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昊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难受,他太理解她说这话的含义了。从一开始,他们就经历了太多的阴霾和考验,而且她承受的心理责难和来自认为的打击要远远高于自己。他听出了她话中的忧郁和伤感,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以后,我们永远都会这样,除非你不爱老夫我了,丢下我独自跑了,我就又没了阳光了。”
他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告诉她去美国看病的事,尽管是玩笑话,但是敏感的她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伤感,就说道:“你这个人是不是在诱导我呀?”
“诱导你什么?”他问
“诱导我天天跟你海誓山盟、天天跟你说情话呀?”她侧着头看着他,看着这个让她无数次心动的俊朗侧影。
“是有这用意,你总不跟我说情话,我快枯萎了。”他握过她的小手,继续说道:“萏萏,无论我们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肯……肯屈尊的坚持,坚持呆在我身边,我就会有无穷的斗志,我就真能做到坚不可摧,你信吗?”说完,他的喉咙使劲的动了一下,似乎咽下了什么。
泪水,悄悄的从她的眼睛流出,她“呵呵”的笑着,扭过头去,收回伸出窗外的手,顺势擦掉了眼泪,然后说道:“你用了‘坚持’不好,好像我是委曲求全的似的。”
“哈哈,那劳您给改个词。”关昊感觉眼睛有些胀痛,他用手揉了揉。
“嗯,应该是纠缠,是我纠缠你。”她说。
“纠缠?你何时这么生猛?我怎么一点都没感到?真能够那样就太好了。”关昊的心理好受了一些。
“没感到吗?我第一次晕倒你有感觉,我挨了欺负你有感觉,我生儿子时你有感觉,这是什么?这就是我发射给你的信息素,说明我是在用这种办法纠缠你,唯恐你跑了,我的思念就缠住了你,让你没时间想其他人,只想我。”
“哈哈哈——”关昊大笑,说道:“你成了蜘蛛精了,妖怪。”
夏霁菡也带着眼泪笑了出声,她抹了一下眼睛里的泪水,说道:“我是千年老妖,之所以转世就是来纠缠你的,所以啊老同志,你就从了吧。”说着,摸了一下他英俊的脸,泪水又流了出来,好在他开车,眼睛注视着前方,不曾看见自己的泪。
“萏萏,你要是妖就好了——”是啊,她要是妖就能克服自己身上的疾病,就能忘记自己所有的痛苦。
“昊,你放心,有你,我会忘记任何痛苦,有你,我会漠视任何不幸。”她极其认真地说道,好像知道他此时的心境,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说出这样的话。
天哪!关昊有些难以自制,他感觉自己的心霎那间就要碎了,那种从胸腔蔓延上来的疼痛强烈的撞击着嗓子眼,在逼迫他宣泄出声。但是他不能,他答应过表哥,而且她还在旁边,无论如何不能。他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停的滚动着喉咙,吞咽着泪水,急促的呼吸着,以缓解胸腔的压迫和疼痛。他想伸出手去抚摸她放在自己腿上的手,但是他不敢分心,何况他已经感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他能够做到的就是紧紧的握着方向盘,他甚至感到了自己节凑混乱的呼吸声。
此刻,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抱入自己的怀里,然后坚定不移的对她说:“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你的命。”但是,他做不到,因为自己在开车;他也没有这样说,因为他不能这样说,而是声音缓慢地说道:“萏萏,你这话让老夫我很感动,感动之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呵呵,还是我强,居然让能言善辩的关大人哑口无言,那么我刚才这句话就能被评为史上最强的情话了。”她笑着说道。
“最有动力的情话!”关昊咬着牙说道。
“呵呵。你真逗。”她扭头看着车窗外的远山和开满油菜花的田野,忽然说:“也许,我们应该带着儿子出来,让儿子认识一下大自然。”
是啊,如果有儿子在,他们就不可能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
关昊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不想眯一会儿吗?”他知道这种谈话不能继续下去了,一是自己实在太难受,又开着车,再有唯恐勾起她伤心,这样对她的病不利。他要让她平安度过这一个月。
她笑了,想起第一次他带她来时的情景,上车后她就睡了一路,直到被他抱下车才睁开了眼睛,结果就看到了这个陌生但充满田园气息的院落。她说道:“自从有了宝宝后我发现自己变化很大。”
“哦,说说看。”关昊稳稳的驾着车,对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原来只要一坐车就想睡觉,现在就不想了,表哥经常开着车带我们去郊外玩,我每次都没有睡觉的**。还有那天你问我打雷怕不怕,要说一点不怕是假话,不过真的有所改变,一想到可能肚子里的宝宝更怕打雷,我就不那么怕了。宝宝现在跟我小时候一样,只要一打雷,不管玩的多欢也得跑到屋里来,这时候我表现的最英勇,就跟他讲打雷的道理,而且这样一讲,自己也就不害怕了。所以呀,有了儿子后我觉得我变了很多。”
关昊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尽管他无法全面体会她因为宝宝而成长的全部过程,但是他清楚一个女人,甚至是多么软弱的女人有了孩子都会变的坚强和无所畏惧,她的萏萏也不例外。
“昊,我想听你吹口哨。”她忽然说道。
“想听哪首?”
