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只见眼前山谷狭长,长约三里,宽约二里左右。
一泓山泉沿东边山壁潺潺而流,汇聚成溪,溪水清澈见底,注入山谷南边一个深潭里;潭边一丛茂盛的修竹,轻轻摇曳,潭水深黑,也不知流向了何处。
山谷北面却是芳草茵茵,长满了各种奇异的花草,一阵清风拂过,阵阵异香扑鼻而来,还时不时有野兔出没,也不怕人;山谷西面却是一片树林,枝叶色彩斑斓,正是秋色满林的样子。
抬头望去四面都是高山环绕,雪峰插云,陡峭已极,这将个小小的山谷紧紧地包围着,似乎这山谷亘古以来,未有人迹。就算有人在如此陡峭的山峰上看下来,这个山谷也不过一个小点而已,绝不会想到这里还有如此一个美妙的天地。
在经过数个时辰的逃命,中间危险曲折,多次差点送命之后,乍一见如此仙境,二人不禁都呆住了!
二人所处洞口正在东边山壁处,离地也不高,好一会儿,二人回过神来,萧义扶着任世奇缓缓而下。
“天助你我二人啊,这里正是适合我们暂时栖身的绝佳之处!”任世奇在看清山谷周围的情况后,不禁大喜着笑道。
萧义虽然也很喜欢这个山谷,但是一想到生死未卜的父亲,以及家里的亲人,而自己困在这里,何时能够脱困,还未可知,心里不禁又有些郁郁不已!
歇息良久,任世奇的腿伤倒也不是太严重,他自己推拿了几番后,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行动了。
很快,二人一起动手,花了好几天的功夫,当然其间萧义主要是打下手,在山谷北面的草地旁搭建起三间茅屋来。
茅屋面向小溪,任世奇选择了东首那间茅屋,西边那间归了萧义,中间那间则是二人日常起居之用。
二人又在屋后搭建了一个小小的厨房,完工之后,二人都不禁相视而笑。
任世奇取出火种和剩余的蟒肉收置在厨房里,二人饱餐了一顿。
虽然没有趁手的家什,萧义也年仅十岁,但他平常追随父兄打猎,烧烤野味的经验丰富。
加上那蟒肉肉质实在美妙无比,很快萧义将那蟒肉烤得肉香四溢,滋味绝妙之极,吃得任世奇连连赞好。
口渴之余,二人便取小溪里之水饮用,那溪水竟然甘甜而清冽,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吃饱喝足之后,二人仰躺在草地上,仰望头顶那巴掌大小一点的天空,彻底放松了下来。
“老伯,你说我爹还会活着吗?”
萧义不觉又想起了父亲,虽然他自己亲眼看见他摔落悬崖,心有不甘之余,又开口向任世奇问道。
“小家伙,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我敢肯定,你父亲是无望生还了!他掉落时从我们身边落下,虽然极快,但我还是看清了他的情况的。
他身上的飞天翼并没有张开,而且前胸上焦糊一片,那是中了公羊又平的绝学赤焰掌的典型症状!
再说了,当时他即使还活着,从那种高度摔下去,还能幸免?小家伙,你我能逃到这里已经是撞了大运了!你还是想想自己如何好好的活下去吧!”
任世奇坦白而又有些嘲讽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来。
“如此的话,我一定要报仇!”萧义眼神坚定,用力地攥拳头说道。
“报仇?其志可嘉,但这种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先不要去想那么多为好!”
任世奇嗤笑一声说道,对萧义的想法明显的不看好。
“老伯,我拜你为师,你教我武艺吧!终有一天,我会找六幻门算账的!”
萧义一脸坚毅地向任世奇恳求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会武艺的?再说了我的武艺也无法帮你报仇的,你即使把我的一身所学全部学去,也不济事的,我自己还不是被六幻门追得到处躲藏吗!”
任世奇有些惊讶于萧义的请求,但也有些无奈。
“老伯,这是我猜的,这两天都和你在一起,我猜老伯只是有伤在身,功力未复而已,还望老伯成全!”萧义继续恳求道。
这两天任世奇的行动萧义都看得真切,早有所思,自己父子二人虽然也是受此人连累才有这种遭遇,但那六幻门才应该是自己真正的敌人!
