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当头,西风猎猎,城头的旗帜在巨风中哗哗作响。半月前,王孝杰率领人马,攻下这座城池,李冲大败而走。不料,李冲重新纠集兵马,卷土又来挑战。昨日,叛军攻城,人喊马嘶,今日如何不见动静?王孝杰心存狐疑,登上城头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只见大水波涛汹涌,将城郭团团围住。
王孝杰望着大水失声叹道:“天呐,大水茫茫,如何走得出去?”说到这里,他潸然落泪。在唐军中,王孝杰是德高望重的将领。遭此惨败,觉得无脸见人。他向洛阳的方向一揖道:“神皇,末将无能,不能为国效力了!”说罢,拔宝剑就要自吻。
卫士眼疾手快,一脚踢掉了王孝杰的宝剑。他心有余悸地劝道:“王将军,不可如此!”
远处传来一阵浪笑。王孝杰抬头望去,只见水中有座高台。李冲站在高台上,不可一世地笑着。他冷嘲热讽地戏虐道:“王将军鞍马劳顿,十分辛苦,在这里安歇几日如何?这水十天半月退不去的,等大水退了,本王就打到洛阳了。哈哈!”
步下城楼,王孝杰万念皆灰。他想,遭此一败,如何面对神皇?思来想去,无计可施,只好以酒浇愁。
王孝杰左一杯,右一杯,不多时饮得酩酊大醉。这时,一偏将走进门。他似笑非笑地问道:“大帅好不知理。不思作战方略,如何以酒浇愁?”
王孝杰失去了斗志,也失去了信心。他心灰意冷地叹道:“洪水围城,军心焕散,只有一败,还有甚办法?来,一起饮酒。”
偏将也不直言,他轻薄地白了王孝杰一眼道:“大帅,此酒末将不饮。”
王孝杰瞪了偏将一眼,匪夷所思地问道:“本帅的酒不饮,欲饮何酒?”
偏将朗声大笑,笑得王孝杰一头雾水。他十分有把握地答道:“末将要击败叛军,为国建功,饮大帅的庆功酒。”
王孝杰心中无望,连连哀叹道:“李将军,尚未饮酒,如何说起了醉话?洪水围城,败局已定。何来的庆功酒?”
偏将对王孝杰一阵耳语,王孝杰幡然省悟。他不禁赞道:“击败叛军一役,你是第一功!”
偏将不以为然,拒而不受。他讪讪答道:“不,末将不敢瞒天过海,贪图别人之功。”
“此计出自何人?”
“大帅随吾来。”
王孝杰带着偏将,走进一座大帐,见到士兵在写飞信。王孝杰拿起飞信看着,高兴得眉飞色舞。只见飞信上写道:
神皇均田,不取分文。
击败叛军,还家为民。
耕者有田,劳者有薪。
只杀匪首,赦免平民。
王孝杰看了,激动万分,从飞信上看到了胜利,也看到了希望。他巡视着众人问道:“不知何人手笔?”
士兵a走来一揖道:“大帅,小的信笔涂鸦,让你见笑了。”
王孝杰求贤若渴,打量着士兵a不觉眼前一亮。他和蔼地问道:“小兄弟有如此能耐,必当重用。委你为本帅的书办如何?”
士兵a双手一揖道:“多谢大帅栽培。”
朔风骤起,乌云散尽,大地在朔风中颤栗。皓月当空,皎洁明亮,把一片银辉洒在城头。趁着月色,王孝杰登上城头。他极目望去,李冲大营里灯火一片。王孝杰在心里说,看来李冲的队伍并没走远,来得及,还来得及!
士兵a走近王孝杰一揖道:“大帅,不知何时动手?”
王孝杰振臂一呼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众士兵高喊:“放飞信,瓦解叛军!”
天公作美,大风中一张张飞信飘向敌营。王孝杰看着漫天飘舞的飞信,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唐军的飞信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虽是深夜,叛军大营却一片沸腾。大帐里,灯光莹然,几个士兵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叛军a气乎乎地嚷道:“飞书上讲的不错,别处均田是真均田。哪像王爷均田,一年还得缴那么多租子?”
叛军b若有所思地叹道:“既然神皇对百姓如此关照,吾等却在这里为李冲卖命,岂非为敌张目?依在下之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大伙不如溜了!”
