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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朝堂议政(1 / 1)

武则天准备在朝会上议论登基的事,消息一经传出,朝野震动。多数大臣反对改朝换代,如此以来,反武派的力量迅速扩大。这一日的朝会,大臣们到得尤其齐,连一些患病的大臣也到了。众臣同仇敌忾,要与武则天当面理论,阻止改朝换代。

大臣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翘首而望,武则天却迟迟未到。苏良嗣发动众臣喊着:“大唐万岁,皇帝万岁!”

这喊声看似山呼,其实与山呼有着本质的区别。山呼的内容是:“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口号却是“大唐万岁,皇帝万岁!”这喊声强调了大唐的位置不可变更,皇帝不可替换。如此一喊,在气势上压倒了拥武派。

武则天姗姗来迟,老远就听到喊声。她何等睿智,马上听出这喊声的本身就是一种进攻。武则天欲把这种进攻化为己有。她快步进入大殿,笑容可掬地赞道:“今日的山呼,气壮山河,好不威风!如此甚好,人就是要有些精神的,精神充沛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众爱卿,可是如此?”

一此大臣尚未反应过来,立即答道:“神皇英明!”

这一问一答,大殿里的气氛大有改观。

武则天走上殿台,故意问道:“苏良嗣、狄仁杰可曾回朝?”

苏良嗣、狄仁杰一揖道:“神皇,臣已遵旨回朝。”

武则天郑重其事地讲道:“如此甚好。尔等为朝廷重臣,今日议的又是国家大事,不可不到。”

“是。”

武则天决定主动进攻,她指着脚下道:“婉儿,将哀家的座椅放到这里来。”

上官婉儿将椅子放在殿台前面,武则天大摇大摆,从容坐定。众臣一见,愕然万分,却不敢直言。

武则天坐在殿台前,于朝廷制度不合。本应宰相出面劝阻,娄师德却熟视无睹。见无人敢言,魏元忠上前委婉地问道:“神皇,如何坐在这里?”

武则天若无其事地答道:“魏爱卿啊,坐在这里清爽,你看得见吾,吾也看得见你。那里面太憋气,说话不方便。”

魏元忠陪着小心劝道:“神皇,坐在这里不合礼法!”

武则天双目一轩道:“魏爱卿,你如何为难哀家?今日朝会,事关重大,坐在这里看得清,听得明,有何不可?”

魏元忠见武则天执意不从,也没办法。他长叹一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武则天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魏元忠。她开宗明义地讲道:“今日朝会,朝臣济济一堂。哀家要和诸位共同商讨一件大事。”

“不知何事?神皇请讲。”

武则天指着龙椅问道:“从今往后,哀家坐在这上面听政可好?哀家想啊,坐在这上面,一定很舒坦。”

谁也没想到,武则天竟然直言不讳。众臣惊愕道:“啊!”

武承嗣立即响应道:“神皇天下第一人,安坐龙椅,理所当然。”

武三思接着奏道:“臣附议。”

苏味道、杨再思、傅游艺一齐喊道:“臣附议!”

两军相遇勇者胜。众臣见状,义愤填膺地吼道:“不可,皇上的龙椅,外人岂能坐得?”

武则天嘻嘻一笑:“莫要吵,莫要闹,大胆讲来,说错了哀家不怪罪。今日议政,不杀一人,不骂一人,有话畅所欲言,言者无罪。田归道。”

田归道一揖道:“臣在。”

武则天威严地命令道:“将朝堂上的御林军全部撤去,一个不留!”

田归道垂首答道:“是。”讲罢,只见他一个手势,卫兵转过身子,快步向殿外走去。

见卫兵撤去,众臣松了一口气。

武则天心平气和地讲道:“卫兵撤去了,有甚么话放开讲。先说说这张龙椅,哀家坐得坐不得?”

苏良嗣首先发难,他寸步不让地吼道:“神皇,皇上的龙椅,只有皇上坐得。你名不正,言不顺,岂能坐得?”

武则天揶揄道:“一天都不可坐?”

苏良嗣脸色一变,义正词严地喝道:“别说一天,连想都不可想。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行,有此想法,大逆不道。神皇啊,岂可逾越常礼?”

武则天知道,苏良嗣志大才疏。三言两语,就可打败此人。她狡黠地训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行。圣人之言,哀家岂能不知?圣人的意思是正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苏良嗣,可是如此?”