要想复仇的话,眼前老人就是自己的一线希望所在!
“找六幻门算账?好,我喜欢,唉,说起来对你父子二人,老夫也是有愧于心啊,我就收你为徒,虽然我这一身所学无法令你完成复仇,但使你有些自保之力,给六幻门找点麻烦还是可以的!”
任世奇有些迟疑,但片刻后又想到了些什么,还是答应了萧义的拜师请求。
萧义大喜,就欲跪下行拜师大礼!
“这却草率不得!”
任世奇忙止住他,领着他回到那三间茅屋的中堂,也就是那居中的房间里。
任世奇在那中堂里的一个圆形的大草垫子上盘腿坐下。
那垫子是这两日二人为了起居方便而临时编制的,虽然粗陋,但用起来还是不错的。
一待坐定,任世奇伸手往脸上一抹,就如同变脸似的,原本年约六旬,黄面白须的他,竟然眨眼间变成了一个五十上下,脸色微白的短须汉子。
看着他手里的一团极薄的皮一样的东西,萧义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
“呵呵,没啥,这是我的一个面具,现在你看到的才是我的真面目!好了,你行礼吧!”任世奇略作解释后说道。
萧义往地上一跪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任世奇却没有说什么,等萧义叩完了三个头之后,他点了点头抬了一下手道:
“起来吧,我还有话要告诉你。”
萧义忙起来恭敬地站立一旁,任世奇顿了一顿才道:“你既然已拜我为师……”
他略为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道:
“虽然我那无相神抓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绝技,但我所学甚杂,医术和阵法之学也涉猎颇多,自然都会尽我所能传授于你……”
萧义静静地听着,不由喜道:“谢谢师父!”
任世奇冷笑了一声道:“你先不要谢我,我还有几句话说在前头,你看看是否可以接受。”
他想了想,慢吞吞地道:“既入我门,当遵守我任何戒条,违者只有死路一条!对于为师我的令谕,不管多么古怪和不合情理,你却不可多疑和询问,自然对你是绝对无害的,你能做到么?”
萧义点了点头道:“弟子能做到。”
任世奇这时脸上才带出了一点笑容,他面色变得和善起来,遂道:
“为师我现在虽然旧伤未愈,但这几日我们先是喝妖兽灵血,又吃了许多蟒肉,这可对我的伤势大有益处的。虽然不如百年寒雪参那等灵效,但我早先已经服食过一支四十余年年份的寒雪参,两相合济之下,再将养几日,就无大碍了。过几日我再种些对症的药,到时我服用后自然就可彻底痊愈的。
我伤好之后,自当将我一身所学倾囊相授的,只要你能谨遵我言,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可是你如果有违我言,那时也说不得叫你血溅我肉掌之下了!”
这一席话,不禁说得萧义一阵心惊肉跳,唯唯称是!
“师父,那六幻门的情况……..”
拜师完毕后,萧义想到自己对那仇家六幻门所知甚少,而自己这位新拜的师父可是号称的六幻门叛徒,自然应该对六幻门了解颇深的,不禁想趁机打听一下。
“六幻门之事,牵连甚广,现在过早的告诉你是有害无益的,还是今后再说吧….!”任世奇不等萧义问完,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直接打断了萧义的问话。
数日之后,任世奇领着萧义在山谷北面的草地上,开辟出一小片地方来,种上了他随身带来的药草;
北面那些草地上出没的野兔,可能是由于没有天敌的缘故,长得又肥又大,又从未见过人,并不怕人;
那南边的水潭方圆约有两亩大下,潭里有一种比目银鳞怪鱼,味道甚是鲜美,为数也是不少,只是那潭水颇深,令二人有些忌惮的;潭边竹林虽然面积不大,但里面一蓬蓬的菌菇,以萧义这山村孩子而言,自然也不会放过的;
西面那一片树林长势很是茂盛,间有不少的果树,此时正值深秋,也令他们收获甚丰;
如此一来,山谷里食物倒是显得很丰富的,但这还是令任世奇感觉有些不够。
于是他又在小溪边平整出一部分土地来,说是预备今后种上一些稻粱之类的。
看得出来,他是真正喜欢上这个山谷,打算在此久居下去了。
此时一说起来,萧义才吃惊于自己师父年事之高,任世奇竟然已经八十有余了。
其看起来不过五十上下,但据他自己提起那是因他早年在六幻门立下大功,蒙仙使大人赏赐了强筋健骨,延年益寿的灵药所致,此时看似年青,但实际上已是寿元所剩不多了。
“唉,仙师…….”说到寿元,任世奇喃喃了几声,有些怅然的样子。
