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召南到巴黎的时候距离抢劫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了二十四个小时,简言西已经从警察局回来,正在酒店休息。
这样兵荒马乱的一天过去,直到现在司泽才有时间、有机会郑重的跟简言西道一次谢——几乎是在娱乐圈顶层的男人深深弯下弯,给简言西鞠了一躬,司墨晟也跟着爸爸做了相同的动作。
“今天多亏了你,如果小墨墨真的被他们带走……”
司泽微微红了眼眶。
司墨晟几乎是他们夫妻两个的命根子,早些年他和妻子忙于工作,导致儿子因为被保姆虐待患上了轻微自闭症,如果小墨墨在他的身边又出了事情,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多亏了简言西。
当时在巴士上看到首匪指出了司墨晟,司泽是抱着必死的心准备阻拦的,却没想到简言西率先一步开了口,而后一系列的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真是迷一样的男人。
简言西没有推辞司泽的谢意,虽然说做出这种事情也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有把握的缘故,但如果司泽因此而没有丝毫触动,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他不仅会心冷,还会不爽,不爽之下,又难免做些不怎么合人心意的事情出来,但现在这样就刚刚好了。
简言西笑道:“小墨墨那么乖,我也不忍心看他受苦。不过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传到国内去了,泽哥听说没有?”
司泽点头道:“是留学生传回去的,网上也有很多人在讨论,可能已经惊动了政府,你要有这方面的心里准备。”
“这倒是其次,不过现在国内网上对歹徒要绑架的是哪个孩子似乎出现了一些认知错误——”
简言西这时提起,司泽便想起之前经纪人对自己说的话,希望最好能让简言西默认其实被首匪看中的人是祝童这种说法,毕竟如果出事的是司墨晟,最后出手的却是简言西,司泽这个做父亲的反而被撂到了一边,可能会在司泽的个人形象上加注一些不好的影响。相反,如果要被绑架的是祝童,那这件事情才能说的过去——
网民是最闲的蛋疼的一种生物,其中能保持理智的人很少,大多数都不会用逻辑思考。因为指责人最轻松,也最能彰显自己,所以大部分网民遇到某些新闻事件,不会去深究其中的根本,也不会体谅某些现实的苦衷,高高在上是他们最常见的姿态,在这种情况之下,捅出将被绑架的是司墨晟,对司泽会非常不利。
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讲,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要求简言西这样做?同理可得,如果救祝童还能说是简言西这个“实习爸爸”的责任之一,但救司墨晟这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小孩,方能看出简言西是何等的良善——
事实也确实如此,简言西确实是为了一个相识不到一天的人,在用生命在去拼,甚至现在手上还因为子弹的擦伤而包扎着。
司泽想到这里眉眼一松,笑着将经纪人的计划排除掉,道:“这个我也听说了,等会儿回房间我会亲自发布感谢信,信中会向大家解释清楚这一点的。”
“这倒不用。”简言西双手交叉,并没有特意说明,但也相信司泽会懂:“小墨墨性格内向,还是不要让他过多的暴露在公众面前吧?”
司泽一愣,这是……要帮他的意思?
他有点不敢相信,但确实又没有听错,还没来得及再问,房间门铃却响了。
简言西身边那位名叫赵陈的助理去开了门,司泽隐隐约约听到他叫:“韩先生。”
韩先生,哪个韩先生?
司泽抬头看向简言西,才发现刚才还一脸淡定从容的简言西竟然有点心虚的样子。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简言西不动如钟,咳嗽一声后看向司泽身后:“你怎么来了?”
韩召南冷笑一声:“我来看看国民英雄。”
他看着简言西,心中本来的焦急和怒火撞到那人手上缠着的白色纱布时猛然一滞。
他想说话,偏偏看到简言西对面的司泽。
韩召南所知道的消息当然和网络上流传的不同,知道简言西就是为了救司泽的儿子和节目组副导演才以身犯险的,因此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司泽,只淡淡的点了一下头。
司泽心中也是惊讶,原来简言西竟然和韩氏三代的少爷有交情,而且从这位少爷从北京赶往巴黎的急切程度来看,这交情恐怕还匪浅。
他一边在心中猜测,一边跟简言西告别,看见韩召南并不想搭理他的样子也就没有凑上前去——
以他的地位,也不至于此。
司泽带着孩子走后赵陈也暂时离开了房间,空间里一时安静下来,简言西不知道为什么仍有一点心虚的感觉,没话找话道:“祝童现在跟她妈妈在一起呢……”却看韩召南双眸黑沉,并不接话。
简言西只好又道:“国内现在没什么事吧?你爷爷怎么样了?”
