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晓一愣,凌七的话让她一瞬间脑洞了好多版本。
妈妈早逝?爸爸放养?然后出事了就丢了凌七?或者是爸爸把小凌七丢在了老家小镇就再也没有出现?
总之,没有好的。
想到这,牧晓有些尴尬,抱歉地看向凌七:“对不起。”
凌七挑眉看了眼牧晓:“对不起什么?”听她的语气,分明是真的不知道。
“……提到爸妈的事。”牧晓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却看到凌七无所谓地笑了。
“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我只是有个问题想不明白罢了。”凌七难得说多几个字,语气让牧晓觉得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凌七对她的“父亲”没有感情。
牧晓想了想,觉得也是,要是她从小被爸爸抛弃,才不会有什么血脉亲情呢!
想通这一点,牧晓笑着与凌七说:“有我们呢,等我们出去了,如果你想找你爸爸,我也帮你找。不然,你就跟我一起走,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这一刻,牧晓忘记了门外那速度快得惊人的进化丧尸,也忘记了一大堆麻烦的事。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这是她一直以来坚信的。
既然没能靠安眠药在一开始弄死自己,那么,总要为了活下去努力,然后将日子过好起来。
凌七始终看着牧晓,虽然屋子一片黑暗,但这对凌七没有影响。
她清楚地看到牧晓脸上的神情,看到她闪烁着光芒的双眼,莫名生出一丝向往的情绪。
从她有记忆到现在,她从来只有活着,却没想过生活。
好日子是什么样的?凌七从来没有想过,也想不出来。
可是,她似乎从眼前这个人近乎狂妄的话语中看到了。
不知不觉,两个人又睡了过去。
等牧晓再醒来,天已经亮了,她一动弹,就觉得脖子酸痛得厉害,这才注意到她竟然靠着墙、枕着凌七的肩膀睡了过去。
看着因为她的动作醒来的凌七,牧晓越发不好意思:“凌七,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又睡着了,你快看看你肩膀还好吗。”
这都枕了半个晚上,可别给压塌了!
“还行。”凌七只是抬手按了两下肩膀,没多说话。
牧晓有些尴尬,刚好另一头安琪母女那边有了动静,她干脆站起身跺跺酸痛的腿:“我过去那边看看。如果饿了就从包里拿吃的哈!”
当牧晓过去时,安茗正用生理盐水给安琪洗脸。
见牧晓过来,安茗指了指旁边置物架上一个箱子:“随意用吧,说实话,这些东西放着多半也用不上了。”
牧晓点点头,拿出两包生理盐水,也不急着用——她还尴尬着呢,过会儿再拿给凌七吧。
看看安琪闪亮亮的大眼睛,掩饰不住的喜悦,牧晓不禁有些羡慕:“安琪找到安医生,可高兴了。”
安琪立刻点头:“我最喜欢妈妈了!”说完,她突然捂住嘴,看看妈妈又看看牧晓,立刻认真表示,“我也喜欢牧晓姐姐!”
这一闹,牧晓可笑开了,眨眨眼对着安琪小声说:“我也喜欢安琪,别告诉别人哦~”
“好!”安琪笑得可开心了。
安茗在一旁看着,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神情,蹲下身摸摸安琪的脑袋,突然摘下脖子上的一块红绳玉佩。那玉佩小巧玲珑,上面雕得是一只凰鸟。
她将玉佩挂到安琪的脖子上,还细心地收拢了红色棉绳,让它更适合安琪。将玉佩收进安琪的衣服,安茗看着安琪微笑着说:“大概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这小城不适合久待,不如趁着丧尸刚爆发,外面那种丧尸数量不多的情况下,早些离开这儿。”
“妈妈?”安琪有些不明白安茗的举动,疑惑地看着她。
安茗笑了笑,拉着安琪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才刚泛白的天空。
天仍然在下着雨,细细绵绵的,街上来回走动的丧尸数量不算多。
牧晓也跟了上去,刚才安茗说得那些话,分明是与她说的。
“往东北方向走大约一两百公里是晴州市,那儿有驻军,不管怎么样总会有行动的。”安茗这一次直接抬了头,是与牧晓说的,“如果情况真的很糟糕,那些驻军总会想办法向京城靠拢,若是没有别的选择,到京城后可以找琪琪的爸爸。”
“妈妈?!”安琪打断了安茗的话,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安茗笑着抚摸安琪的脸颊:“琪琪记得爸爸的样子吧?”