“仙使?仙师?那是什么?”已经多次听他提及,但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倒是让萧义有些疑惑不解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萧义过得异常的充实,任世奇教授给他的东西完全是他没有体验过的。
首先任世奇向他传授了武术的抻筋,下桩,拿式,走高,窜低等等基本功,至于那绝技无相神抓则必须等他基本功扎实了才可以习练的;
其次又教授于他基本的阵法常识和医术的知识,还带着他在刚开辟出的药田里种植了一些草药;
还有那个他们进入山谷的山洞,任世奇更是带着萧义一起回到那斜坡处,将之用一个简单的障眼阵掩盖住了,当然这不是什么仙阵,只是世俗的简阵而已。萧义则全程观摩,倒也长了不少见识。
只是除此之外,这任世奇的教授方法也实在说不上什么有什么高明了,大多数时候就是讲授完了就让萧义自行揣摩而已。
但是好在萧义年幼,可塑性很强,记忆力很好,人不笨,又肯吃苦,这样一来对于任世奇所传授的东西倒是掌握得很快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山谷里的生活是平淡的。
可是在长河村,对原本的萧长生一家人来说,注定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了。
自萧长生父子去云麓镇一去不返,虽然无人证实萧氏父子二人的生死,但之后又有其时其地死了多人的消息传来,带给萧义一家人的打击可想而知了。
萧义母亲的病似乎更沉重了,背更弯了,头发全白了,咳嗽得也更厉害了。
要不是萧义的大哥已经成年,尽力操持起一家人的生计,而萧义的姐姐更是将家料理得井井有条,萧家恐怕早已经垮了。但就算如此,萧家的日子也日渐艰难了。
长河村里的村民感受到的变化,可不止如此的,他们还发现村里很快就住进了一些精壮的陌生汉子。这些人有意无意的却都是盯着萧家,对和萧家有关的任何事情都极为的关心,但又一脸的生人勿近的模样。
有些有心的村民暗暗嘀咕,都在猜测这萧家恐怕是有什么祸事发生了。
而在离此不远的宣州,一座戒备森严的大宅子里,时常有黑衣人进进出出,还有那种白羽灰翎的鸟儿在时不时的飞进飞出,一副比平时更要忙碌得多的样子。
在那百万大山的外围,六幻门的密探暗桩更是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少有人知道的是那道当时公羊又平失去任世奇踪迹的峡谷里,也不时出现一拨拨黑衣人在探查着,但这些人的活动范围止于当初那三岔路口,没有人敢于从那个地方继续往里深入探查的。
萧义和任世奇当然也更不知道现在山谷之外的情势,山谷里时光流逝得似乎分外的快些。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萧义十二岁了,又长高了一头。
大概是由于习武的缘故吧,萧义的身材变得更健壮了,眼神里的稚气也几乎消褪不见了,眼睛变得更明亮了。
任世奇也轻闲了起来,该教给萧义的东西,他几乎都已经教给他了,只剩下他自己勤加练习了。
只是他自己常常捧着一本小册子翻看,看完之后又仰望头顶那巴掌大的天空,面露不甘之色。
而且虽然他貌似很健康,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体内的衰弱程度,早先灵药滋补带来的寿元增加现在已经难以弥补体内衰弱带来的寿元流失了。
那本小册子或许是什么武林秘籍之类的东西吧,萧义揣测着,每当在师父翻看那册子时,一旦萧义靠近,他都会马上收起来,一副宝贝无比的样子。
萧义虽然很敬重师父,但每次看他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自己这两年也算下了苦功了,这外练筋骨皮的功夫应该已经算是小有成就了,杯口粗的小树,自己一掌就可轻松劈断。只是一年前开始习练的那无相神抓的功夫只能入木半分不到,照任世奇所说,那是没有内力的缘故,否则的话至少也是入木四分的。
可是自己全是照师父所授口诀习练的,也下了苦功的,怎么就不见长进呢。
虽然任世奇说这内劲是急不得的,两年时间根本就不够等等,但是每当萧义看见师父不愿他接触那本小册子时,还是不揣恶意的猜测师父藏私,是故意不授自己真正的内家秘籍。
“师父,我感觉这内劲的习练还是没有什么进步啊,可能那口诀是不适合我练吧,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感觉呢?要不我换一种别的口诀试试行吗?”
