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天气，少了夏的大雨滂沱，更多是绵绵秋雨。
被粘濡的女子监狱，阴暗气息更浓，阴云积压下，就如不少冤魂交织在屋顶，做着无谓的哀鸣。
这是殷丽霞入狱后，第一次有亲属来探望。
当她在狱室被叫出来时，心里还有些期待，会不会是两个女儿来看望自己，但当她走进会面室，看到坐在那儿，不动声色的男人时，眼底多了丝忌惮。
殷时修感觉到来人，冷眸看向她，眼底揉了一丝纯粹的光，未泯的唇，不改的严肃冰冷样。
等狱警走到门口等待时，殷丽霞才敢说话，“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她眼底跳动着丝丝缕缕的激动，其中还掩藏着痛苦。
殷时修冷静得吓人，丝毫不受殷丽霞影响，“你在这里面，难道还受了委屈？”
“没，没有！”她如实摇头，她清楚，殷家算是对她不错了，在里面买通了几个大姐大，对她挺照顾的，最起码没人敢对她找茬。
“殷家对你，算是不薄的。”殷时修观察着她那张苍老的脸，头发两鬓都白了，那张经过岁月磨打的脸，没了护肤品的养护，皱纹各种斑点，布满全脸，相比于以前，完全认不出人。
“但是……”殷丽霞低下头，面对他，她还是不敢说太坦白。
如今在监狱里，过得每一天都令她觉得置声噩梦，想起以前，一直以来过的都是大小姐生活，哪需要每天工作，累了还不敢歇息的日子。
殷时修没有追问下去，平静坐在那儿。
殷丽霞看着他，犹豫了很久，终于问道：“为什么爸不救我？”
“救你？”他唇角微微一勾，“你已经嫁给了洛百川，就是洛百川的人，更何况，你是洛氏法人代表，这关系根本撇不清。”
他的话，令她无力反驳。如今被囚困在监狱，她就像被拔了尖爪的老虎，想要发恶发凶，根本是没可能的事情。
“那你今天来看我的目的是？”殷丽霞始终没有问出口，为什么两个女儿也不来看看自己。
“对你我没有任何目的，今天来，就是帮心艾带点衣物给你。”他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动，这种阴沉的平静，带给她更多的不安。
提及心艾，她的心被捏的疼，“那，为什么，为什么……”
“想说什么直说！”他微微蹙了下眉，眼底的凛然随之升起。
“为什么心艾她们不来看我，我想她们了。”殷丽霞眼底埋下大片落寞，这种哀寂的心境，无人难懂。
“她们……”他眼底闪过思量，“心艾把洛百川的骨灰安葬到墓地后，就会来看你。”
“洛百川的死，是你下手的吗？”她的语调放得很轻，在刚得知这个死讯时，内心百感交杂，虽说自己曾经痛恨他，但他始终都是自己的丈夫。
“不是，我没必要在一个废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回应的直白，殷丽霞清楚殷时修的作风，如果是他做的，他不会否认，难道……她双手交握，若不是他，就是爸派人秘密做的？
他目光带着探究，冷声道：“你都被洛百川连累到这种程度，还惦记着他，真是伉俪情深。”
他语气不难听出讽刺，没出事前，他俩是有多痛恨对方，殷家上下都清楚。现在人死了，就来感情了？
开玩笑！
“不是，我只是有点……”她说不出那种感觉，不算伤心，惋惜又不足以形容。
“你忘了公司的钱是被谁卷走的？你忘了他在外面有情妇的事实了？如今洛家落魄如此，没少他的‘功劳’！”殷时修不懂他们的感情，他也不会懂，以殷家的利益来说，洛百川罪有应得。
她当然记得这些事情，如果不是他的不忠不义，洛家和自己都不会出这种事情，她语气轻飘如一缕风，“大家夫妻一场，我对他没有任何可怜，只是想了解清楚这件事情始末。”
“除了我还有谁，你心里清楚。”殷时修说完这话，对于洛百川的话题，不再多言。
殷丽霞看着他，点了点头。
少许，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她又问道：“可颐和心艾现在怎么样？心艾没受到影响吧？她学业怎么样？”
殷时修看出她的紧张，说到底还是个母亲！
“她们的情绪受了不少影响，老爷子勒令她们出国散心，刚回国，心艾倒没什么，老爷子准备安排她出国留学，远离淮城的纷扰，就是洛可颐的事情，不容乐观！”
殷丽霞微微一怔，又想起在电视看到的新闻，恐慌问道：“可颐真得了艾滋病？”
她一直深信，那只是谣言，只是传闻，不可能是真的，但经他这么回答，她心里的破开了一个洞，里面是无尽的荒芜。
殷时修没有说话，但无论是眼神还是神情，都已经告诉她，这件事是真的。
她愤怒地往桌上一捶，眼底压抑地怒火，声音都跟着颤抖了，“为什么可颐会得艾滋病？是不是那个贱人干的？”
洛云裳是摧毁他们洛家的主谋，如今她和洛百川都落到这种结果，洛氏也纳入她名下，那贱人还不愿意收手？
“你确定要听？”
“你说吧，我已经接受这事，等我出去，我定不会饶过那贱人。”她眼底蹦出森冷的寒光，会面室的白炽灯光落在她那张老脸上，布满了狰狞的色彩。
“不是她做的，是洛可颐自己和天佑出去玩，跟男人乱搞关系，被那男人传染了艾滋病。”
