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臻这一天有一个很重要的视频会议,为了养精蓄锐没有自己开车,叫了燕深的司机来接他。因此林州给他打电话毫无压力。
燕臻一早想让陆惜之离开,但是陆惜之对他的暗示视若不见。当着林州的面他也不好特意赶人,好像他和陆惜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让林州知道似的。
就算这一次不让陆惜之留下,他想找到和州儿独处的机会也很容易。
燕臻最后只能光明磊落地独自出门,心里有多忐忑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手机一响起来,专为林州设的铃声把正沉心看文件的燕二少惊得一颤。
司机从倒车镜里看了他一眼:“二少爷,怎么了?”
“没事。”燕臻按了按额头,瞪着手机上跳动的州儿两个字,如临大敌。
一个成语突然蹦出脑海——东窗事发。
算算时间,州儿估计刚和陆惜之谈过。除了开飞机那件事,也没有什么值得州儿现在打电话给他了。
早知道昨晚就自己坦白了,也免得州儿听信了别有用心的挑拨。
他着实没料到从前清高得目下无尘的陆惜之居然会故意在州儿面前搬弄是非。
昨晚他熬了一锅情深似海的鸡汤给州儿灌了一肚子,最该说的却没有说出口。
实在是,难以启齿。
所有人都认为他为情所伤,只有燕臻知道不是。但是根本没人相信他,谁让那起事件着实戏剧性十足迷惑性太强。
实际上他失事前那点宝贵的时间除了做好安全措施全部用来痛骂制造商了,造了驾什么垃圾玩意儿没飞几次就失灵。要是他能活下来,不让他赔到当裤子他就不姓燕。
都是些什么事啊……燕臻轻叹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林州向来开门见山,一开口直接兴师问罪,为的果然就是那件让他百口莫辩的事。
***
燕臻将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和林州两个人分别坐在餐桌的两端,仿佛召开什么严肃会议似的。
早晨在车上接到林州的电话,来不及解释清楚就到达了会议现场。林州气归气,还知道不能耽误他挣钱,果断挂上电话,等他晚上回来再算帐。
现在正是算帐的时候。
燕臻眉头微蹙,几缕发丝散落在额前,鼻梁高挺,修长的手指抵在额前,在脸上制造出绘画般的阴影。
“州儿,信我。”
“你少来这套,给我正常说话。”林州伸手捧住燕臻的俊脸狂揉了一顿,把什么pose都揉没了。
燕臻无奈地拉开他的手,看着林州。
“州儿,我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别信。”
“你开飞机不就是因为失恋吗?”林州一脸委屈,“失恋了开飞机撞山头,你对陆先生真是深情啊,因为他离开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了。”
一想到燕臻这样深情地爱过别人,林州就觉得心里酸涩得难受。
燕臻好无奈,又暗自把飞机制造商痛骂了一顿。
“我又不是故意去撞山头的。”
他真是吃饱了撑得开飞机散心。
不过如果没有那件事,他也就遇不到林州了。
燕臻把林州拉到身边,茬开腿把他夹在中间,从下面看着林州一脸别扭的神情。
“生气了?别气了,乖州儿。”他按着林州坐在大腿上,双手环着那手感舒适的腰线。
“没有气,就是有点难受。”林州摸了摸心口,那里感觉堵堵的。他还真是小气。也许是因为他和燕臻的开始缘于失忆的林旗,那个时候林旗的全部世界只有他而已,容不下第二个人。
他大概是把燕臻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了。
“我开飞机只是为了散心,失事是一个意外。可是现在我由衷感谢那个意外,不然我怎么能遇见与世隔绝的州儿呢?”燕臻揽着他的脖子,与林州抵着额头低声道。
“可见都是三生石上早已注定的,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和州儿相遇。”
林州安静地听着燕臻的话,同一件事换个说法,就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样貌。他现在心里舒服多了。
“哥你也学会花言巧语了。”林州看着他的眼睛小声道。
“也?”燕臻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令他介意的字眼,眼睛微微眯起,“还有谁在你面前花言巧语过?”
“现在审你呢!”林州瞪着他。
“好好,你审。”燕臻立刻妥协。
以后有的是时间问他个清楚。
“你们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一次说清楚。又不是,还给我一出一出地来。”林州哼了两声道。
燕臻哪还敢隐瞒,与其让林州从别人嘴里听说那些添油加醋的描述,还是他自己来说的好。
他把陆家的亲戚得知陆惜之和他的关系之后以此为把柄大闹蓝擎碰瓷要钱,到他如何与陆家人周旋,再到他的父亲故意当众侮辱陆惜之导致陆惜之的远走,事无巨细,全部都向林州讲了一遍。
燕臻半躺在沙发上把林州揽在怀里,一边回忆一边侃侃而谈,林州的脸庞埋在他的脖颈间,因此他看不到林州越来越黑沉的脸色。
直到他巨细无遗地讲完,林州才幽幽地开口。
“说完了?”