“随便。”
关昊想了想,慢慢聚拢嘴唇,就吹了张国荣一首《今生今世》,但只吹了几个音节就停住了,感觉太过伤感,就又改吹他的拿手曲目《桂河桥进行曲》。
轻松、明快、昂扬的曲调响起,夏霁菡的手不由的随着他的节凑轻轻的拍打着的他的腿,陶醉般的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睡着了,因为在心境放松的情况下,她还是很容易嗜睡的。
泪水,默默的从关昊的眼角里流了下来,但他还是不停的吹着,直到嘴皮发麻发木,没有什么知觉了他才停了下来。他现在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卫?彼特的身上了,希望他妙手回春,从死神的手里把她夺回来。是的,他不能没有她,儿子不能没有她,他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拯救她,拯救他的爱人。
很快,他们就到了物外家园的大门口,仍然向上次那样,他先下车开开大门,首先就看到了满目的紫藤花和长势正旺的蔬菜,院子被打扫的也是干干净净。把车开进院子里,停好,锁上大门,打开了屋门,就看见里面也收拾的整洁如初,沙发和床上盖着雪白的单子,桌子一尘不染,好像每天都有人打扫一样。
他猜测的没错,自从夏霁菡回来后,关垚就跟这里烧锅炉的师傅说了,这个院子让他收拾勤些,可能主人会来住。锅炉师傅干粗话打扫院子在行,可抹桌子擦地他不擅长,于是每天早上打扫院子的时候都叫上自己的妻子,一个在里面收拾一个在外面收拾,每天开窗通风,晾晒被褥,这样保证了室内的干净整洁。
关昊感觉出这是弟弟关垚安排的,扯下了盖在床上的罩单,这才走出去,拉开车门,把她抱出了驾驶室,她迷迷瞪瞪的抱住了他的脖子,他知道她醒了,就说道:“你可真能瞌睡啊,到家了。”说着,把她放到柔软的大床上,打开窗子通风,又扯下了盖在沙发上的罩单,这才回到卧室,她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四周,见他进来就说道:“好像这里有人打扫过的?”
是的,几年没来住了,屋里不但闻不到霉味,反而还有淡淡的弥漫着紫藤花香味的清新。
他点点头,说:“应该是小垚安排的。”
夏霁菡听他这么说,真切的感到了关昊兄弟二人之间的手足亲情。
“紫藤花开了吧?”她努力的闻着那种熟悉的味道。
“开的正盛。”关昊说道。
“昊,我想去看看。”她眼望着他说
“好。”他伸出手,拉她起来。
他们来到了院子中,还是那座院落,还是那架紫藤,还是那两排高高的向日葵和那冠盖如云的梧桐树。只是菜畦里的蔬菜又换了新品种。不再是菠菜和韭菜,而是高高壮壮的莴苣和油麦菜。翠绿诱人,还顶着未蒸发掉的露珠。
夏霁菡很激动,她握着关昊的大手说道:“昊,我希望物外家园能在我生命中永远定格。”
关昊心一动,他低头凝视着她,但见她的眼睛泪光莹莹,心想,难道她知道自己的病了?怎么今天总说一些伤感的话,于是就说:“呵呵,傻孩子,不是定格,是一年四季都要陪伴你,如果你想来这里住,我们就搬过来好了。在这里可以伸手触摸春花、夏雨、秋月、冬雪。”
夏霁菡闭上眼睛,她感到头有些晕,就用手撑住自己的头。
时刻注意她的关昊急忙抱住了她,说道:“是不是头晕了?我们回屋里吧?”
她点点头。他们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靠在丈夫辽阔的怀抱里,夏霁菡感慨万千,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她多么想好好和心爱的人共同度过人生所有时光啊!共同见证他们的孩子健康成长。也许,在历经无数磨难后,可能她的修行还不够,可能他们还要经历一些什么。她仔细的抚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手,每一个手指,每一个关节,说道:“昊,我知道你跟我有话说,你现在说吧,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关昊一惊,说道:“萏萏,我听不懂你的话呀?”他一点准备都没有,所以只能这样说。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但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地说道:“呵呵,这可不是关大人的风格呀?你难道退缩了吗?”她在鼓励他。
她明显感到了丈夫的心跳加快了,她敏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就说道:“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关昊的心再次有被鞭子抽的痛感,他一咬牙,说道:“呵呵,到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眼下要紧的是要治和怎么治的问题。”
她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摸着他的下巴说道:“你真是个诚实的孩子,接着说?”
他抱紧了她,低头吻了一下她,他牢记着张振的嘱咐,就是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告诉她病情的真相,于是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说:“你的这里,长了一个小肉瘤,要把它去掉,是在非功能区,我联系了美国的医院,我们去那里做手术。”
“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她的语调平静,听不出惊异。
“良性的,要是恶性的我早就疯了,这我都快疯了。”关昊故意真切地说道。
“既然是良性的,那就让张振做手术呗,干嘛还去美国?”夏霁菡心情平静了许多。
“就因为你的丈夫是关昊,所以你就得去美国做手术。再说了,张振是胸外大夫,他干不了脑外的活儿。”
“呵呵,我明白了,原来你天天后半夜不睡觉,是不是在和美国联系呀?”她有了些许的轻松。
“呵呵,你真聪明。”关昊轻松地说道。
“那就在北京做吧,宝宝离不开我。”
“就因为宝宝是我关昊的儿子,他必须要……要学会短时间里离得开妈妈。”关昊小心的措着词。
“呵呵,你这是什么理论呀,美国就比北京的医院先进吗?”
“不是先进的一星半点儿。我关昊的妻子得了病,就得去世界上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大夫,我就这么牛,你信不信!”他狠狠的说着,像在和谁较劲。
“呵呵,我信。”她又抬头,深情的望着他,说道:“昊,即便是恶性的我也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