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逼问(1 / 1)

叶闻笛从来都是乐婉公主府里,乐婉公主最最宠爱的孩子。

是以,她也从未被乐婉公主这般的训斥过。

她被乐婉公主训斥了一顿好,就呆呆的跪坐在席上,脑袋里头嗡嗡直响。

小小质子,迟早被舍弃……

叶闻笛怔在原地,半晌,忽然提起裙子起身,就想要往外冲。

谁知她刚冲到门外,就被乐婉公主的贴身侍女拦了下来。

叶闻笛一袭红衣,怒斥:“你敢拦我?”

那侍女轻轻一福身,柔声细语的安抚道:“奴此等身份,怎敢拦小娘子?只是,公主有令,小娘子近日身子不适,需要在家好生将养,待小娘子身上的病没了,心病也去了,公主也将小娘子的婚事定下,自然会让小娘子出去。”顿了顿,那侍女又道,“至于现在,公主说,小娘子在自己院子里,尽可随意玩闹,衣食住行,都依从前的例。”

那侍女又福身一礼,便离开了。

只剩下叶闻笛娇俏的脸上,满是羞愤和怒意。

阿娘啊阿娘,您到底要做甚么?瑾然是您的侄儿,难道阿远不是么?

还有三舅舅,为何就非要舍弃阿远?明明阿远才是真正的嫡长子,明明阿远比起那个四平八稳、样样都不出挑的谢瑾然要出色多了,为何就非要舍弃阿远?

叶闻笛一袭红裙,趴伏在案几上,哭得梨花带雨。

而公主府的主院里,乐婉公主脸色铁青,和同样面露愠色的驸马武阳侯相对而坐。

侍女回来后,将叶闻笛的反应都一一说给了二人听,接着,就站立在了乐婉公主身后。

乐婉公主怒道:“都是本宫宠坏了她!竟宠的她如此无法无天,竟连这等大事之上,都要闹小孩子脾气!”

武阳侯皱眉道:“不懂事,就让人好好教教她。她才十三岁,无论如何,都能教的回来。只是,她的亲事……三弟那边,不是说,想要将亲事尽快定下么?就算不明着定下,咱们私下里也该交换了信物,将亲事定下。儿女亲事,本就由父母做主,咱们倒是能给她做主定下亲事,但……总不能把她关上一辈子。”

乐婉公主也恼道:“咱们与三弟结亲,本就是为了结两家之好,将来三弟若是得成大事,咱们家也能……”她顿了顿,“可是闻笛如此糊涂,看上谁不好,竟是看上了那山沟沟里钻出来的土包子!她当真是瞎了眼了么?明知我与马氏交好,还要去喜欢那个土包子!这让我如何敢把她送去敬王府?”

武阳侯也是一叹,拍了拍乐婉公主的手,沉声道:“且再等等罢。把大娘、二娘都接回来,让她们亲自来教一教闻笛,最好,尽快教好。”

乐婉公主看他。

武阳侯叹道:“咱们既打定了主意要把闻笛定给瑾然,那自然不能再让闻笛和谢远走得太近。毕竟,人言可畏,瑾然的母亲和那谢远间本就有些龌龊,若是再让她知晓了闻笛曾经心仪过谢远,那闻笛将来就算是嫁过去,又能有甚好日子过?到时候,三弟若是成事,我也好,你也罢,又如何还能为闻笛撑的了腰?倒不如,现下你且狠狠心,一次性将闻笛教好了才是。”

乐婉公主也叹:“我只恨我为何没有再生下第四个女儿!”

夫妇二人心中皆是对叶闻笛恼怒不已。然而事已至此,他们既打定了主意要全力支持敬王将来称帝,那么,他们当然是需要得到敬王能给他们的最大利益。

而这最大的利益,便是将他们的女儿,嫁给敬王膝下最有可能继承他皇位的那一个儿子——谢瑾然。

而乐婉公主府,也就会成为将来的太子岳家,乐婉公主也好,武阳侯也好,当然都不愿意错过这件好事。

只可惜公主府内,能和谢瑾然结亲的,只剩下了一个还未出嫁的叶闻笛而已。

东宫。

谢远和谢含英正各自盘膝坐在胡床上,分别执黑子和白子正在对弈。

二人许久未见,谢远连日奔波,回到长安后,又有诸多事务要忙,因此便也不甚上心,只心随意动的落子。

谢含英亦是心事重重,且六月里他便要成亲,娶得却不是他的心上人,心中更是格外郁结,因此落子时,比谢远更不上心。

于是谢远就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就是不在意,竟然还赢了谢含英。可见谢含英比他走神走得还要严重。

一盘棋罢,谢远就道:“罢罢罢,阿兄,这棋,咱们还是不要下了。”然后往外一看,现下已经到了五月,春末夏初,天气已经渐渐温暖了起来,便微微眯了眯眼,笑道,“我看外头月色不错,不若咱们就让人打了灯笼,在外头闲坐了对饮,如此也不枉费今日的好月色。”

谢含英心下一动,就道:“也好。”然后就令人多备下些灯笼,转头对谢远道,“说来,我许久未曾见弟作画,不若今夜弟就画一回为兄?”