燕臻点了点头。
“没有其他要补充的了?”
燕臻想了想,摇头:“基本没有了。”
林州猛地跳起来,随手捞起一只抱枕甩在燕臻身上。
“燕臻!你气死我了!我、我要回家!”
燕臻接过抱枕放到一边,连忙起身拉住气得脸色涨红的林州。
“州儿!你怎么了?”
连哥都不叫了,说好的坦白从宽呢?!
林州气得团团转。
整整半个小时!他听了整整半个小时燕臻和陆惜之的情史啊!
还是燕臻亲口说的,他还说得意犹未尽。
还基本没有了?!他基本要被燕臻气死了。
“我要回家!你不要拦我!”
林州跑到玄关穿鞋子,燕臻无奈地追过去。
“州儿别闹,你要怎么回啊,林家村那么远。”
“我没闹,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那哥去睡客房,好不好?我保证今天不出现在你面前。”
林州一听更加炸毛:“客房是昨天陆先生睡的!你还想睡客房,你有什么居心!”
燕臻抱住他:“好好,那你别走,哥走,行了吧。”
“你想走哪儿去?!”林州凶狠地瞪着他,“想去找老情人吗?!你休想我告诉你,打断你的腿!”
燕臻:“……”
看来这次真把小白兔给气狠了,已经语无伦次了。是谁说的坦白从宽的?
“那你到底想去哪儿?哥送你好不好?你自己坐车还要花钱,多浪费。”
“你开车还要耗油。”
“公司给报销。”
“公司还不是自己开的?!浪费。”
“那不一样,公家的帐,我不报也要给别人报。”
“……有道理。”
在关于如何省钱的话题上林州被说服了,轻易地上了燕二少的车。
燕臻知道林州的性子,本来只是想带他出去晃一圈,让他消消气就好了。反正不可能真的大半夜回林家村去。
没想到林州还真有自己的目的地,一上车就道:“去我小叔那儿。”
燕臻想到那个不靠谱的林东,眉头微皱。
“不如送你去二哥那儿吧。”
虽然林成也不怎么靠谱,好歹有一个极靠谱的二嫂镇着。
“不去,就去小叔那儿。”林州很是坚持。燕臻还想劝说,林州转头瞪他。
“你讲了一整晚你的老情人,现在连点小事都不愿意听我的了。哥你变了。”
燕臻:“……”
吃醋的小受伤不起啊。
燕臻把车开出车库,一边设好林东的出租屋的导航。
林东租住的房子离这里有十几公里,晚上不堵车很快就到了。敲开林东的门的时候他正抱着一碗方便面吸溜个不停,一看到门外站着的燕臻吓得面都端不住了。
“燕、燕、燕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林东把面碗往鞋柜上一方,直接无视了站在前面的林州,伸手格开他径直朝燕臻去了。
林州一把揪住他,面色不善,转头对燕臻道:“哥,你回去吧,我就在这里住一晚上。”
林东听了抢着道:“州儿要住啊,那燕总也别走了!来来来,快进来,这房子够大,委屈不了燕总!明子小超,别窝屋里头了,燕总来了,快点出来招待一下。”
屋里传来一阵吵闹的声响,林州甩开林东,推着燕臻出了门。
“哥快回去,我明天就回家了,你别在这儿呆了。”
燕臻朝房里看了一眼,怎么看都不放心。
“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林州果断拒绝,连推带扯地把燕臻拉到楼梯口,看到房子里追出来的小叔和两个堂哥,连连催促:“哥你快走!”
说完就回去拦住林东他们,拉拉扯扯地回屋去了,燕臻追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吃了个闭门羹。
燕臻敲了敲门,又等了片刻,等不来人给他开车,却听到林州隔着薄薄的门板道:“明天我就回去了,乖哈,哥你快点走吧,路上开车小心。”
燕臻无法,只能又敲门道:“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林州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知道了,你早点回去。”
燕臻只能先回去了。客厅里,林东和林明林超三人被林州拉着强制坐成一圈,林东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跟燕总说什么?你叫他乖?你俩这么熟了?”
