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欢迎大家收完《晚间新闻26分》。近期,一支由13名专家医师组成的海外研究团队归国,据称该团队已经成功研制出能够彻底解决植物人问题的药物。对于天价药物,‘作弊门’当事人的家长表示无力负担,不过已经有机构发起众筹募捐,只要达到7000万这一数字即可付诸实施。我们期待这一善举能够得到广大社会人士的支持。不管是出于对真相的关注,还是出于对当事人的同情,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募捐。这一事件让我们再一次感受到人间温情,对孩子予以宽容,对社会报以希望。”
而此时正在医院照顾俞越和语诗的三个父母并不知道外界依旧发生着这样的故事,他们只是期待自己的孩子有一天能早日好起来。之前也曾拿到过有关爱心组织的帮助资金。两千元不算多,但却是一番心意。他们不知道的是,本来那一次金额应该是20万,到了手中少了两个零。之后又有关于那个组织有关从业人员炫富被查被抓的新闻。不过这些都并不是他们在意的,他们只知道,为了这两个不能动的孩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诗魂界
“也不知道曹丕那现在心情如何?”陈子昂饶有趣味地问道。
苏轼提起一壶酒,仰头便灌了起来,“丕公子可不会感念你拱手将城池送出去的恩情。指不定现在正在措辞咒骂你呢!”
司马相如闻言说道,“也对啊!不过话说回来,陈子昂,你平日里可不是可不是这么慷慨的人呐?”
“嗨,别提了,我这公务员还没做多久呢,兴致未尽,徒遭袭扰,真不痛快!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没把区区县令当回事,跟着你们不是更有得赚?不亏,哈哈,不亏!”说着,也提起一壶酒来,张开嘴来,任其哗啦啦滴落入口中。
俞越笑道,“‘按劳分配’,陈兄还记得吧?”,恍惚间,“咿?酒呢?我的酒呢?”
陈子昂丢过来一壶酒,“嗯,继续说”。
“好说好说,我看陈兄与司马兄情投意合......”
“等等等等,这话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哎,你继续说。”
“你们两人搭配唱Rap吧”
“不行!”司马相如踉跄站了起来,“这天杀的陈子昂,老子跟他还有仇呢!当初在云阳被人设了套,他也有份,说不定他会把咱们都抓去献给曹操领赏呢!我最值钱!我最危险!不成,不成!”
“得了吧你!你值多少钱?现在这里哪个不值钱?都是一条船上的,一条船上的,的,的,的蚂蚱!”
“你才是蚂蚱!蚂蚱乎,陈子昂;振翅乎,号飞蝗;奔逃乎,荆棘腿;贪财乎,响叮当!”
“你,你!好色兮司马,惧内兮相如,仓皇兮类犬,裙下兮人夫!”
“你,陈子昂!你光棍一条!”
“哼,你不也一样?”
“罢了罢了,与你这醉鬼争辩,胜之不武!”
“你才醉了!我陈大公务员,那个什么,那个,那个业务素质好,海量汪涵,千杯不醉!”
一帮人顺江而下,诗酒风流,快意畅谈,好生自在。
苏小妹一人静静地吃着小菜,作为女子,虽然也羡慕那男儿豪气,却始终做不出来。
俞越坐到她身旁,“小妹,有心事?”
“没有。”
“有,一定有。说来听听?好歹你也是第一个新时代女性,还是妇联代表!”
苏小妹只是轻轻摇头。
忽然间,几人喧嚣渐渐落下来,纷纷侧耳倾听。俞越也试着听起来,只听见江外青山中似有人歌唱。
苏轼也略清醒过来,“这是到了哪里了?”
黄巢回答道,“秭归县了”,黄巢领兵多年,又是山匪豪强,酒量自然要比其他人好得多。
苏轼念到,“原来是到了秭归县了!从云阳县出来,途径奉节县、巫山县、巴东县,居然这么快就到了秭归县了。”
司马相如也略微清醒过来,“是啊!秭归县大名鼎鼎,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诗酒于此,即便是那曹操也不忍帅兵到此。”
陈子昂接着说道,“心怀敬畏者又何止曹操一人,南唐后主不也没有屯兵于此吗?说来,这里倒真是一片清净之地,乐善之土啊。”
黄巢笑道,“你们这些大才子啊,还不如我一个糙人有见地。那曹操不敢兴兵于此,多半是惧怕那位回到故里。”
听到这里,苏轼也释然,“说的不错,屈子故里,谁敢造次?”
俞越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里就是屈原的故里。曾听苏轼说过,那屈子可算是这诗魂界最顶尖的存在了,即便是诗圣杜甫,诗仙李白,也只能甘居其下。世人谁不知“史家绝唱,无韵离骚”呢?
不多时,那岸上又传来阵阵歌声,这一回众人听得分明:
“思亲自当去,不第未蹉跎”
“家住青山下,门前芳草多”
“秭归通远徼,巫峡注惊波”
“州举年年事,还期复几何”
苏轼站起身来,遥对青山拱手,“汉江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那青山中传来歌声,“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
苏轼浅笑,又问道,“何因不归去?”
那青山深处隐约答道,“淮上有秋山”。
再之后,余音袅袅,苏轼落坐到船头酒席之上。对着司马相如笑道,“我与那韦先生的梁州故人有旧,叙谈一番,以后若是到了关中地界,行走也方便些。”
司马相如立时起身作揖一拜,“谢过苏兄!若没有韦氏家族帮衬,日后关中我是万万不敢去的!”旋即自叹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怎么就会招惹上鱼玄机那祸水呢?哎,后悔无用,干脆不后悔了。”
俞越对他的无耻程度已经无话可说了,只是淡淡问道,“那韦先生可是韦应物?”