韩召南还是不回答,只将目光挪到手上的伤处上,哑着嗓子开口问:“手怎么样?”
肯说话就还好。
这样看来能受点儿伤其实也并不是全无好处嘛。
“没事,就是一点擦伤,医生看过后开了一点药,只要按时上药,连疤痕都留不了。”
韩召南这才脸色稍霁,正要开口,简言西又怕他说出什么兴师问罪的话来,忙补充了一句道:“现在该上药了……你要帮忙吗?”
你要帮忙吗?
简言西说这句话时脸上神情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软,眼神中也不像平常那般淡漠坚硬,韩召南怎么能拒绝?
医院开的药放在了茶几上,简言西便在沙发上坐着,为了上药方便,韩召南没有和简言西并排而坐,而是不顾形象的坐到了铺着地毯的地上。
拉过简言西的左手,韩召南小心翼翼的将纱布取下,简言西侧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便彻底裸\露到了空气中,韩召南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好险没有手一抖将药瓶落到地上。
之前在电视上看着就胆战心惊的伤口经过时间的发酵后显的更恐怖了,伤口内青紫的痕迹很重,边缘微微甚至泛白。
韩召南咬牙恶狠狠骂了一句艹,黑着脸怒道:“这就是你的不严重?那什么是严重!”
简言西尴尬摸了摸鼻子:“我觉得还好。”
以前他上战场的时候,还曾被羽箭射穿过手臂,现在这种小伤口,对简言西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韩召南冷笑一声,一边为简言西清洗伤口一边道:“是啊还好,对你来说,没命都是还好。”
“那倒不……”
韩召南目光阴测测的一撇,简言西顿时噤声。
韩召南继续冷冷道:“你太厉害了,我不看视频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以前看你锻炼,看你在客厅捣鼓那块该死的木桩子,我都没发现你这么厉害!”韩召南想到这里就气急,怒而红了眼眶道:“那是枪!你一个人有什么大本事,去和五个持枪的歹徒搏斗!”
韩召南看到视频的时候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是一般的小混混吗?持枪抢劫的歹徒,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能少简言西这一条吗?那天只要稍有不慎,他现在还能见到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吗?
韩召南心里有巨大的冷风吹过,他早该想到的,以简言西的性格,只要他觉得有把握、只要他觉得没问题,就像当初明明看到了明楚和韩宇梁在一起却仍然不告诉他一样,他就敢去做。
他真是什么都敢去做呐。
当时因为明楚事件,韩召南愤怒时觉得自己在简言西心中根本就不重要,是可以拿去冒险的存在,现在却发现,岂止是他韩召南,这个人就连他自己的命他都能拿去赌。
他还在乎什么?
这是一个绝对的冒险家。
第一次清晰的认知到这一点,韩召南心中陡然而起出一股怒气,这怒气让他几乎即刻就想把简言西绑回国内,最好囚禁到荒无人烟的乡下别墅里,看他还能使出什么手段,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简言西却没料到低头的韩召南竟然在心里想了这么多,火上浇油道:“如果没把握……嘶!”一句话没说完,侧掌传来一阵痛意,简言西皱眉斥道:“轻点!”
韩召南恍然回神,低声道:“对不起。”
这干脆的抱歉倒一时间让简言西有点略觉得不舒服,他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总觉得韩召南的状态有问题。
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在意韩召南的状态?
简言西心中一惊,才发现自刚才韩召南进了这个房间开始,自己就开始不对劲起来。
他做什么要怕韩召南?救人是他自己的选择,命也是他自己的,受伤痛的也是自己,关韩召南什么事!
简言西皱着眉看向韩召南,对方低着头正在为他上药,头顶黑发坚硬,像一只小小刺猬的身体。
虽然不必要怕,但实际上却已经怕在了。
简言西不懂生离死别、天荒地老的爱情,却第一次发现,这种会怕一个人生气、会心虚于自身所做出的危险举动的心情……
似乎也挺不错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