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俊是一个很年轻的年轻人。
同样,也是一个长的不算难看的年轻人。
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有些苍白,修长的剑眉搭配上一双丹凤眼有些阴郁。
事实上,欧阳少俊本就是一个少年得志的纨绔子弟。
出身名门,从小就是钟鸣鼎食,更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独子,这样的人生虽然完美到让人向往,但是欧阳少俊却从来没有觉得快乐过。
一个生下来就拥有一切的男人,他不需要经历苦恼与挫折,同样他也不需要经历努力与痛苦。完美的生存资本让他的童年早早的就失去了一切关于人生的乐趣。
这样的道理很简单。
一个千万富翁的儿子即使不如努力挣钱。即使不如努力奋斗,他的一生也会过得很好。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来说,奋斗努力,挫折痛苦是全无意义的,因为他那牛逼到死的家世他拥有一切,同样他也失去了一切。
别人还在为自己的第一工作沾沾自喜,而自己的钱一辈子到死都花不完。一个男人经过努力追到自己心仪的女孩,然而自己身边全部都是倒贴着的各色美女。也许生活不会太出彩,但是好在会有几个知心朋友能够经常一起聊天喝酒,哪怕是放纵消沉都会过得很好,但是自己却是不会。
因为生活拥有的太多得到的太多所以人生就会觉得很空虚。
空虚,那是种可以让人发疯的东西。
冰冷的王府里欧阳少俊生活了足足十八年,他早就过够了。
他想要的只是一场自我的放纵,若是在这场放纵里能够找到活着意义也许会更好一些。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带着三百大楚悍卒的欧阳少俊在这片世界里便是横行无忌。
所以,欧阳少俊依旧空虚。
空虚让人苦恼烦闷,所以,欧阳少俊喝酒。
因为修为高强,所以,一般的酒欧阳少俊喝不醉,他只喝最烈的酒。
红的发烫的烧刀子像是在胸膛里乱砍一样,这样的烈酒才会让欧阳少俊有一丝酒性。
这样的烈酒,欧阳少俊已经在今夜喝了足足十坛了,每一坛都是十斤重的大坛子。
身边草上飞的几个最能喝酒的家伙已经被欧阳少俊喝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长夜漫漫,酒香醉人,但是人却不醉。
是啊,空虚的心灵岂是用酒所能灌醉的。
不能,所以欧阳少俊一直在喝。
夜有些冷,但是好在有酒,所以也便不觉得冷了,但是终归会是有些寂寞的。
哒哒哒!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前院里传来,怕是又有一些小队回来了吧。
欧阳少俊心里暗暗的想了想,然后继续举起琉璃盏,继续喝酒。
无人陪他,他便一个人喝酒。
一个喝酒的滋味不好受,但是也没法子,毕竟能喝的已经都趴在地上了,剩下的那些只要喝一口这样的烈酒都会晕过去。
酒香扑鼻,但是,一抹奇异的味道却顺着酒香飘进了欧阳少俊的鼻子。
那是一道闻起来有些腥臭的味道,但又与鱼腥味不同。
那是鲜血的味道,甚至是人血的味道。
欧阳少俊的眼睛一亮,那双阴郁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芒。
他刚想开口询问外面还在胡乱玩耍的手下,却见一人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来人是李信。
欧阳少俊是与李信差不多长大的,王府里能与他说的来话的只有那么几个人,而李信便是其中一个。
素黑色的衣裳没有多少血迹,哪怕是那白皙的脸庞上也没有多少血迹,但是,欧阳少俊依旧能够闻到李信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李信面无表情的走到欧阳少俊面前,然后低着头并没有先说话。
欧阳少俊知道李信的性子,所以便放下酒盏笑了笑,然后满口酒气的问道。
“李信,你这是怎么了?这也没受伤没见血怎么一身的血腥味?”
欧阳少俊的话轻佻,甚至带着一丝说不明的兴奋,李信听到欧阳少俊开口说话,这才抬起头,顿了顿冷着声开口说道。
“少主,韩子非死了,我们小队其他的人也都死了。”
李信的话让欧阳少俊一愣,被烈酒熏的有些发晕的欧阳少俊直到过了好一会才明白李信说了什么。
韩子非死了,那个杀起人来像个疯子的变态死了?欧阳少俊心里满满的不信。
嘲讽的笑了笑,欧阳少俊打算开口训斥李信。
只是,下一刻,欧阳少俊闭上了嘴。
因为他知道李信从来都不会骗他更不会跟他开玩笑。
所以,欧阳少俊有些颤抖。
韩子非死了,整个王府里欧阳少俊最好的朋友死了。
其他人眼里的韩子非是个像个变态的屠夫,而在欧阳少俊的眼里,他从来但是那个当初骗他去看王家寡妇洗澡的王八蛋。
一个坏到脚底流脓的混账,自然没有什么朋友,恰恰,欧阳少俊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两个孤独人便在那一夜成了朋友。
咔嚓。
手中的琉璃盏被欧阳少俊捏的粉碎,一抹让人心悸的杀意从那双宛如刀锋般的眉眼里迸发出来,然后,欧阳少俊冷冷的开口问道。
“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谁杀的,怎么杀的,在哪杀的,一切从头到尾的告诉我!”