经过多日的苦练内力,还是没有什么气感,萧义实在忍不住了,向任世奇恳求道。
“胡说!你刚练了一年而已!换别的口诀,又有什么别的口诀可以配合我这无相伸抓的?你倒是说说看!”任世奇几乎有点气极而笑了。
这小子学别的都挺好,就是这习练内劲总是操之过急,莫非他是想….他迟疑了一下,似乎一下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果然,萧义下面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
“师父,不如让我练习一下你那本小册子上的功夫试试?如果对我有用的话,反过来也能帮上师父您吧,也省得您老是捧着它犯难不是。”萧义有些急切的看着任世奇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噢……咦,这倒是可以试试的,都怪我之前没想到!”似乎一下子想通了某个关节,任世奇顿了一下,眼珠一转,竟然一口答应了萧义的请求,转身走进了东首的那间茅屋。
似乎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没料到的?,其应允的痛快程度连萧义都大出意料,连事先准备的其他说辞都一下没了用武之地了。
这种感觉就如同你用足了劲出拳,然后一拳打空一样,还是让人很别扭的。
但无论如何,任世奇答应让自己一试,终究是自己盼望已久的,萧义还是高兴的看着走出茅屋的任世奇。
“你来练练看吧,不过一旦有了气感的话,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是唯一的条件!"任世奇嘱咐着,递过来几页纸片似的东西。
”好的,一旦有了气感,我一定马上告诉师父您的!”
萧义接过那几页书页,其质地非绢非绸,正是那本小册子里的书页,只是有些不明白任世奇为何会把他拆散了给自己练的,看来师父还是有些舍不得的,一念及此,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世奇语气当中的急迫的意味。
拿着那几页书页回到自己的草屋里,萧义马上盘腿坐到自己那简陋的竹床上,迫不及待的打开书页开始了研读。
这几页书页并没有封面,但上面的文字还都是任世奇教授过的一种,一页页翻去,倒是自己能看懂的。
“夫气,化生之道,感天念地之本也。天地万物,五行阴阳,莫不由之。盖气在天地之外,则包罗天地,气在天地之内,则运行天地,明日月晨辰,施雷雨风云,四时万物得以生,人之为生,修道有为,全赖此气…...”
口诀有些晦涩,但用心揣摩之下,萧义还是能明白其意的,如此萧义就开始了自己重新修炼内劲的日子。
花了约莫两个月的时间,萧义就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了一丝微弱的内力,只不过这内力微弱之极,不细加体会的话根本就察觉不到的。
只不过这内力与之前任世奇所传授的有些不一样的,称之为能量流似乎更贴切些的。照任世奇的说法,内力是一股热热的气流,而这能量流则是凉凉的,难道这是阴柔的内力?
萧义也不去多想,自己终于练出了内力,才不管它是阴是阳呢,这说明之前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要么以前任世奇所授的口诀有错,要么就是不适合自己!
“师父,我有气感了!”萧义高兴地第一时间告诉了任世奇。
“….啊?气…感?你真练出气感了?太好了,快,来让我看看!”
任世奇大概根本没想到萧义如此之快就能练出气感来,先是呆了一呆,但马上急不可耐的拉着萧义的手来到中堂坐下,小心翼翼的把两根手指放在了萧义右手的脉门之上。
“快,快运功,让我看看!”
萧义连忙依照那口诀运转起功法来,一丝微弱的凉凉的能量流瞬间就在体内流转起来。
任世奇深吸了一口气,细心的体察起来,当他感应到那能量流时,竟有些眼神呆滞,脸上更是精彩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