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乔木深想出答案,吃过了饭出来消食的乔华慢悠悠踱步前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檐下的他,轻声唤道:“深儿。”
乔木深忙回过了头,看到乔华立在不远处的檐下,忙站起身道:“父亲。”
乔华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后也一撩衣摆坐在了他的身侧。
“方才人太多我也没有问你,这次回来,然后就直接从城里出发去京城,不会再回来一次了吧?”
乔木深点头:“是的,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乔华也点头:“这样也好,我本来也是这个意思,从临安城走省了不少事,那儿做什么都方便多了。”
乔木深点头应是。
一时无话,又静默了下来。
乔木深看着乔华的双手,轻声问道:“许久未回来,父亲的身体近来可好?”
“好,都挺好。”乔华看着乔木深的侧脸,下巴看起来尖了些,倒有些不像男孩子,皱了皱眉头:“反倒是你,最近看着瘦了些,在临安时都吃不胖,到了京城什么都不熟悉岂不是要更瘦?”男人还是壮一些来的好,弱不禁风的书生恐怕会被人存了欺负的心思,至少在面对一个虎背熊腰的八尺大汉时会让人畏惧了。
乔木深勾唇:“你也说了,我是自小就瘦从来都吃不胖的,想要吃胖这样艰难,想要瘦下去一样不容易,这点从以前我读书时常误了吃饭好可以看出来了。”
乔华点点头,末了又说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乔木深疑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误了吃饭这件事,于是忙笑道:“以后不会了。”
乔华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咱们这儿虽说离京城算不得很远,但旅途也不近了,原先你一人出去我总是不能安心,现在有人保护就觉得好受了很多,我虽然没让你吃太多苦,但也没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这一路上你却是难免要吃苦了,前往京城的路,又岂是那样好走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乔华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这时候,竟然隐隐的能够从他的黑发间看到少许的几抹白发,岁月不饶人,终究也不会绕过谁,“父亲,前往京城的人那样多,就是利刃铺成的也早该踩平了。”
乔华摇了摇头,“我是一辈子没有去过京城的,但也略有耳闻,那里是最接近天子的地方,有最高的官,有最辉煌的建筑,有最传奇的人,有最热闹的集市,当然,也是最凶险的地方,我们这些老百姓啊!只求自己过的安稳,能吃饱,能穿暖,而咱们家似乎又过的好一些,到也逃不过一样希望自己孩子有朝一日能够高中,我扪心自问,的确也是这样想的,为你而感到高兴和自豪。”
乔木深低垂着脑袋,不知道想到什么去了,又或者只是认真听着父亲的话,不愿意打扰。
乔华叹了一口气,“儿行千里母担忧,可如今,担忧的却是我这个父亲了,深儿,你莫要安慰什么,说起去京城的路我知道的要比你清楚,这很是艰难,但现在有了暗卫倒是可以放心了,京城里面才是卧虎藏龙,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攀关系这一说,虽然教导你的先生曾给了你一块玉佩好叫你去寻他的故友,那人会帮你,但我总觉得以你的性子不会主动寻了人,可是你万万要记住,若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一定要寻了他,即使你不愿意麻烦他,也不要忘了沈墨的父亲,他也在京城做官,总不会放任你不管。”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我夜夜都做梦,当然不是什么美梦,而且都与你有关,让我从睡梦中惊醒,你可否体谅父亲的一番苦心?”