阴森森的话语里,欧阳少俊已经红着眼开始运转周身的灵力了。
可怕的灵压在虚空中降临,身后的几排烛火因为灵压带起的狂风而被吹灭。
骤然一黑,欧阳少俊发红的那双眼也越发的可怕。
李信感受到欧阳少俊的气息变化,但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抬起头看着欧阳少俊缓缓的开始叙述。
从一开始几人在张富贵酒楼喝酒,一直到杀了昊天仙门的外门弟子,以及最后因愤围杀朝歌,所有的一切,李信都讲了个明白。
夜,开始落霜。
空气里的水汽被欧阳少俊周身的寒意凝结成冰,然后一层层的顺着灯光落在地上。
冰凉的烈酒倒入胸膛,冷与热的痛楚便在胸膛里交汇。
痛苦是不是这样的感觉呢?
欧阳少俊不知道,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朝歌。
空虚漫长的人生里,欧阳少俊很少会感觉到快乐。跟着韩子非当年游历郡城的日子是他记忆里最好的日子。
那些日子里,他们大口喝酒,大声的调戏着王寡妇,然后在大街上一片骂声中狼狈逃窜。
即使是那样,两人在被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情况下,韩子非也得吹个牛逼说他以后发达了要让欧阳吃香的和辣的。
往事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那些放纵潇洒的记忆是欧阳少俊一辈子所不能忘记的。
他的生命里可以算作朋友的人,他想起的第一个人一定是韩子非。
那个满嘴口臭,杀起人来喜欢舔人血的疯子。就是这样的疯子,便是欧阳少俊的朋友。
现在,欧阳少俊的朋友死了。
欧阳少俊的黑发无风自动,在身后黑色的夜幕里哗哗做响。
赤红色的眼里一片平静,然而细细观察便会发现那红色的双眸里隐藏着的如同火山般将要爆发的杀意。
咔嚓!
虚空中的灵压越来越强,以至于将欧阳少俊身前的长案压成一摊木屑。
嗡嗡。
灵压在轻轻颤抖,案前睡着的四大金刚早被刚才的一幕吓醒了。
只是,他们还没有清醒过来。
宋涛一身酒气,甚至胸膛上还有些发白的呕吐物。在木案破碎成末的时候,他第一个醒来,同样,他也第一个张开口迷迷糊糊的赤红着脸笑嘻嘻的对着眼中迷迷蒙蒙的欧阳少俊说道。
“公,公子,来,咱们接着喝!”
欧阳少俊看着宋涛心头不由得火气大起。
剑指在虚空中一引,一道寒意便在指尖凝结,几个呼吸间,一团拳头大小的清水便出现在了欧阳少俊的指尖。
清冽冽的清水冷的厉害,甚至还带着星星点点的冰晶。
哗啦!
欧阳少俊剑指又是一动,然后那捧冷水便在宋涛身上淋灵个正着。
冷水刺骨,只是一个瞬间,宋涛便清醒了过来。
“公子,我!”
宋涛看着一脸冷意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抖,以为自己说酒话触怒了少主,便不由得开口想解释到。
“把他们几个都给我叫醒。”
凭空摄来一个酒盏,然后欧阳少俊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才冷冷的打断宋涛的话。
“是。”
宋涛见欧阳少俊并没有怪罪他,不由得心安了下来。
转身踢了几脚旁边睡的死沉死沉的几人,宋涛这才看见站在台阶下的李信。
见李信的脸色也不好看,宋涛识趣的没有打招呼,而是麻利的另外三人叫醒。
烈酒又一次入了喉,空气中爆发的灵压也渐渐散去,只是,欧阳少俊眸子里的赤红却越来越重。
直到那双眸子快要滴出血来的时候,欧阳少俊这才站起身来,冷冷的对着李信说道。
“李信,去把所有人叫来,半个时辰,我要在后院见到全副武装的所有人!记住,是所有人。”
李信苍白着脸,心有不由得一抖。
他知道欧阳少俊想要做什么,可怕他的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少主,还请三思!”
“去吧。没什么好思的,杀人者偿命,韩子非的仇我来报!”
欧阳少俊说的很轻,轻的很温柔。只是,李信却能听到那话里的疯狂。
宋涛不解,但又不敢问,只好带着迷迷糊糊的三人站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是。”
欧阳少俊的脾气李信还是知道的,所以李信并没有开口说第二句话,只是转身向外走去。
见李信走了,宋涛也不好停留,便连忙带着众人离开了。
夜,终究是深了。
欧阳少俊红着眼冷冷的抬起头看着檐角上的夜空,杀意正是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