苏良嗣得意洋洋地答道:“正是如此。”

见苏良嗣入彀,武则天进一步把道理引深。她不阴不阳地问道:“曾记何时,裴炎领衔扣阁,要哀家上朝理政,其中也有你苏良嗣。哀家身为太后,岂有理政的职责,为何让哀家上朝?如今裴炎不在了,你讲讲其中的道理!”

苏良嗣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驴头不对马嘴地喝道:“男子当政,天下太平。因为你临朝理政,天下大乱。母鸡司……”苏良嗣望了武则天一眼,没敢把话讲完。

苏良嗣不敢讲,武则天直言不讳。她反客为主地讲道:“苏爱卿,你说的是母鸡司晨,天下必乱?”

苏良嗣歇斯底里地嚷道:“哼,名正言顺,自古一理,臣的话何错之有?”

平日无论哪个讲出此言,武则天定然勃然大怒。今日她却耐心解释道:“哀家并非母鸡司晨,而是临朝管理天下。这份权利,是众臣给的,尔等扣阁目何在,岂不是让哀家临朝理政?自从高宗驾鹤升天之后,天下难道不是哀家管理的?”

苏良嗣针锋相对地喝道:“正因为如此,扬州、豫州、绛州……四处起火,乱成一团!”

武则天轻描淡写地讲道:“哀家知道有人要提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那算甚么,小菜一碟。扬州的事,三个月就平息了。诸王造反,只用了一个多月。纵观历史,哪朝哪代没点磕磕碰碰的事?”说罢,武则天话头一转,把朝臣引向对自己有利的一边。她喜形于色地问道:“上个月哀家与众卿察看含嘉仓,国粮能说不丰?”

众臣答道:“存粮丰盛,国仓充盈。”

提到存粮,武则天又讲到粮市。她随意铺陈,起到妙不可言的效果。武则天在殿台上一边徘徊,一边侃侃而谈:“哀家与娄相国、魏元忠近日察看了粮市,上好的小米三个钱一石。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百姓有吃有喝,安居乐业。哀家将国家治理得不好吗?”

武则天又一次争取了众臣。众人高呼:“神皇睿智,国富民强!”

武则天一步步按照自己的思路讲下去,逐步扩大战果。她向台下望了一眼叫道:“张柬之。”

张柬之出班答道:“臣在。”

武则天明知故问:“你身为地官侍郎,地官衙门人口普查是何结果?”

张柬之本来对武则天登基持反对意见,当面问起这事,不得不言。他一揖答道:“回神皇,贞观时期,国人有三百五十万户,如今有六百一十五万户,短短几十年,人口骤增一倍。人口剧增,富国强兵,这是民安国富的标志,也是大唐盛世的佐证!”

武则天兜了个圈子,最后才说出自己要说的话。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人多粮丰,四海安定,盛世再现。何人之功?”

众臣被逼无奈,不得不讲。于是一齐答道:“皆为神皇之功。”

接着,武则天把话题又拐到龙椅上,她诙谐地问道:“哀家这就想不通了,既然吾把国家治理得民富国强,为何不可坐上龙椅?”

刘祎之双手一揖道:“中华乃礼仪之邦,无论何事,须依礼而行。神皇私坐龙椅,便是僭越。”说到这里,他将道理进一步升华。不禁揶揄道:“男尊女卑,历来如此,哪有女人为帝的?”

这话锋芒毕露,剌得武则天隐隐作痛。她痛心疾首地讲道:“男尊女卑害人不浅,说来说去,因为哀家是女人?”

“正是。“

武则天反戈一击,对着台下发问:“尔等可是男人?”

“当然。”

武则天将了众臣一军,针锋相对地问道:“哪个来讲,尔等比哀家尊贵多少?”

众臣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武则天把矛头对准刘祎之,振振有词地讲道:“吾就又不懂了,同是一张椅子,男人坐得,女人却坐不得?刘爱卿,以你看来,有没有女人为帝的?”

刘祎之理直气壮道:“从古到今,绝无先例!”

武则天反唇相讥道:“你孤陋寡闻,何能忝居相位?开天辟地第一皇便是女人,如此浅显的道理竟然不知?”

刘祎之思索良久,迷茫万分。他疑惑地问道:“天下第一皇乃秦始皇,他如何是女人?”

众臣一阵哄笑。

武则天将脸一拉,厉声训斥道:“笑甚么?朝会之上,岂能妄言?再往上数。”

大臣b嘻嘻一笑:“数也白数,上面无有啊!”

武则天一针见血地问道:“女娲补天,四海归心,难道她不是中华第一帝?”

