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久姚的心一个猛颤,扭头要抓泗水河神的衣领,扬起的手却被泗水河神紧紧握住,疼的久姚皱起眉头。
她忍着疼痛吼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娘什么也不知道,你放过她!”
泗水河神眼底尽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嘴角攀上一抹歹毒的笑,瞥了眼久姚的娘:“哼,本神还不屑与一个妇人一般见识。”他手一提,久姚便无能控制的随着他飘飞到空中。
“施久姚,犬子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将他害成那副模样!乖乖跟本神回泗水,让犬子亲自收拾你!”
他从漫天怨鬼之中飞过,久姚被他揪着,法力逊了太多,没法挣逃。她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远的姚府里,娘哭着喊着的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来,黑压压的怨鬼们开始撤退,又现出整个姚府喜庆的红色。
那热烈的颜色映在久姚眼中,在她心中一滴滴的化成了血,她被泪水氤氲了眼眶,心头也仿佛流淌出苦涩。
娘……
虞期……
耳边风声呼呼,泗水河神风驰电掣。
当久姚能落在地上时,前方已然是泗水。
夜下的泗水像是一个翻滚着波涛的炼狱,那些卷起的水花,宛如一道道扭曲的、嘲弄的笑。而久姚就是她们嘲弄的对象,它们在嘲弄她终究逃不出泗水这对父子的手掌心,它们在嘲弄她到头来还是要成为泗水公子的禁-脔,甚至,连禁-脔都不如。
后背被泗水河神生硬的推了下。
“自己下去。”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等到虞期,是不是就和夕儿说的一样,虞期无法回来了?
是她害的是不是?
心中的苦涩越来越浓,仿佛把五脏六腑都腐蚀了,猎猎的冷风如刀般割在脸上,留下两道泪痕,随着月光的颜色呈现浅浅的荧光。
久姚的心被绝望吞没,她望着泗水,竟发现心里没有一丁点的恐惧了。她只是担心虞期,担心娘,担心远方的伊挚哥哥还有妺公主。
她一步步走向泗水,湍急的水花溅起在她的裙子上,冷冷的贴上她的腿。腿好像很重,她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承受酷刑。
虞期、虞期,你真的不会来了?
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没来,久姚听着身后泗水河神紧跟的脚步声,绝望一笑,投入泗水。
可偏在身子刚腾空时,胳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这人将久姚拉回到岸边,与泗水河神分开距离,而久姚也恍然回神,侧脸看着这人。
“竹中仙?”
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的,竟是霜神青女的侍神竹中仙。而久姚身边,霜神青女也从一圈皎洁的白光中浮现,用柔软的手轻轻抚摸久姚的小臂,试图安抚久姚的情绪。
“青女大人……”久姚痴痴唤道。
“久姚姑娘,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心里要是不舒服了可以大哭一场,没关系的。”
对上青女怜爱万物的眸眼,久姚感动的眼泪又向外冒,揉揉眼睛说:“青女大人,我没事的,虞期他……”
“是岷山君用了千里传音,要我和竹中仙过来保护你。”青女柔和的笑言。
久姚稍稍一想,就明白虞期定是在去找阿筝的路上就和青女传音了,显然是留了后手。她更加担心虞期,咬了咬唇,对青女道:“我想去找虞期。”
泗水河神被坏了事,心生恼意,狠声道:“青女,从前咱们可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要插手小神的家务事?”
青女柔声说:“你强掳久姚姑娘,实则是插手了岷山君的家务事。”
“青女,不要以为小神会怕了你。”
青女也不和他废话,直接从衣服里取出块青铜令牌,手一挥,教令牌飘到泗水河神面前。
“泗水河神应该认得这个吧。”
泗水河神看了眼令牌,瞬间变了脸色,还隐隐有几分畏惧:“你……你竟然搬出她……”
青女说:“你知道她的规矩,面对她令牌的神祗,若是不听话,就会被这令牌里的神力打得形神俱灭。念你与我同为神祗的份上,你还是收手吧。”
泗水河神不甘的瞪着青女,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青女怕是已经被戳出无数个窟窿了。
可泗水河神最终还是放弃了久姚,气愤的哼了声,投入泗水没了踪影。
青女哀怜的看着他消失的水面,摇头叹道:“当真是造孽啊……泗水河神,几千载修为不易,你又怎能堕落了自己?”
