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武三思与武承嗣走出府门,见街上的告示铺天盖地。也许夏官衙门的告示太多,大明宫的告示一张也看不见。二人绕着皇城走了一圈,有种旗开得胜的兴奋。
武承嗣兴奋地问道:“三弟,看见这些告示,有何感想?”
武三思目中无人地答道:“大哥果然高明。如此以来,太平再无回天之力了。”
“这就叫方法大于力气。”
武三思笑得岔了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一阵晨风袭来,武承嗣感到十分疲惫。他伸着双臂道:“累得一夜没合眼,回府歇息!”
二人回府去了,妄想重温美梦。事与愿违,一个恶梦在等待着二位。
一大早,娄师德带着御林军沿街察看,他身后跟着御林将军李多祚和监察御史崔融。娄师德一张一张地察看,唯恐出错。他觉得这是在洗刷自己的失误,若是出现错误的告示,自己又没看出,神皇那里如何交差?
在大街的拐角处,崔融发现一份写错的告示。他指着那张告示道:“娄相国,你来看!”
只见告示上写道:
《大云经》曰:神皇乃米来佛下世,应代唐为阎浮提主。当早登帝位,顺万民之心,遂上夫之意。
夏官衙门抄录
娄师德一见,冲天大怒。他愤愤斥责道:“‘遂上夫之意’,上夫何人?岂不侮辱神皇?”
崔融歇斯底里道:“铁证如山,言词凿凿,恶毒之极!”
娄师德转身叫道:“李将军。”
李多祚上前一揖答道:“末将在。”
娄师德肃然命令道:“立即将武三思拘捕归案!”
李多祚一挥手,御林军的马队急急向武府奔去。来到武府门前,只见大门关闭,久叫无人应声。
李多祚气势汹汹地吼道:“撞门!”
士兵们一边用木杠撞门,一边喊着号子。撞得门楼摇摇欲坠,房上的土块、灰尘纷纷落下。
一士兵吆喝道:“武三思开门!”
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士兵们涌进武府。院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人。李多祚带着士兵来到武三思住室门前,他用手一指道:“冲进去!”
武三思太累了。昨晚熬到半夜,今早又到街上察巡,御林军破门时,他仍在做梦。朦胧中,被人拉下床来,方才猛醒。士兵用绳子将武三思綑牢,推推搡搡向院里走去。
武三思见娄师德站在当院,气急败坏地嚷道:“娄师德,吾乃堂堂夏官尚书,不得无理?”
娄师德无有退路,决计孤注一掷。他指着武三思道:“本相不光抓你,还要判你死罪。死到临头,还嚣张甚么?”
武三思一见娄师德气势汹汹的样子,疑惑万分。他想,娄师德平日胆小怕事,遇事绕着走。今日为何一反常态?武三思一揖问道:“娄相国,下官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不知吾所犯何罪?”
娄师德把告示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嚷道:“侮辱神皇,罪不可赦。”
武三思看了告示,惊恐万状。像泄了气的气球,沮丧地低下头。
娄师德命令道:“将武三思押上囚车,面见神皇!”
李多祚一边答应,一边推着武三思出门。
御林军押着武三思在大街上走着,囚车里的武三思羞愧难当。他想,本想为神皇登基摇旗呐喊,却出了此等大事。神皇如何看待?想到这里,不寒而栗。
娄师德想,武氏兄弟反正是得罪了,干脆得罪彻底。想到此,娄师德对李多祚叫道:“李将军,锣鼓敲打起来,宣布武三思罪行!”
李多祚一发动,士兵敲锣打鼓地呐喊道:“武三思侮辱神皇,罪该万死!”一路走,一路吆喝,引来不少看热闹的。
平日民众对武三思的恶迹敢怒不敢言。今日见他落马,大打出手。他们将手里菜叶、砖头一齐向囚车扔去,砸得武三思叫苦不喋。
又是一个朝会的日子,紫宸殿里寂静无声。武则天一脸阴云,满腔怒火。她站在殿台上暴跳如雷地训斥道:“因为告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你争吾抢,成何体统!往后街上不准再贴此类告示!”
众臣一揖道:“臣遵旨。”
娄师德上前一步奏道:“请神皇示下,武三思如何处治?”
武则天无奈地叹道:“唉,念他无意所为,况且,并非亲自所写,就饶了他吧?”
众臣看不惯武三思飞扬跋扈的作派,今日有此机会,怎肯罢休?一齐跪下呼道:“武三思侮辱神皇,罪该万死!”
武则天见众臣义愤填膺,为难地解释道:“他无意所为,哀家也无意定罪。”
一时间,群情激愤,如火如荼。众臣忍无可忍地喊道:“武三思罪大恶极。不处罚武三思,难以服众!”
众怒难犯,武则天忍痛割爱。她装腔作势道:“众爱卿平身,武三思罪有应得。那就罚他一年俸禄。”武则天仍怕众臣不服,她不等众臣回话,立即叫道:“娄师德。”
娄师德一揖答道:“臣在。”
武则天解释道:“哀家不许张贴告示,是担心惹出是非,影响朝局。《大云经》还是要读的,你身为宰相,应该做出榜样。”
“臣遵旨。”
散朝之后,娄师德作难了。武则天让他读《大云经》,还要为众臣做出榜样。他寻思着,《大云经》不知所云,艰涩难懂。若神皇当面问起,如何是好?
夜里,清风扑面,天黑得锅底一般。狄仁杰正在读《大云经》,太平突然闯进门来。
狄仁杰双手一揖问道:“夜阑人静,不知公主到此何事?”
太平嫣然一笑:“狄爱卿大唐能臣。本宫到此做甚,岂能不知?”
“臣实在不知。”
太平双眼一眯道:“本宫答谢恩人来了。”
狄仁杰又是一揖道:“公主言重了,臣不敢当!”
太平满不在乎道:“有甚么不敢当的,吾若为帝,定封你为相!”
狄仁杰吓得双腿一软,不由跪在地上。他老谋深算地叹道:“公主若是胡言,你的事臣再也不敢伸手。”
太平反问道:“如此说来,若不胡言,仍要帮忙?”
狄仁杰信誓旦旦地讲道:“公主的事,臣一帮到底。”
太平拉住狄仁杰就走,她慌忙叫道:“狄爱卿快请起,随本宫一同上路。”
狄仁杰疑惑地问道:“上路?欲到何处?”
太平一边拉住狄仁杰,一边热情地让道:“到大明宫参加庆功宴。”
此时是神皇登基前夕,狄仁杰不愿出此风头。他不放心地问道:“不知还有何人?”
太平屈指算道:“娄师德、张柬之、魏元忠、姚元之……”
听到“娄师德”三个字,狄仁杰释然了。他打断太平公主地话头,郑重阻止道:“公主,不必多讲。”
“却是为何?”
“臣与你前往就是。”
太平搀着狄仁杰,喋喋不休地埋怨道:“狄爱卿,你也太胆小了,一句笑话,将你吓成那样?”
狄仁杰战战兢兢地答道:“臣一向胆小,这样的笑话千万开不得。”
二人说笑着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