谢远嘴角抽了抽:“那阿兄可真要多备些灯笼,否则,我看不清楚,画得不像了,来日清婉表姐怪我,我可是要跟她告状,说是阿兄你太小气,不肯多备些灯笼才会这般。”

谢含英眼中的笑意就越发温柔了起来。

他很高兴,他一心喜欢的阿弟,心中也是明白他的心意,知晓他此举是为了甚么。

谢含英将事情吩咐下去,就和谢远一直等着人将事情安排妥当,二人这才起身,要一起出门。

结果谢含英想了想,又转过头拉着谢远道:“既是要作画,那阿远再陪为兄挑几件合适的衣裳。唔,你阿远觉得,为兄待会该月下吹箫合适,还是月下舞剑合适?亦或者说,该手上拈花,才能让婉儿一看到画,便知我在思念她?”

谢远:“……阿兄,我今年才十二岁。”

谢含英若无其事的拉着谢远继续挑衣裳:“唔,为兄差不多也是十二岁时,就开始觉得婉儿很好。然后……”就春心动了。

谢远:“……”

好在谢含英虽然一心想要让清婉郡主知晓他的心意,但也知道他身份毕竟不同,明日一早到底是还要跟着元朔帝上朝的,于是就很快挑了一身青色衣衫,腰带轻轻坠着,拿着横笛,月下吹笛。

谢远周身则是围了一大圈的举着灯笼的人,执笔作画。

他没有画谢含英的正面,而是画了侧面。

圆月孤零零的挂在天上,月下是清冷冷的园子,清冷冷的水,还有清冷冷的少年。

少年手执横笛,腕上挂着一只有些旧的红绳,虽是侧颜,却神色温柔,眼中含情。

谢远画了画,站在石桌前看了好一会,忽而就是轻轻一叹。

谢含英还在那里摆姿势,听得谢远这一声叹,才转过头去,发现谢远已经画完了。

他上前几步,定定的看了好一会那副画,才和谢远一样的叹了口气:“算了,这画,还是不要给婉儿了。”

阿远的画技太过精湛,将他对婉儿的思念倾慕和愧疚,尽数画在了画上。这样的画,堪称绝笔。只是,他却不能再将这样的画送给婉儿,徒惹伤悲。

谢远也点了点头,等着墨迹干了,才笑道:“看来,阿兄须得找一个画技在我之下的人来作画才是了。”

谢含英也笑。

二人说笑一番后,终是看着时候不早,便一齐回去,同榻而眠。

到了第二天的宫门落锁前,谢远才带着那副画出了宫。

他原本想着,这幅画,或许他此生都要自己留着,送不了那个谢含英想要送的人。

殊不知世事难料,终有一日,他还是将这幅画送给了那个谢含英真正惦念的那个人。

阿守早早就等在宫门口了,瞧见他出来,就立刻迎了上去,满脸的不高兴。

谢远想笑,却又觉得此举颇为不厚道,就只在一旁和阿守说话。

阿守不肯理他,可是也不肯离谢远太远,就这么别别扭扭的一直跟在谢远几步远的地方,跟的紧紧地。

他原本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让阿远知道他在生气才是。等回到府中,他在和阿远和好就是了。

结果,等回了府,阿远就发现他的打算大大的出了问题。

因为府中不只有他想要和阿远说话,还有谢云屏的两个小娘子,还有谢恭然……他们全都想要和他抢阿远!

阿守气得一张脸都鼓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与其回来和这些人一起抢阿远,倒不如那些他和阿远独自在海上的日子——那个时候,除了那个舅舅每日会定时拉着阿远讲些兵法武功,可就是那个时候,他也是能寸步不离的跟着阿远的!

哪里像现在!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远被东宫的那个太孙手拉着手把阿远拽走,只能看着几只小崽子围着阿远让阿远讲故事,或者干脆就只让远抱,阿远不抱就开始哭闹……

而他只能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阿守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但他又不肯离开,心中想着,或许等到就寝时候,他留能和阿远一起睡了——嗯,或许,他还能晚睡一会,和阿远挤进一床被子里!

阿守心中正想得美,却没想到,等到晚膳之后,他正想追着谢远进房间,敬王府中,就来了宁远侯江白。

而江白看了他一眼,就拉着谢远一起进了书房。

阿守站在外头,只觉孤零零的,好生难过。

书房里,谢远正皱眉往外头看,就见江白笑他:“阿守可是比你还大呢。且他已经有了真正的爵位和食邑,将来长大,也会有自己的官职、家人和未来,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把他当弟弟宠着,总该让他自己长大才是。”

谢远心下一叹,知道江白说的的确没错,就没有反驳,只笑问江白来意。

江白面上便是一肃,沉声道:“阿远,江家本就是武将之家,你外公、大舅、二舅皆是死在战场之上,而我……如今大庆朝北有突厥,西有吐蕃,东有扶桑高丽……除此之外,还有诸多蛮夷,贪恋我大庆朝的广阔土地,天下从未曾真正太平安稳。我江白既是江家人,既一身本事,只在为将之上有些建树,那么,为国效力,护我大庆百姓安危,江白,义不容辞。”

谢远一怔。

江白双目灼灼的盯着谢远:“那么你呢?谢远,你五年前在朝堂上所说之话,可还作数?你之志向,是否,依旧在疆场之上?是否与我一样,愿护我百姓平安康泰,不受外寇侵袭?”

谢远微微垂眸,片刻后,抬头,对着江白深深一揖:“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我之志向,自始至终,从不曾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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