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熟悉的温暖,也没有亲切的呢喃,谢语源有些不习惯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双眼朦胧又迷糊,眼神之中没有几分焦距,呆呆傻傻的样子,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轰......”不知哪里传来的轰鸣声响起,打乱了谢语源还有些朦胧的睡意,谢语源一个激灵,眼睛猛地睁大,扫视了下四周,似乎发现现在所在的地方不是自己熟悉的卧室,有些明显的愣了一下,渐渐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情况,下意识地摸上眉心凤舞灵蝶注入灵识的地方。
没等谢语源彻底回过神来,轰鸣声再次响起,待在谢语源怀中的小狐狸也是突然间受了惊,猛地向前扑了一下,别看小狐狸的个头不大,这无意识下地猛扑也是有些让谢语源承受不住,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谢语源嘴角轻撇了一下,抱紧了小狐狸,从地上爬起来,才仔仔细细看向周围的环境。
一如既往的土路,这是通往小乡村的必经之路,也是谢语源极为熟悉的路程,可现今看来却不复往昔的熟悉感,道路之上坑坑洼洼,残缺不已,不远处的房屋也有的冒出被焚烧留下的烟尘,有的更是整个倒坍化成废墟,而这明显不是短暂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谢语源面无表情地挪着脚步,没有见到任何的人影,仿佛所有人都消散了踪影。
一向不安分的小狐狸似乎也是意识到谢语源心情不好,只是低声吱吱了两下,跟在谢语源的身后,没有让他继续抱自己,只是不时抬起小脑袋看看谢语源。
突然之间,轰鸣声再次响起,打乱了谢语源有些踉跄的脚步,仿佛是意识到什么,谢语源猛地抬起头,二话不说地冲向前方,顺着破败的村庄,躲过不时窜起火焰的房屋坍塌的赘物,更是因为跑得太急,脚步一个打滑扑在地上,原本苍白的小脸弄得有些灰扑扑的,好是狼狈,小狐狸本是慢慢跟在谢语源的身后,没有料到他突然间加速跑了起来,小狐狸有些焦急地“吱吱”两声,也连忙追了上去。
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尘,谢语源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却没想着他这个年纪又有多大的力气,昨晚就出去逛了好久,被凤舞灵蝶不知名的力量送到这里,也没有经过好好的休息,更何况他身体向来不好,能勉力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谢语源没能自行爬起来,胳膊一软,再次跌倒在地,有着两次摔倒的缓冲,小狐狸终于追上了谢语源,不过小狐狸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慌乱不安,围绕着谢语源来回踱步,明亮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惧怕地看了看前方的道路,又马上低下头。
缓了缓,大概等到手脚恢复了几分力气,谢语源不顾小狐狸的叫唤,继续向前有些踉跄地前挪,时间到了这会仿佛极短,短的来不及看清周围破败的环境,只能听见耳边传来的轰鸣声,如此单调如此循环;时间又仿佛极长,长的让我们望不尽路的尽头,沉重的步伐踏在仿佛永无止境的小路上,如此孤寂如此凄凉。
有时候,我们行走的动力就是那梦想中的希冀,而现实往往给了我们沉重一击,梦离现实越来越远,唯有继续走下去,山的那边,没有亲自攀登,又何知是什么样?不能因为山的那边还是山,就放弃了见到海的愿望,跨过高山,海阔天空。
精疲力竭的行动后,映入眼帘的是人间炼狱,也许,才四五岁的孩子不懂什么叫绝望,只是一如既往的呆呆傻傻,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封闭了自己的五感,人如雕像一般静止在原地,哀莫大于心死。
前方的路被红色侵染,陈尸遍地,有的人面露绝望,有的人死不瞑目,不论生前如何,死后都是一般的安静,死气沉沉,留下的只有时间催化的白骨。
眼前的都是自己曾经熟悉的人,有一直欺负自己的东子等人,也有默默照顾自己的小漠,有自己隔壁总是笑眯眯的大叔大婶,也有老是一脸讨好样子到自家借钱的青年哥哥,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曾经笑语嫣然的,现在只有两行血泪挂在脸庞。
“源源,源源快跑,离开这里!”妇人的尖叫声隔断了那恐怖的轰鸣声,声音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谢语源有些僵硬地转动脑袋,血缘的羁绊是那样明显,谢语源一眼看到了远处浑身血迹的妇人,那是他的母亲,心中一个声音在不断呐喊,可他喉咙似乎撕破了,不能发出一点声音,而他的身体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如此沉重,让他不能动弹,连伸出手都是如此艰难。
“源源,快跑,这里有怪物,快跑,再也不要回来!”母亲的声音如此撕心裂肺,恨不能把双脚赋予到谢语源的身上,替他行动,浑身染血,说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母亲没有了谢语源印象中的端庄,可那狰狞狼狈下隐藏的爱护与担忧仿佛无限放大,深深铭刻在谢语源的脑海之中,这是他对母亲最后的记忆。
没有等到母亲再三的呼唤,母亲的身后出现一道黑影,在谢语源有些朦胧的注视中,母亲缓缓倒下,那一刻仿佛永恒,没能看清那道黑影究竟是什么样,只有母亲刚才呼唤自己的样子。
母亲,母亲,母亲!