叛军c一喜问道:“你说回家?”
叛军b点头答道:“当然。”
叛军c寻思道:“不可,万万不可。吾等如若回到家里,还有被捉的可能。到了那个时候,安有命在?”
叛军a匪夷所思地问道:“家又不能回,战又不愿战。你是何意,莫非另有良策?”
叛军c振振有词地嚷道:“在下想,倒不如打开水闸,救出官军。官军灭了李冲,吾等不是可以安心回家种田了?”
众人赞不绝口,齐声叫好:“此计甚妙。吾等不如趁着月色朦胧,及早动手。”
几个叛军士兵,乘着小船悄悄向闸门驶去。闸门处有放哨的卫兵,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去,结果了哨兵的性命。众人撬开闸门,大水急速退去。这几个士兵,还嫌做得不够,回到军营后,各帐串联,动员士兵逃走。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李冲上万士兵,逃得所剩无几。
自从大水围城以后,王孝杰焦躁不安。他想,飞书虽说动摇了敌人的军心,出不了城门也非长久之计!这一日,他正在院里徘徊,展望前途忧心如焚。这时,那个偏将跑来喊道:“大帅,洪水退了。”
王孝杰疑惑地问道:“茫茫大水,宽阔无边,没有几天的功夫,岂能说退就退?”
偏将手舞足蹈道:“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如此说来,洪水真的退了?”
“大帅登上城头,一看便知。”
王孝杰顾不得再看,精神一振喝道:“集合各营兵士,杀出城去!”
偏将兴奋一揖道:“末将遵令!”
且说大水围了官军之后,李冲自以为得意。这几日没有越王的命令,李冲一不练兵,二不议事,在营中寻欢作乐,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一日,李冲正抱着一个少女亲吻。一叛将闯进大帐,心惊肉跳地惊呼道:“王爷,快……”
李冲见那人擅闯军帐,不由冲天大怒。他不可一世地吼道:“擅闯军帐者,杀无赦。你不要命了?”
叛将结结巴巴道:“王爷,大事不好。官军杀过来了!”
李冲并不相信,飞扬跋扈地斥责道:“胡说八道!官兵被大水围困,如何出得城来?竟敢乱吾军心,看本王如何处治你!”
见李冲不信,叛将没命地喊道:“王爷,大水退去了,末将所言是实。”
李冲走出大帐,见官军铺天盖地而来。远远望去,唐军扬起的灰尘弥漫长空,久久不能散去。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快,快去集合队伍。”
叛将灰心丧气地叹道:“王爷,哪还有甚么队伍,营里的士兵所剩无几。”
李冲惊骇不已,胆战心惊地问道:“不知是何道理?”
叛将从地上拾起一张飞信,心灰意冷地答道:“唐军狡猾,用计遣散吾军士兵。眼看唐军就要来到,这可如何是好?”
李冲慌忙上马,对叛将催促道:“还不上马,快随本王逃走!”
李冲出了大营,没命地奔走。环顾左右,身边只剩下几十个士兵。他在心里叫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时,王孝杰率军迎面杀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孝杰在马上喊道:“哪个捉了李冲,赏金百两!”
几个将军催马上前,将李冲团团围住。李冲左冲右突,无济于事。见李冲陷入包围。王孝杰放声喝道:“李冲叛贼,还不下马受死!”
李冲倒是英勇,死到临头面无惧色。他扬鞭催马,向官军杀来。李冲纵刀驰马,一连杀死两员唐军的偏将。一将军急中生智,张弓搭箭,一箭射去,李冲掉下马来。
士兵奋勇上前,七手八脚,将李冲捆得结结实实。
王孝杰狠狠地踢了李冲一脚,张狂地笑道:“李冲反贼,眼看性命不保,你还有何话要讲?”
李冲虽然被捉,却不肯服输。他怒气冲冲地吼道:“用计遣散吾的士兵,并非好汉。可敢与吾单挑独斗?爷爷愿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王孝杰哈哈一笑,反唇相讥道:“真枪真刀地博斗,你也并非本帅的对手。本帅不是夺了你的城池?既然责怪本帅用计,如何用大水围城?排兵布阵,你不行。用韬谋略,你更不行。老老实实当本帅的俘虏吧!哈哈。”
李冲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
王孝杰把手一挥道:“带走!”
唐军押着俘虏,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