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是洛阳最美的季节。天高云淡,碧水长流,远山似黛,风景如画。刚刚进入八月,劝进的风潮铺天盖地而来。城里的,乡下的,宫里的,朝中的都在议论一件事,都在做着一件事,这就是劝进。
一队劝进的队伍走在大路上,步伐整齐,精神抖擞。一边大旗在空中飘动着,上面写着:“拥立神皇为帝。”队伍中可以看到老秀才、程老汉、民意、石头等人的身影。
一村头集合了许多农人,乱吵吵的嚷成一团,卖西瓜老汉扛着大旗排在队首。他转身对众人嚷道:“乡亲们,静一静!神皇为咱们分了田,又设法帮助救灾,如今神皇登基,吾等应该竭诚拥护!”
众人响应道:“拥护,竭诚拥护!”
地保一路跑来,急切地叫道:“宋大人在十里铺等急了,命吾等快些出发!”
卖西瓜老汉大旗一挥道:“乡亲们,出发!”
小河边走着一队劝进的农人,大约有一百多人。田爷爷扛着大旗走在最前面。大旗上写着:“拥立神皇。”
日上三竿,太阳高高挂在天空,洛阳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武府客厅里却是静悄悄的,武承嗣伏案而眠,均匀地打着酣。他太劳累了,又是一夜未眠。
傅游艺走进门,见武承嗣睡得正香,悄悄地坐在椅上,没敢打扰。
一个家人看不下去,轻声叫道:“老爷,傅大人回来了。”
武承嗣睡眼惺忪地站起来,一眼就看到傅游艺。他慌忙问道:“傅大人何时回京的?”
“武大人,先不讲这个。下官又想了个新招,保你满意。”
“是何新招?”
“随吾来!”
武承嗣、傅游艺一前一后出了府门。傅游艺站在台阶上命令道:“敲打起来!”
顿时,盘鼓队锣鼓喧天,狮舞队腾挪跳跃,杂技队表演着奇妙的节目,引来阵阵掌声。更引人注目的是大头队的二鬼摔跤、张公背张婆、三英战吕布、借东风等民间杂耍。看得武承嗣瞠目结舌,如痴如呆。
傅游艺得意地问道:“大人以为如何?”
武承嗣双手一击夸道:“如此甚好。傅大人真有你的,下官这就上疏神皇,保你平步青云。”
傅游艺狡黠地一笑,不禁在心里说,如何保吾平步青云?下官不上你的当。他表面敷衍道:“多谢武大人栽培!”
这一日是个艳阳天。武则天与上官婉儿正在宫里说笑,李旦突然进了门。武则天自觉心中有愧,脸上一红道:“哟,皇上来了,快快坐下。”
李旦拿出一份公文,尴尬地一揖道:“朕今日亲来劝进,望母亲早登大宝。这是朕的劝进表,请母亲务必收下。”
武则天看着劝进表,说不出是感动还是羞愧。她笑逐颜开道:“皇上啊,哀家偌大年纪,还当甚么皇帝?当皇帝累得人吐血,这是年轻人的事啊。”
说来也怪,李旦平日埋头书画,不理朝政。武则天称帝时,他却感到无比失落。李旦言不由衷地奉承道:“母亲聪慧过人,处事练达。临朝以来轻赋税,重农桑,广揽人才,使大唐国富民强,没有母亲临朝,哪来的大唐盛世?”
与儿子争帝位,武则天面子上挂不住。不过,这总归是一件朝思暮想的事,有些话不得不讲。武则天委婉地讲道:“哎呀,看皇上能牙利齿,多会说话。若哀家登基,要你画一幅山川多娇图以示庆贺。”她犹豫良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讲罢,武则天不知有多别扭,拿捏得一头汗水。
李旦表情十分尴尬,却不得不答:“孩儿记下了,朕这就去作画。”说完,他宫帘一挑,出门而去。
武则天看出儿子的尴尬,内心非常矛盾。当着上官婉儿的面,她不痛不痒地叹道:“还是旦儿孝顺啊。”
见时机成熟,上官婉儿趁机进谏。她郑重奏道:“神皇,皇上都来劝进。登基的事岂不顺理成章?”
武则天不觉热泪盈眶,她痛心地叹息道:“唉,与旦儿争位,于心不忍啊。”
青羊宫里悄无声息。李旦仍在绘画,刘皇后摇头叹息。二人不言不语,心如鼎沸。这时,武承嗣不声不响地走进来。
武承嗣接受了上次的教训,他跪地一揖道:“臣武承嗣参见皇上。”
李旦耻笑道:“无事不进三宝殿,今日进宫何事?”
武承嗣想,这一次尽到礼数,有话不得不讲。他委婉地奏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在青羊宫,臣是不受欢迎的人,有句话不可不讲。”
看到武承嗣,李旦想起马上就要离位,内心五味杂陈。他训斥道:“有话直讲。”
武承嗣又是一揖,旧事重提:“神皇登基,大势所趋。满朝上下都在劝进,皇上应该有所行动!”
李旦气急败坏地斥责道:“母亲登基,是朕的家事。何用你来多嘴?朕已向神皇递缴劝进表,还有何话要讲?”
武承嗣要挟道:“皇上,光递劝进表怕是不成?”
见武承嗣得意忘形的样子,李旦忍无可忍地吼道:“劝进表朕已递过,不必罗嗦!”
武承嗣解释道:“皇上是明白人,如何不知就理?你不退位,神皇如何登基?因此,还要上一道退位表。”
刘皇后声嘶力竭地嚷道:“武承嗣,你欲逼宫?”
武承嗣咄咄逼人地吼道:“逼的甚么宫?臣是为皇上指一条明道。何去何从,任其选择。”
刘皇后气嘟嘟地喝道:“出去,本宫不愿听你胡扯。”
武承嗣又是一揖道:“该讲的臣都讲了,请皇上好自为之。告辞!”说罢,他悻悻出宫而去。
见武承嗣扬长而去,刘皇后哭得泣不成声:“皇上,本宫的命好苦啊!”
李旦心慌意乱地安慰道:“唉,皇后不必伤情,生在帝王家,上上下下乃是常事。狄仁杰话里有话,也许有那么一天,雨过天晴。”
“退位表是写,还是不写?”
“事到如今,不写如何是好?”
刘皇后指着李旦骂道:“你呀你,真是个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