谢语源仿佛失去所有的语言能力,张着嘴大口喘气,刚才定格的肢体在这一刻解封,伸出手想去抓住什么,不知是从手中流走还是根本什么都没能握住,呼吸如此粗重,可嗓子里却只有“呼呼”的声音,那两个字仿佛重如万斤,压在胸口,不能吐出也不能压下。
母亲,母亲,母亲!
红了双眼,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别人总说谢语源冷血冷心,年纪小小就僵着个脸,可谁知谢语源从小受尽病痛折磨,懂事以来听得最多的话,就是父母的安慰,男子汉要坚强,男子汉要勇敢,男子汉要有担当,久而久之,谢语源也不似别的小孩那样爱撒娇闯祸,人总是一个人静静地,静静地看,静静地听,他懂事的早,虽然不喜欢将心事写在脸上,可他也不是没有情感的,正相反,在淡然的表情下隐藏的是一颗通透感恩的心。
子欲养而亲不待,摆在谢语源眼前的正是这样一种情况,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母亲总是小心翼翼推开门,看自己睡着的时候又没有被病痛困扰,谢语源睡得很轻,母亲小小的习惯他总是不忍说破,母亲手把手教会他穿衣照顾自己,全尽所能照料自己病弱的身子......
“母亲,母亲......”声音从一开始的细小,到最后的撕心裂肺,谢语源伸出去的手仿佛失去了支撑似的落了下来,哀莫大于心死,也许,人在悲伤到极致的时候,眼泪却藏了起来,不给人懦弱的理由。
谢语源的声音吸引了那个黑影的注意,扑倒了身边几个血肉模糊的尸身,四脚并用,飞奔向谢语源而来,谢语源这才大概打量了下这个生物,灰褐色的皮毛,背后有深褐色的斑纹,头长双角,个头远比成年人要高大,这个恐怖生物奔跑起来撞倒房墙的声音就是刚才吸引谢语源过来的轰鸣声,谢语源不知是悲伤过度,还是吓傻了,没有了逃跑的力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连他身下一直咬着他裤腿,想把他拉走的小狐狸都没有注意到。
也许是这个怪物动作太大,掀翻了边上房屋的声音太大,谢语源呆滞的目光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无神的双眼瞬间聚焦,看向被怪物破坏的房屋处,熟悉的身影,是父亲,是他的父亲,是一直抱着他四处寻医问诊的父亲,是昨天下午还准备带他去城镇治病的父亲,连父亲,连父亲也遭受灾难离自己而去了么?
一直呆滞的谢语源突然咳了几下,几点鲜红出现在他的衣服上,谢语源却没有心思去注意,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试问一个仅有四五岁的小孩,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能干什么?这跟是否成熟无关,跟人生阅历无关,父母的离去,总是人生之中无法承受之重。
小狐狸看谢语源没有任何的反应,而那个怪物又在逐渐靠近,后退几步,拼命撞向谢语源,本来就体弱又没有丝毫防备的谢语源直接躺倒在地,本以为身体上的疼痛能掩盖把心神拉走,可谢语源像是毫无知觉一样,静静躺在地上,好像磕到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
就在怪物即将触碰到谢语源的时候,小狐狸用力叫了几声,不知是触动了什么,谢语源的额间冰蓝色光泽缓缓闪过,一只冰蓝色绚丽的蝶影缓缓出现。
怪物好似被什么吓到,骤然间停下脚步,有些畏惧地看向那个蝶影。只是没过一会,蝶影化作点点光影,逐渐消散,好似刚才昙花一现的是梦境一样,怪物虽然忌惮那个蝶影,可是更忍不住放过眼前的美食,再次扑向躺倒在地的谢语源。
“孽畜,休得伤人!”
剑芒飞舞,护住了地上的谢语源,小狐狸看到谢语源安全了,赶忙扑到谢语源的怀里,不断“吱吱”叫,可是在它的交换声中,谢语源缓缓闭上双眼,只余眼角溢下的一行清泪。
“二师弟,先行救人,五师弟,去看看周围还有没有生还者了,这只荒兽蛊雕交给我了。”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到黑暗完全笼罩自己,谢语源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