫嚣。
季明靖也没打算跟他们这些人多废话，她的目标只有溪昱晋，听见说溪昱晋不在公司，也就不再逗留了，但这不代表她不找他们算账。
季明靖的脸色未变，目光淡淡如水，扫视了办公室一圈，却依旧让几个叫嚣的人闭了嘴，继而她朗声道：“你们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识趣的话，就自动退出，星期六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远处的超哥脸色发青，躲闪开了季明靖的眼神。
“要是你们坚决不回头的话，不要怪我不客气，你们知道我可以让你们很难看的。”语毕，季明靖收回了视线，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了飞隆工作室。
到了办公楼的楼下，季明靖停下了脚步。
溪昱晋今天请假，那他会是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呢？
拿出手机，不知为何，前几天都会发来短信报告现况的溪昱晋，今天却杳无音讯。
是因为她昨天一天都没有回复吗？
想着当务之急还是先要见到溪昱晋，季明靖没有再多想，截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他家。
为了不“打草惊蛇”，季明靖一直都没有给溪昱晋任何信息，直到站在他家门口前的时候，季明靖才拿出了手机，打算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人接了起来。
“喂。”溪昱晋的声音依旧如初。
前段时间，每次听见她的声音，季明靖都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幸福感盈满了一样，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却一阵一阵地抽痛。
季明靖久久没有回应，溪昱晋又“喂”了两声。
回过神来，季明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道：“我现在想要见你，你有空吗？”
“现在？”溪昱晋有些惊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确认道，“现在吗？”
“是的，现在。”
“对不起，今天我妈出院，现在没空。”
这个答案出乎了季明靖的意料，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好一会儿才说道：“这、这样啊，阿姨还好吗？”
“没什么事了，就是脚还不方便。”
“那你现在没在家？”
“没有。”溪昱晋第一时间回道，“家里没人。”
季明靖微愣，忽视掉那股不自然，又问：“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你？”
“傍晚，可以吗？”
“可以。”季明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自己可以这么冷静，那声音连她自己也没听出不妥，“那傍晚见。”
说完，季明靖刚想挂断电话，却听溪昱晋出声制止了：“等一下，你没事吧？”
季明靖笑了一声：“没事啊。”
“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见我？”
“我不能想见你吗？”季明靖开玩笑似的说道，“我想见你很奇怪吗？”
“……没有。”
捏了捏手机，季明靖又说：“我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溪昱晋的语气带上了紧张，“你没事吧？”
“哈哈，没事，只是介绍会快到了，我紧张而已，见过你之后，我就会没事了。”
没错，见过他之后，得到真相之后，她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那么她就不会害怕了。
挂断电话，季明靖收好手机，却在刚准备离开溪昱晋家门的那一刻，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溪昱晋的屋里传出了声响。
季明靖呆住了，随即竖起了耳朵，贴在了门上，凝神去听。
溪昱晋家的大门是两扇很厚的铜门，不仅防盗性能很好，隔音效果也是相当的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季明靖总觉得听见里面传来了人声。
认真地听了许久，里面没再发出什么声响，但季明靖想了一想，还是用指纹打开了大门。
“滴滴”两声响起，大门的门锁应声而开。
季明靖握住门把，紧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抵住因为紧张而产生的晕眩，缓缓地拉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哟，为什么就认定蕾蕾是犯人了呀……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