大臣们觉得武则天说的在理,又不肯认输。出面反驳,理屈词穷。大殿里一片寂静。

这时,刘知几打破宁静。他冷笑一声道:“神皇,臣为太史令,熟读经史,通晓古今。女娲不能算皇帝,那时尚无国家之概念,只能算部落酋长,部落并非国家。岂能是帝?”

众人向刘知几投来敬重的目光。武则天却不认输,她不热不冷地反问道:“她不算皇帝,算甚么?”

刘知几耻笑道:“只能算无冕之王。”

武则天怒气冲冲地问道:“她是无冕之王,哀家是甚么?也是无冕之王。做着皇帝的事情,却没有皇帝的名分,这不合理!”

见众人说服不了武则天,徐有功上前劝道:“神皇,且莫怨天忧人,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谁也奈何不得。”

武则天眼前一亮,一个有力证据在心头跳动。她撇开徐有功,决定戏弄一番傲慢的太史令。武则天气势汹汹地叫道:“刘知几。”

“臣在。”

武则天冷嘲热讽道:“你熟知典史,学富五车,可是如此?”

刘知几自负地答道:“太史令熟知经典,也算学贯古今。”

武则天追问道:“史上有三皇五帝的说法,你可知晓?”

“略知一二。”

武则天进一步问道:“哀家问你,三皇何许人也?”

刘知几顺口答道:“伏羲、女娲、神农并称三皇。”

武则天故弄玄虚地问道:“第二皇哀家尚未听清,不知他是何人?”

刘知几明知上当,却不得不答。他嗫嚅道:“是女娲。”

武则天反唇相讥道:“你刚才说她并非皇帝,只是部落酋长。如今怎么变成皇帝了?岂非咄咄怪事?”

刘知几进退维谷,十分尴尬。

武则天进一步戏弄道:“如今有了女人为帝的先例,哀家为何仍不可坐上龙椅?”

众人强词夺理地喊道:“女人不可为帝!”

武则天心平气和地问道:“有理不在言高,应该以理服人。”

苏良嗣咄咄逼人地吼道:“中华历来是家天下,父传子,子传孙,你是先皇的皇后,不可坏了规矩!”

武则天娓娓讲道:“一个国家,不可抱着祖宗的规矩过日子。要改革,要创新,没有的可以立一个。科考制度,只有实名制,如今改为糊名制,岂不合情合理?”

徐有功语重心长地劝道:“神皇,不能立啊!从古到今,改来改去,礼坏乐崩,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千万不可再改。”

武则天盯着徐有功想,既然你多嘴多舌,就让你吃些苦头。武则天似笑非笑地问道:“徐有功,你认为先古的东西就完美无缺?”

徐有功赞不绝口地夸道:“是呀,神皇。古时候,尧舜禅让,君子之风,多么高尚的境界啊。”

武则天斥责道:“徐有功,这叫食古不化。如果让你回到那样的境界里,可心甘情愿?”

徐有功一揖道:“神皇,臣求之不得。”

武则天讥讽道:“有句话叫做以欺人之道,还治欺人之身。既然你将古代的生活说得如此美妙,你就去过古代人的生活吧。从今日起,穿上树叶做的衣服,不准吃饭,只可吃树上的果子。不准回府睡觉,就在大树上过夜可好?”

徐有功一惊,心有余悸地问道:“这……不……若是冬天呢?”

武则天一向不愿孤军作战,她扫了殿台下一眼问道:“众爱卿,古人冬天居住何处?”

众臣答道:“古人风餐露宿,常住在山洞里。”

武则天面带讥讽地问道:“徐爱卿,冬天住在山洞如何?”

徐有功摇头道:“不可啊,神皇。若是冬雪连绵,寒风四起。只让臣穿着树叶做的衣裳,又在山洞里过夜,岂不把臣给冻死了?”

武则天步步为营地进攻道:“虽说你被冻死,却落个高尚的美名。哀家成全你,把衣服脱下来,换上树叶做的衣服。”

看来武则天早有准备。话刚落音,上官婉儿便拿出一件树叶做的衣服。她将这件衣服往徐有功的手里一塞,吓得徐有功大声求饶:“不可啊,神皇。当着众人,袒胸露臂,岂不有辱斯文?”

见徐有功一副尴尬的样子,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武则天幽默地讽刺道:“叫你脱,你不脱,说明你的道理行不通。如今可懂得改革的重要?”

徐有功惭愧地叹道:“不改革实在不行,神皇你就改吧,臣决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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