二堂哥林超叫道:“早说州儿不厚道,自己一个人抱住金大腿,就是不愿意给我们拉点关系。我们这儿做生意呢,拉上燕家的关系多方便!州儿死心眼就是不愿意。”
林州白了他一眼:“什么生意,你弄的那微商卖肥皂拉蓝擎的关系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了?蓝擎员工那么多,让燕二少给推荐一下我们的手工皂,谁敢不买!”
“你敢让我哥帮你卖你那三无产品我揍你啊!”林州捏着拳头在林超面前晃了晃,林超顿时住嘴不说了。
林州打架的本事他领教过一次就再也不想领教第二次。
林东还想说什么,林州抢先堵了回去,掏出手机按了一通,摆在三人面前的小茶几上。
“废话少说,你们今天就跟我好好学习一下党教你们的八荣八耻!”
三人一起傻眼了。
“什么八荣八耻?州儿你来就为个这?”
“就为个这。”林州淡定点头,“我觉得小叔和堂哥非常有必要学习一下八荣八耻的精神。”
林州固执起来谁也没有办法。况且因为村里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作为少数留在村里的青壮劳力,林州早早地就帮他爸也就是村长兼族长料理林家村的许多事务,本来在林家人面前就说得上话。林东虽然是长辈也不敢在他面前太托大,这一晚三人被林州压迫得很是销魂。
直到三个人都把八荣八耻背得溜熟,张嘴就是“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以团结互助为荣以损人利己为耻。以诚实守信为荣以见利忘义为耻”等等,林州才放过他们。
林州一脸认真地道:“小叔,二哥三哥,别怪我不帮你们拉关系走后门,你们应该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我们脚踏实地好好工作,真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你们,臻哥也不会看着不管。你们说得没错,提携我们对燕家来说都是举手之劳,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赖上人家。帮助都是相互的,就算我们没钱没势没有能力给出特厉害的回报,但总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是送些土特产呢,总之从思想上就不能有攀着燕家当寄生虫的想法。我是不会同意的,我爸也不会同意的。”
林东被他说得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州儿,你说得轻易。相互帮助?我们能帮燕家什么?端茶递水还是擦墙扫地啊?还送土特产,只怕人家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还得嫌麻烦呢。”
“问题在于你们怎么做而不是在于别人怎么想。你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才能挺直脊梁面对别人的眼光。不是只有给钱给工作才是帮,你们初来乍到没工作没钱没地方住,臻哥这些天跟我们一起忙前忙后,租房子送吃的,哪样不是帮忙?要是臻哥以后在哪里喝醉了,被麻烦缠住了,我让你们帮忙接他回家,你们会不去吗?我说的互相帮忙就是这种的,非要看着燕家家大业大就想不劳而获占人便宜的,那可不算。”
林州神情很是严肃,林明林超看着这个弟弟,都没敢说什么。
林州目光扫视了三人一眼,“总之,自己要正派做人。燕家都是好人,真有困难找人帮忙人家不会不管的,但是别老想着攀上去占便宜。还有——”林州轻咳了一声,视线撇开,脸上有些红红的,“以后不管你们听到什么意外的消息,都不准拿来要胁燕家。要是那样的话,那就是拿我们的亲戚情份往地上踩。”
林东三人一听都吓了一跳,林东道:“州儿你说什么呢?亲戚情份都拿出来说了,我们听你的还不成吗,哪有那么严重?”
“有的,小叔愿意听我的,那就最好了。”林州认真道。
“能有什么消息可以要胁燕家?”林超和林明面面相觑,“真有那种消息我们也不敢啊,燕家那是能随便威胁的么。”
林州也觉得一般人不敢做那种事,可是当年陆家人偏偏就这么做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内情。
保不齐不靠谱的小叔二堂哥三堂哥得知真相的时候也会面临陆家人当年的处境,他今天先把话说在前头就是了。
林州给三个人“上课”上到了凌晨一点,话唠的属性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优势,把林东三人折磨得很是销魂。
平常他跟燕臻话唠那是小情趣,说起话来带点矫情的小撒娇,哄得燕二少心情舒畅。现在是教导主任模式还是专管思想道德的,林东恨不得把这个叼叼个没完的小侄子打晕可又没那贼胆,只能认真地听着他对他们的人品的道德进行全方位的批判和洗脑。
第二天一早燕臻就迫不急待地来接人了。
林东和林超林明神情萎靡地把他们精神抖擞的小侄子、小弟弟送出门口,看到燕臻的时候居然没了一直以来的谄媚巴结,恭恭敬敬地客套了两句,把两人送到楼下,顶着三双黑眼圈目送两人上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