听完他的叙述，殷丽霞红了眼睛，“我的女儿，呜呜……我的女儿为什么这么命苦？”她用力捶打着桌面，一再责骂，“那个混账，身为表哥还加害于表妹，他良心何在，等我出去后，我定不会饶过他，还有那个张文佩！”
对于她哭诉，殷时修无动于衷，还直指洛可颐的不是，“我看你出去，要骂的第一个是洛可颐，明知道自己有病，而且是传染病，还隐瞒我们所有人，她目的何在？要我们陪她下葬？”
殷丽霞抹了把眼泪，“不，不是这样的，可颐哪怕再坏，也不会想着对家人下手，她只是自卑，不想被人知道她有这种病。”
身为母亲，肯定是维护女儿，哪怕她心肠再坏，在殷丽霞严重，她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合乎情理。
“是你天真还是纵容，她如今这种局面，都是被你们纵容出来的。”殷时修眉宇闪过一丝戾气，说出来的话更如一把刀，直戳她的痛处。
“呜呜……时修，你不能这样，好歹你也是可颐的小舅舅，她现在都染了这种病，你也要同情她。”
“我不会同情刁蛮无理的人，是她自作自受，明知道殷天佑就那种人，还和他出去，找死！”
“殷时修，你错了，最可恶的是洛云裳，不是她把我们家搞成那样，我就不会坐牢，我就能看着我女儿，是她，都是她的错……”最后一句，近似乎呐喊，她双手用力抵住桌面，狠狠盯着他，“你帮我报仇，你要帮我报仇！”
怒火飙上来，情绪也跟着来了，她把希望寄托在殷时修身上，责怨着洛云裳，“我为社么要遭这种罪，洛家为什么会落魄成这样，可颐为什么会染上艾滋，这一切，都是洛云裳，都是她的错，我恨她，你要帮我解决掉她，只有她死了，才能平复我内心的恨意。”
“我不会帮你，老爷子也不会帮你。”殷时修态度明确，他清冷的面容一丝不改，冷冷地站定自己的立场。
“为什么？可颐难道就这样白白被糟蹋？”
“让她染上艾滋的男人叫胡斌，我早就动了手，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是个废人。”
白炽灯的光冰冷地洒在他脸上，那张近似冰封的脸，没有一点表情，哪怕提起亲人的事情，他的语气、口吻、态度都平静如流水，无声无息的，如果他的眼底不是有一丝疏离的淡漠，真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会不会是一个只会动嘴巴的假人。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是洛云裳，你们要去动的人是洛云裳，我恨她、恨郑茹美、恨洛百川，那混账，听说最后把股份还分给了洛云裳那个贱人？”
激动的殷丽霞，眼睛都红了，布满血丝的眼球，深藏着一种执念，如一枚毒瘤，挥之不去。
“这是他的选择，你没必要道德绑架！”殷时修很客观地言明事实。
“不！”她置声否认，“什么他的选择，我看他是一直都没放下过那个郑茹美，那个畜生，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哈哈哈！”
她忽而地哭了，然后又狂笑起来，情绪起起伏伏地不稳定，引起了外面的两名狱警注意。
殷丽霞看到他们时，异常激动，指着他们控诉，“你们要干嘛，我们还没到结束时间……啊，你们不能把我带走，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和我弟弟说完，你们走开啊……”
其中一名狱警对殷时修开口道：“对不起，殷先生，由于犯人情绪过激，你们的会面时间要马上结束。”
殷时修点头，默允了。
他冷眸看向对面的殷丽霞，眼珠子睁得特别大，心有不甘，一直试图挣脱狱警的束缚，“你们走开啊，走开……啊！”
走远时，他还听到她嘶声裂肺的呐喊声，“我恨洛云裳，洛云裳，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郑茹美，洛百川，你们这对贱人，活该死的那么早，哈哈哈……”
殷时修离开会面室，朝大门外走去，不经意间，被迎面走来的女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女人简单道了歉，又迈开大长腿匆匆离开。
殷时修淡然回头，看着她苗条的背影，身高足有170以上，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却遮盖不住出她高挑野火的身材，一头中长发在背后轻轻摇动，整个人给人一种莫大的冷艳气场。
他眼底划过一缕思量，刚想离开时，脚却碰到了什么，低头，手表的暗调光流直入他的眼睛。
好奇下，弯下腰捡起那枚腕表。
是时下chane经典的扣合性腕表，菱格纹元素简约却让人过目不忘，镶嵌其中的钻石演绎一种低奢美感。
他在表盘缓缓摩挲了一下，突兀的沙质感让他翻到背后一看，上面印刻这一个名字，他眸光一收，淡淡开口，“沈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