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香风门前,玉琳琅冷不住打了个寒颤。天香抬头看门前匾额,端的是金碧辉煌,虽然是刚开业,店里头却有不少客人。
天香刚报上姓名,小二忙不迭进屋喊人,过了片刻,店里头出来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见面行了礼,恭恭敬敬唤了一声“东家”。
“李掌柜,近来可好!”玉琳琅笑道。
这个李长福就是京城十里香风分店的掌柜,祖籍建州,十岁时来了京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算是玉允堂的老相识。打说要开分店开始,玉琳琅就物色掌柜人选,挑了好久,才选中了这个人——脑子好,眼光锐利,人还实诚。
“托小姐洪福,小的很好!”李长福回道。
从他的身后窜出来个伶俐的小姑娘,眉眼俱笑道:“姐姐,你可算来了!”
“你怎么也在这?”玉琳琅好生端详那邙月,点着她的额头道:“一段时日不见,你长高了不少,越来越好看了!”
“那可不是!”那邙月骄傲地抬头挺胸。
李长福道:“小姐连日赶路想来也累了,咱们进屋再说!”
那邙月亲热的挽住玉琳琅的手,道:“我可算着日子在这等你呢!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的!”
李长福领着人进屋,简略介绍了店里的情况,又对玉琳琅道:“为您置的宅子就在这店铺后头,里头一应俱全……”一路往里走,店和住宅与在建州米铺的格局相同,隔了个小院子。一应丫鬟婆子都等在院子里,李长福简单介绍了几个人的名字,道:“这些丫鬟婆子都是玉掌柜亲自挑选钉板的。”
领头的张婆子回道:“知道小姐要来,从昨日起屋里就一直备着热水,灶上还热着菜,都是建州的菜式!”
玉琳琅道:“有劳费心了!”天香随着玉琳琅进了屋,趁着玉琳琅梳洗的时候,天香出了门来,将早早准备好的钱袋子,交给李长福和张婆子,道:“这是小姐给大家准备的见面礼!往后还请多加关照!”
“这是说哪里的话!”李长福和张婆子掂量着钱袋子的分量,喜出望外地对望了一眼,行了个礼退下了。
玉琳琅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将将穿上中衣,那邙月绕过屏风站在她跟前,笑道:“美人出浴,楚楚动人!也不知道哪个男子有这般福气,可以将姐姐娶回家去!”
“若是哪个登徒子如你这般冲入我的浴室,我定要戳瞎他的双目!”玉琳琅哈哈大笑,那邙月连声道:“姐姐可别冤枉我!我可是来给姐姐送衣裳的!”
那邙月偏身,果不其然,桌上摆了两套衣裳,一套是鹅黄色绣兰花云烟衫,一套是淡粉色缕金云纹缎裙,两套衣服十分华丽,与琳琅平日穿着打扮迥然不同。
“这是……”玉琳琅迟疑道。
那邙月道:“这是姐姐特意让我送来的。她说,京师不比建州,建州民风淳朴,此处却是什么人都有,先敬衣冠再敬人。玉姐姐你初来乍到,先换身衣裳总是没错的!”
玉琳琅想起方才遇上的安家小丫鬟,不由哑然失笑,道:“还是林夫人想得周到!”
这一厢也不再推辞,挑了套鹅黄色绣兰花云烟衫,略施了粉黛,再站到那邙月跟前,当下焕然一新。
那月挪不开眼,低声道:“姐姐你竟这么漂亮!我就说,姐姐天生丽质,只消稍做打扮,就远远美过那什么京师第一美人安霜郡主!还有那什么雪竹将军!”
“什么雪竹将军……”玉琳琅整理衣摆,没听清那邙月的话。
那邙月吐了吐舌头,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等玉琳琅背过身去,那邙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惆怅地绞着手指——这到底怎么和玉琳琅说才好!
天香在屋外轻声道:“小姐,老吴在屋外候了许久,咱们这会准备出发了么?”
玉琳琅回道:“这就来!”抬了步子要走,那邙月见状,赶忙拦在跟前道:“姐姐这是要上哪儿去!我还有好多话要对姐姐说呢!”
“我这会有些事儿,咱们改日再说,可好?”玉琳琅笑道。
“不,不,不好……”那邙月连连摇头,道,“姐姐,我现在就想和说说话,咱们好久没见了呢!”
伸手要去拉玉琳琅,玉琳琅好生看了她两眼,好笑道:“怎么到了京师,你像是年纪变小了……我当真有事儿!”
“那,那我陪着你!”那邙月挽着玉琳琅的手,率先爬上马车,道:“姐姐今儿上哪儿去我都跟着!”