乔木深点头,“我知道了,父亲。”
乔华放心了一些,知道他既然应了就不会当做是耳旁风,日后有了什么也会按照自己说的做,放下了心来他就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乔木深,“赴京赶考是一定不能短缺了银钱,这些你带着。”
乔木深接过了荷包。
乔华又说道:“不要忘了给家里来信,也好叫人放心。”
乔木深一样点头应了,乔华这才满意了,然后又说起了别的,“你母亲与乔锦无论闹了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横竖有我还在,她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其他的就不管她们了,由着她们闹,我是不会让她们在大事上惹出乱子,你只管放心就好。”
乔木深:“父亲累心了。”
乔华摆了摆手,苦笑道:“这有什么,她们没着没调的也不是第一天了,习惯就好。”
赵氏是从嫁过来就这样子,生了乔锦以后就严重了,到现在乔锦长大了简直是病入膏肓了。
而乔锦呢,她是从出生就这样子,长大之后严重了,到现在乔栀嫁给沈墨以后她就病入膏肓了。
所幸两人都有一个发展,否则若是一开始就这样,无论是谁来恐怕都要疯了,而乔华一路十几年过来,见证了两人疯魔的成长,除了习惯以外好像也别无他法。
说完了话乔华就起身离去了,捏着荷包的乔木深还站在原地,他打开荷包看了一眼里面的银票,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这从小到大都住着的临安城,真好。
二房家离的近,倒是不急着走,就是夜色降临,她们也不过走了几步路就到家了,而大房又是暂住在二房家里,一样不急着走,这样所有人都坐在一起说着话,毕竟很难聚在一起,像现在这样一大家子围成一团谈笑风生,上一次是什么时候都已经记不清了。
所有人都和和美美亲亲热热的说着话,也就赵氏和乔锦偶尔吐出几句冷场的话,其他时候还是气氛很好的。
说着各自的生活,孩子们的日子如何,还回忆着年轻时候的事情,听起来也颇有意思,这样玩闹着直到黄昏时刻,三房和大房才起身走了,二房的人起身送了出门,所有人都乐呵呵的,就是乔华也看着很是高兴。
乔锦站了门口送了一会儿就不高兴的说道:“离的这么近有什么好送的啊?又不是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真是。”
乔华闻言立刻瞪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省的让别人发现你蠢。”什么时候才会一走再也见不到了?那只有要逝世的人才会如此,乔锦这样说,意思是两方人中的谁死了?
乔锦不过抱怨了一句就被骂了,很是不高兴,可是乔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而对着乔木深说道:“可要留下来小住几天?”
本身乔木深也想留下来住上两天再走,可是乔栀的话让他想到的那些琢磨不清的思绪一直在他的心里盘成一团子,让他有些不太好受,现在只想回到言宅去,所以他犹豫了一下。
见着他犹豫了方才没有出气的乔锦立刻说道:“不想在家里待着那就回临安城里去啊,做什么摆出这样一副犹豫的样子,好像家里有洪水猛兽能吃了你一样。”
本来乔华也想他住下来,可见着乔锦这样子,又不想他住下来了,家里是没有洪水猛兽,可是有你这个所谓的姐姐,那可真是比洪水猛兽还要招人烦,拍了拍乔木深的肩膀说道:“既然有事那就回去吧!又不是非要住下来。”
“嗯,那父亲母亲,我先走了。”乔木深低头说着。
“嗯,去吧!”乔华看着他上了马车,直到也送走了乔木深,转过头看着赵氏和乔锦母女二人,才忍不住拉下了脸,得,这下子要留他一个人面对洪水猛兽了。这日子,过的都是什么啊?
马车极速平稳的往临安城内走去,车身的微微摇晃混合着清风拍打着窗子,将那窗帘吹起了,黄昏更重了,似乎还添加了一些夜色里的漆黑,给人带来了一丝说不出来的寂寥之感。
倦鸟匆匆的归巢,唯恐夜色来的太极太快,找不到回家的路,会迷失在森林里。那时候露水沾湿了它的羽毛,有蛇鼠潜藏在暗处对它露出了獠牙,它又要怎么看到明天的太阳,回到温暖的巢穴?
这样想着,身下的马车却也像是翅磅,自己就像是那倦鸟一般,在这夜色算不得深沉时急匆匆的往家赶,家,那里应当不是自己的家吧?可是,不是家的话,为什么自己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如此安心,只想着,快一些回去才好。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乔木深有些疲倦的将脑袋靠在了车窗旁,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现如今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心里却总像是装了一件事情,让他的心空落落的没个着落,先前还没有感觉,今天经过了乔栀一说,只觉得隐隐的难受了起来,想到秋试就想到了乔木深,而想到了乔木深就想到了离别,自己这一走定是许久不能相见了。
想到这儿便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胸口蔓延开来,沉闷的,有些像是饥饿感一样,但好像无论吃进去什么都不能消除,只有将那带来这感觉的人填进去才能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