安琪连连摇头,不愿听妈妈再说,伸手要抱抱。
安茗没有拒绝,俯下身子让安琪抱着她的脖子,她也拥住安琪。
牧晓目光微动,低下头,看到安茗那只包扎着的手始终垂着——她是用完好的右手拥抱安琪的。
牧晓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她不想承认自己所看到的,更不愿意承认她猜测的。
“你们都醒了?我们得想办法出去呢,也不知道外面那只特别快的丧尸还在不在。”易昇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他才刚醒,还揉着眼睛,一时没看出这三人间微妙的气氛。
这句话就像是打破了最后的平静,安茗安抚地拍拍安琪的背,却不容置疑地让安琪放开她。
安琪不愿意做作业想先看动画片时,安茗就会这样拍她,安琪总会乖乖听话。
这一次,安琪的手颤了颤,终于还是乖乖地松开。
安茗转头看向窗户,伸手掰开窗户的把手,往外一推。
一道缝打开了,外面的空气吹入室内,让几人精神一震,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里的窗户都有固定的规格,虽然能够打开,但不足以让人翻过。而每一层的窗户都是坚硬的钢化玻璃制成,非常牢固。
“我不认为强行打碎玻璃是一个明智的办法。”安茗耸肩,“不说动静会引来丧尸,我们这里的几个人应该都没有把握能靠床单扎成的绳子安全降落。”
显然,安茗说的是大实话,只是,后面接上的却让易昇大惊失色。
“所以,就由我出去探路。”安茗说的时候,非常平静。
牧晓的心沉到底,她看看安琪,小姑娘低着头,双手抬起紧紧抓住安茗的右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我去吧,我大学时还参加过校运动会400米,成绩不错。”易昇立刻站出来。
在场只有他一个男性,安茗更是他一直以来尊敬的前辈,他怎么都不愿意让安茗站出去冒险。
“什么都不用说,我去。”安茗微笑着,低头将视线落在她始终垂着未曾动过的手臂。
所有人跟着她的视线看去,伤口包扎着,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做了阻断处理,看来还是没用。”安茗说得非常冷静,冷静到那只手仿佛不是她的。
“这不可能!”易昇震惊地走上前,可才走出两步,又迟疑了。
安茗微微一笑:“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左臂肢体僵硬,无法控制。仅仅是刚才三十分钟,左肩也出现麻痹现象,虽然肢体暂时还未出现表象异变,不过……”她稍稍停顿,看了眼右手边的安琪,还是近乎残忍地详细说出,“根据计算,我清醒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知道这时候能说什么,能做什么,无能为力的绝望不断蔓延。
之前,他们就算不知道安茗在哪儿,总有可以找的地方。可现在,他们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办法。
“你们需要考虑的,是活着离开这里,然后尽一切活下去。”安茗看破这几个年轻人此刻的心情,尤其是牧晓,很肯定地将这句话砸入他们脑中。
人在迷茫无措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目标。
安茗很清楚这一点,更知道时间宝贵。所以,她几乎是以命令的语气看向牧晓:“牧晓,琪琪就交给你了。我知道这很自私,但还是请你带琪琪想办法去京城,她爸爸是科学院的齐韫。”
“安医生。”牧晓想了想,抬头看着她,“我会尽全力,但是,我想你也该和安琪谈谈。安琪很懂事,她不仅仅是个孩子。”
逃避,是人类潜意识的自保,是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去做的事。
牧晓的自杀如此。
此刻的安茗也是。
她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却逃避了与安琪的对话,选择将叮嘱交给牧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