竹中仙冷道:“同情这种败类作甚。”
青女笑:“没什么……久姚姑娘,我们走吧,先回你家中看看。”
久姚含泪点头,随两人飞了去。
在路上,久姚问了青女,那令牌是什么,怎会让泗水河神这般忌惮。
青女说,那是天后曾赐予她的护身符,令牌里被天后赋予了无上神力,专治神祗。这令牌只能使用一次,却能让被打的神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久姚心里闷闷的:“既然天后这样厉害,天帝定是不比她差,他们不能守住无赦吗,不能对付魔族的残余吗,为什么要让虞期牺牲那么多,还得一个人来苦苦支撑。”
青女沉吟片刻,缓缓道:“久姚姑娘,这就是命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呢……”
回到姚府后,夕儿和那些怨鬼已经撤离,显然是不知久姚得救的事。
而院子中多了几个人,竟是司宵、帝女,还有帝女的姐姐少女和姐夫赤松子。显然他们也是被虞期的千里传音唤来的,只是来得晚了,抵达姚府时久姚已经被抓走。
久姚的娘一见女儿回来,涕泗横流的把久姚抱进怀里:“我的儿啊,你回来了,娘可都担心死你了!”
宾客和家奴们也忙聚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安慰庆幸。
久姚的娘看见青女和竹中仙,那气度一看便不是凡人,久姚的娘忙跪了下去:“多谢两位天人救了我们家阿久,民妇给你们磕头了。”
“姚夫人快请起,万不要客气。”青女忙上前扶起了久姚的娘,柔和的笑言,再望向帝女他们,“你们也来了。”
帝女笑道:“岷山君都传音到昆仑了,我们还能不来吗?他要我们保护好姚府和有施氏,所以这边的事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不过话说回来,岷山君人上哪里去了?”
久姚心里一酸:“不知道,我好担心他……师父,我要去找他。”
“好,我陪你去。”
留了帝女她们几个保护姚府和有施氏,青女、竹中仙、司宵随久姚离去。
她连嫁衣都没顾上换,急切的冲向都广之野。
一整夜,她都在寻找虞期,找过整个都广之野,翻遍了整座岷山,虞期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也找不到。而原本在参天桑树上的蚕女也不见了,久姚隐隐觉得,虞期的失踪和蚕女有关。
久姚问:“难道阿筝和虞期都遭遇了不测?”
竹中仙冷道:“另一个可能,蚕女是假的。”
久姚吃了一惊,问青女道:“你们早就这样怀疑了?”
青女答:“有这样的疑虑,但都只是猜测,我没办法证明什么。再说蚕女对失踪那一百年的解释也合情合理,我还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久姚也宁愿相信是她们多心了,自从她把虞期带到蚕女面前开始,蚕女无论从举动、记忆、甚至言谈方式上,都不曾引起虞期的怀疑。最了解蚕女的人就是虞期了,如果这蚕女真是假冒的,那么那个冒牌货是怎么做到不出纰漏的?
久姚忽然想起不久前,她和虞期、蚕女一起去拜访青女时,鉴于蚕女和青女的对话内容,她曾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抓不住那一丝“不对劲”究竟是什么。
直到现在,她仔仔细细将所有与蚕女接触过的场景都回忆了一遍,回忆到曾在虞期袖子里见过的少女阿筝时,她终于抓住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匹白马!
在虞期袖子里遇到的少女阿筝和白马,正是虞期对家中记忆的投影,久姚记得,那匹白马看阿筝的眼神,温柔刻骨,如在凝视心爱的人。可蚕女却一直说,白马恨她,用马皮圈禁她,用怨气折磨她,还将她囚禁了整整一百年。久姚不相信,拥有那样温柔眼神的白马,会做出这种事。
“难道我们真的都被她骗了?”久姚还是不敢相信。
是她把虞期带到蚕女面前的,这和夕儿适才说的一样,虞期是因为她才没有回来。因为她,又是因为她……她已经害的虞期差点丧命聚窟洲了,如今,竟又害得他生死不明。
施久姚,你这灾星!你欠虞期的,拿什么来还!
颤抖的肩膀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覆盖,久姚抬眼,对上青女悲悯的目光,眨眼将眼泪挤去,唇角扯出一道笑意:“青女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可有什么头绪?”
青女道:“天快要亮了,你先休息吧,不能把身子累垮。”
“可是,虞期他……”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毕竟是凡人,需要好好睡一觉。”青女在久姚面前一挥手,久姚便软软的倒在了司宵怀里。
“久姚姑娘,先睡会儿吧,我们帮你……”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