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哭得很甚,从林麟的死到现在,她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现在,她却哭得几近昏厥。
林麟并没有安慰她,因为,他已经晕过去了,就在把脑袋从棺材板里抽出来的那一刻,晕过去了。
白绫扯了下来,灵堂也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参加葬礼的人全部离开。
但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却远没有结束,市井里,这件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第一谈资,传言比比皆是,诸如借尸还魂,遗愿未了,说得神乎其神……
朝堂上,其余人尚可,但孙海孙河两兄弟,却进言说,林麟之前是故意假死,就是要赚取功名利禄。
不过朱翊钧的想法是,如果承认林麟假死,那不是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傻冒?
连人假死都不知道?
所以,他特意请了大相国寺的高僧来,看了一通,说是林麟已到了阴曹地府,但阎王爷有感他拳拳报国之心,又给放了回来。
这让林麟的“诈尸”,升华到了经济建设的上层建筑,有了法律层面的意义……
于是,林麟愈发成了“奇人”,就连监狱里的林武堂也莫名沾了光,因为,有人说林麟是“麒麟之子。”
当然,炎黄子孙的爹不是蚩尤,爷爷也不是黄帝……
……
三天之后,七月二十,在邓小闲的精心调理下,林麟终于醒了过来。
不过,他的身体依然十分虚弱,苗儿巷一战,他根本就是个人肉靶子,换句话说,如果当时他的穿越时间再推迟半个时辰,无论哪个时空,林麟都将永远消失。
~药好苦啊……~
~雪儿这丫头,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能照顾好自己,照顾什么啊,分明都瘦脱相了啊……~
林麟脸色苍白,虚弱之下,双眸含情,更显魅惑。
“雪儿,答应我四件事,第一,从现在开始,不许叫我官人,你要是觉得成了夫妻,有尊卑之分,叫名字不好的话,就叫哥,反正我比你大两岁。”
“第二,不许自称奴家,称雪儿,我比较爱听。第三,现在乖乖回房睡觉,就算天塌了也不要管,我可不想我没起来你又倒下。”
“第四,叫凌晨儿进来。”
雪儿乖巧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凌晨走了进来。
“哥哥,你还好吧?”
“啊,叶大哥怎么样?”
“还活着,就在厢房,不过伤得很重,暂时还下不了床。”
“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
凌晨的眼中满是恨意,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他们杀了我四十一个哥哥,把叶大哥弄成了那副样子,哥哥你也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我明白了。”
林麟的眼睛里,充满了兄长般的宠溺。
“其实我并不赞成你这样做,因为,苗儿巷一战,无论是落叶还是锦衣卫,都称不上是正义的一方,江湖和朝堂,本就是对立的,无谓正邪,更无谓对错。”
“但是,身为七尺男儿,给自己的兄弟报仇,又有什么理由呢?不过凌晨,你要好好想想,皇帝,朝廷,锦衣卫,剿灭落叶,是他们的天职,就像太阳每天都要升起一般天经地义。”
“你可以选择报仇,但你要想想,你的仇在哪里,仇人在哪里。就算找到了这些,小晨儿,为了你的私仇,弄出更多的仇恨,这些,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哥哥……”
凌晨神色迷茫且无助,低泣了起来。
“可是他们……就那样死了啊!”
“死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几百锦衣卫。凌晨儿,你还记得当初你抽我三鞭的时候,我说如果你折磨不死我,我就弄死你吗?所以,你还欠我一条命。”
“现在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小晨儿,不是我非要留你啊,朝廷之所以没下通缉令追捕你们,是因为他们碍面子,闹了那么大动静,怎么会有漏网之鱼?~
~但他们一定会在暗中追捕你们啊,在这种情况下,跟在我这个朝廷命官的身边,想必是最安全的吧,我有能力保护你啊!~
“哥哥,我欠你的命,不是一条,是两条,所以,我答应你。”
~傻子,几条不还都是一条?……你以为你像我一样,能起死回生啊?~
“嗯,那叶大哥和邓先生,就由你来说服了啊!”
……
几天之后。
孙河拿着一堆礼物和一卷圣旨,登门求见。
〖奉天承运,皇帝制约:林卿宿敌有功,理当身居高位,但年纪过轻,尚需历练,故,原封赏不变,带职前往归德,为商丘丞三年,以为历练。〗
~历练你个头啊……一个反贼,因为死了,封了大官,现在活了,有多碍眼我心里清楚,这分明就是把我赶出京城,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没关系,我林麟才不怕被人当成弃子,因为,我就是下棋的那个人啊,不是我争权夺利,实在是,有了权力,我才能保护他们啊。~
林麟眼皮也不抬一下。
“什么时候出发?”
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孙河早已没有了嚣张气焰,站在床边,乖巧得很。
“回大人,八月十九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天走,还有,从现在开始,我和我手下的锦衣卫,就是您的护卫亲军,只听您调遣。”
~不就是监视吗?~
“我知道了。”
……
到了八月份,天气渐渐转凉,林麟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今天是八月十四,近一个月的修养,就算伤口愈合的速度奇慢,他也可以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散步了。
而像林麟这种人,一旦能走动,地域便不是束缚,张氏他们还被关在张府后院,对最近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林武堂他们更是一直蹲着监狱。
明天就是中秋节,还有四天就要离开京城,无论因为哪条理由,他都想把林武堂他们放出来,来个冰释前嫌。
也许是为了表达诚意,也许纯粹是因为在家里养伤憋得难受,他雇了辆马车,去了兵马司的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