玉琳琅心生异样,那邙月两次三番拦着自己,不知道究竟要干些什么,她不由蹙眉,
街上人来人往,玉琳琅在一片嘈杂的声音里听到了唢呐、鞭炮的声音,那邙月的脸上一片紧张,赶忙拉着玉琳琅道:“姐姐,咱们走吧。”
“小月,”玉琳琅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没事儿啊!”那邙月难得语窒,低声道:“姐姐,你是不是要去左相府?咱们今天不去,改日再去,好不好?”
玉琳琅心里咯噔一跳,“为什么?”
“因为……”那邙月叹了口气。
正要说出口,沿途路过两个婆子,其中一人扬了声道:“老婆子这辈子也算开了眼了,新娘子不坐轿子,跟个男人一样骑着高头大马!连红盖头都没戴,活脱脱一个女将军的样子!”
“可不是说呢嘛!可是这新娘子是真漂亮啊!那位大人也是个俊俏后生,两人一人一匹马,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一样,真是好看得紧!”
“在哪儿,在哪儿!”一旁有人闻见声儿,凑上来问:“说的可是左相府那两位!现在在哪儿呢!”
“正接亲呢!听见仪仗声没,就在长安街上,走两步就能看到!快去吧,这神仙人物,可不是轻易能瞧见的!”
玉琳琅心底里一片茫然,待反应过来,已经撇下众人,拔腿就往长安街上跑。
一路人来人往,玉琳琅好几次险些撞上人,接连说了几句对不起,才冲到了长安街上。唢呐声、乐鼓声热闹非凡,长安街上人头攒动,玉琳琅好不容易才挤进人群里,不必踮脚,就见到接亲队伍最前面,宋元征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一身大红喜服,乌黑的头发用白玉发冠束起来,暗藏七尺,气度不凡。
只是脸上没有多少喜气,仍旧和平日人前一般,绷着脸,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在他的身旁,同样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上载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儿,同普通女子不同,新娘子眉宇间英气勃勃,看着干净利落,教人心生欢喜。她的身上同样是一身大红衣服,却不像是普通大大红嫁衣,正经说起来,倒像是大红色骑马装,让她平添了几分飒爽英姿。
两人起头并进时,女子恰好偏了头去看宋元征,抿唇一笑,说不尽的温柔,那画面当真如那婆子所说,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人儿。
玉琳琅双脚像是被钉子定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傻愣愣地看着两人从远处徐徐走来。
人越来越多,后头的人为了挤进来,往前推搡,玉琳琅双耳通红,当下只想回身,哪知身子刚动,后头有人冲了上来,直直把她往前一推,她脚下站不住,一下子跌了出去。
她当下只觉得痛如钻心,半晌起不来,待脸颊感觉到一股湿热,她连连抬头,就见那枣红马放大的鼻孔在她脸上嗅着。
“啊!”玉琳琅低声唤了一声,惊得往后一靠,一抬头,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在马上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宋元征。
玉琳琅的脸由苍白变热,她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掌心肿了,甚至连身上新换的这身鹅黄色衣裳也破了。
人群里片刻的静寂后,轰然大笑,有人指着玉琳琅,哈哈大笑道:“这姑娘是要抢亲么!”
谁能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玉琳琅瞬间只觉得羞愧难当,顶着钻心的疼,她赶忙爬起来,低着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提了裙摆就往人群里钻。
她的出现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丝毫不影响他人的喜庆热闹。
“你们早就知道今日他要成亲?对么?”玉琳琅低声问匆忙赶来的那邙月。
那邙月微微点头道:“听说左相大人也是被逼无奈才娶了雪竹将军,是太后和皇上赐的婚。”
“恭喜他。”玉琳琅牵起嘴角,麻木回着。
幸好呢,幸好没有到了京师第一时间冲去左相府,否则,她该有多难堪。
“姐姐,你没事吧?”那邙月担忧问道。
玉琳琅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左相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仅恢复如初,还娶到如花美眷,我自然是要恭喜他的!月月,咱们回吧!”
玉琳琅提了裙角大步往前走,那邙月跟在后头,看她一瘸一拐的样子,心头不由一酸,跺跺脚骂道,“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噗嗤!”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笑。
那邙月回头一看,冷着脸道:“你怎么又跟来了!”
“我可是左相府的贵客!”也先陪着笑脸回道:“你方才说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这个我可不认,月月,我对你的心,苍天可鉴!”
那邙月头皮发麻,“我今天没心情跟你闹!你是要上左相府喝喜酒么?你快去,最好能把宋元征喝醉了才好!”
“你胆子可真肥!左相大人的名讳你也敢直呼!”也先不急不恼,朝身后努了努嘴,道,“那人你们可认得!方才玉小姐跌出去,那人脸色都变了,一直跟着你们!”
那邙月抬眼一望,当下不是头皮发麻,而是整个人头都大了。
“状元郎,郡主的驸马,谁不认识!”
君笑就跟中了魔怔一样,眼睁睁看着玉琳琅进了宅子,低声念道:“娇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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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门庭冷落啊。相聚都是缘分,还在看的姑娘们举个手手给我看看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