苏轼笑答道,“正是,韦家是关中望族。韦应物氏族中也算是一代翘楚,为人也不错。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能遇到他送别友人,所以搭个话就可以了,不便搅扰。”
“哦,那他送的是谁?怎么感觉总有一番勉励之情。”
“俞兄弟真不错,那诗歌正是他送别覃孝廉的。”
陈子昂却不屑道,“覃孝廉算个什么啊?连年考试连年落榜,也不知羞。”
俞越突然感觉这人好像和自己也挺有缘的,自己分明也是个学渣出身,对于覃孝廉这类超级留级生,还是有些好感的。“苏大哥,我们等一等后面那条船吧!我觉得跟这个覃孝廉挺有缘的。”
“好吧!不过,这覃孝廉连年参加的考试却是北境的州举。”
“这一点我明白!苏大哥放心,更何况交友也不必分信仰与立场吧!”
“这个......”
陈子昂有些不耐烦,说道,“哪有那么多规矩?要不俞越,你跟他讲讲柏林墙的故事吧!”
苏轼一听,眉头一皱,“还是靠近覃孝廉的船吧!”
两船接近之后,陈子昂立马跳到那船上去,“我说覃孝廉,你这破落户,莫说是做官了,怕是行乞都不用改装了。”
那覃孝廉也不生气,只是尴尬一笑,点点头。
陈子昂顿时觉得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你,哎,我看你今年也未必能考上吧!”
那覃孝廉一沉思,又点点头,“我想也是啊,可是我还得考啊!”
陈子昂彻底没招了,“你,活人怎么能活成你这样啊?”
司马相如都看不下去了,陈子昂太过跋扈,“陈子昂,怎么说话的呢?”
那覃孝廉却尴尬抬起头来,“陈先生说得不错,似我这番境地,实在愧对友人啊!”
俞越在一旁默不作声,本想着都是学渣,可以套套近乎,有很多相似之处才对,可是眼前这人,恐怕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没有干劲的人了,自卑到这种程度,怎么活到现在的。想毕,还是客套一句,“覃孝廉你好,自古大器晚成,后起而秀者不可胜数,此番考试你也不会成功的!”说完,俞越觉得自己的话简直天衣无缝,振奋人心。
覃孝廉答道,“多谢这位公子勉励,不才这次怕是也考不上的。好在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俞越却是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勉励之言了,硬着头皮说道,“你看啊,你对自己的不自信是多么自信!这说明什么问题呢?你其实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啊!”
覃孝廉眼睛一亮,随即陷入沉思中。
众人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他仍是一言不发,还是陈子昂不耐烦了,也不管他说什么,就直接将他拖到自己这边的船上,“你他条破船就别要了,想什么就这里想吧!”
那覃孝廉眼中分明有着不舍,苏轼见状,就将那条破船系在这边船后,两船一前一后顺江而下。
“俞越说他跟你有缘,此行就照顾你一番,到了‘双楼会’你就请便吧!”
覃孝廉点点头。
俞越也没想象到这个覃孝廉如此沉默寡言,而且就算开口,也吐字不清,顿时没了兴趣。不过想来跟这覃孝廉也没什么交情,借势而已,做个顺水人情,摆明了就是交易,只是不说明而已。
但司马相如却是很上心,纠缠了俞越几次,说什么覃孝廉这个人虽然百无一用,但是对自己的前路至关重要,好歹拉拉关系。无奈之下,俞越倒是暂且接受了。
“覃孝廉啊,这里有俞越小兄弟赠送你的两首歌曲,听说是专门为你而作,可不要辜负了俞兄弟一番苦心啊!”
“你干脆去云阳县参加考试得了,我给你开个后门!”陈子昂在一旁戏言道。
覃孝廉却根本不加理会,想来这两天来这个陈子昂言语不善,心中对他也有芥蒂,只是翻开两首曲谱歌词—《爱在西元前》,另一本则是《上海一九四三》,看得兴致勃勃。
船行不快,期会尚远,所以一行人走走停停。
这一天司马相如拖着俞越和苏轼到了舱中,却发现苏小妹抱着吉他弹奏起来,紧接着就传出了覃孝廉的歌声。
惊掉了一地的下巴,俞越也楞住了,“你,你会说吴侬软语?哦,不,还有台湾腔?”
覃孝廉有些疑惑不解,只说道,“江浙一带往返多年,倒是会说些那边的话。”
俞越觉得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你可知道,你唱的这些歌,和唱这些歌的那个人,被称为‘一个时代的声音’?”问过之后俞越就觉得问得不对,他怎么可能知道。
司马相如兴致高涨,“貌似厉害非凡的样子?不明觉厉啊!”
俞越也懒得解释,“哦,覃孝廉,你们接着唱吧!我们都听听!”
“众意不辞,那在下就唱了”
“古巴比伦王颁布了《汉谟拉比法典》”
“刻在黑色的玄武岩已经叁仟柒佰多年”
“你在橱窗前,凝视碑文的字眼”
......
俞越听得越来越激动,“黄叔,你的架子鼓练得怎么样了?”
“好行吧!”
“搬来,跟上节拍试试”
.......
“覃孝廉,你可真是天纵之才啊!”俞越赞道。
覃孝廉看得出俞越情真意切,“俞公子,在下姓覃,虽是举孝廉出生,名为杰伦。知道公子诸位要去赶赴‘双楼会’,但曹公恩德不敢忘。”
俞越笑着摇摇头,“杰伦兄,不必在意。我们本就是草莽之人,自然没有那些庙堂规矩。孑然之身,也只交清水朋友,你大可放心。”
此行虽然没有什么更大的波折,却让俞越愈发见识到,天下从来不缺人才,只是他们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覃孝廉虽然可惜,却也有他自己的选择。
转眼间,洞庭湖已至,岳阳楼亦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