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当时脸色就变了,没曾想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主公扬天一声长叹,吾命休矣。
我并没有跟主公一样闭着眼睛等死,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好像有些熟悉。
等近了些,我才看的清楚,是驻守在南郡的曹仁曹洪俩个。
我推了推主公,说道:“自己人主公。”
主公有些不相信,不过还是睁开了眼睛,一见到曹仁俩兄弟,主公就松了口气,扭头冲我们咧嘴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撇撇嘴。
曹仁将我们接到了南郡,结束了我们一日一夜的亡命奔波。
洗漱完毕之后,我们去了曹仁特意准备的宴席上。
我端着酒杯,坐在座位上面,愣愣的看着面前着二十多个仅从赤壁之战中逃回来的兄弟们,一时间,痴呆在了原地。
八十三万大军南下,如今却只剩下了面前这不到三十人。
不知道多少人埋骨他乡,也不知道多少人枉死大江。
主公忽然走下座位,来到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问想啥呢。
我抬头瞅了一眼主公,赤壁的失败并没有让主公觉得有什么难受,大概他天生就心宽吧。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端起来了酒杯。
跟主公碰了一个之后,我放下了酒杯。
主公只是对我笑了笑,扭头走开了。
程昱一干人忘记了逃亡路上的艰难,此时一个个都欢快起来,不住地对主公敬酒。
主公很快喝醉了,伸手指着赤壁方向,大骂,若不是周瑜小儿出诡计诈降,庞统那二五仔献连环计,我与诸公此时应该在柴桑喝酒。
众人大点其头,纷纷表示同意。
我没发言,主公的本事我最清楚。
主公不过中人之资,论才华,自然比不上诸葛亮周瑜,论出身,也不怎么行,唯一不错的,就是主公能拉下面子听从手下人的建议,这一点,很是重要。
一个集团,不怕老板没才华,就怕老板太自负。
主公为什么能从当初的西园八校尉发展到现在的大汉丞相,独领天下三分之二的版图?
还不是因为主公能很好的听从手下人的意见?当然,这也和我们这些大老粗舍命厮杀有着一定的关系。
说实话,主公还是一个好老板的。
平时没事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去找主公打发无聊的时光,当然,拍马屁混脸熟只是附带的目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主公门前欢乐多。
跟我一个想法的不在少数,所以每次一到节假日,主公的相府门前就站满了人,弄得丁夫人好几次回娘家都没回成。
没办法,兄弟们都是脸皮奇厚的人,丁夫人的暴力只是钟情的给了主公,对我们这些大老粗,也是没一点办法的。
也正因为这样,主公一直想要保持的高冷形象才会变得这么接地气的。
···
主公望着赤壁方向,双眼之中似乎有着我看不明白的怨恨,只见主公端着酒杯慢慢的行走着,忽然一屁股坐在大厅外面的台阶上。
李典那小子连忙跑过去,手里还顺便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狐裘披在主公身上,状似心疼道:“主公,您小心点,外面冷。”
主公扭头看了李典一眼,叹了口气,抓住了李典的手道:“还是李典你最好。”
李典微笑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众人见状,纷纷在肚中诽谤李典这个马屁精,不过在骂的同时,却又怨恨自己没有眼力劲。
主公站起来,忽然哭了。
众人不解,程昱便状着胆子问丞相你哭啥。
主公摇头不说话。
等程昱再次问了一遍之后,主公方才扭头看着我们,失魂落魄的模样道:“我在哭奉孝。”
郭嘉?主公哭他干什么。
主公伸手指着赤壁,激动道:“如果奉孝在,会看不透庞统的连环计?会看不透黄盖的诈降么?”
众谋士一听主公这话,瞬间汗颜。
主公费力的从地上站起来,一边走,嘴里头一边嘟囔道:“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
我清楚地看到,那些听到主公话的谋士,一个个都满面惭愧,不敢见人。
我看到主公走远,就连忙站起来跟上,临出门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大厅里的众谋士,想起来主公的那句话,不知道是主公有意为之来让这些谋士反省的,还是真正的有感而发。
这一个疑惑,我从来不会去问主公,就算问了,主公也不会告诉我。
第二天一早,主公便决定回许昌。
曹仁听了,有些不舍。
倒不是说曹仁那小子跟主公俩人的感情有多好,而是说周瑜刚刚取得大胜,下一个目标肯定会是南郡,说实话,曹仁还真有点拿不准自己行不行。
不过当主公在北门外问曹仁有没有把握守好南郡的时候,曹仁一拍胸脯,字正腔圆道:“有。”
我看了曹仁一眼,他娘的昨晚半夜里你来找我的时候还不是这样说的啊。
曹仁被我盯着,脸唰的红了,只是却不来看我,而是依旧看着主公,目光灼灼。
主公从怀里头掏出来一份锦囊,道:“我现在留给你一封锦囊,在南郡危险的时候打开,足以保证江东不敢小觑此地。”
曹仁郑重的接过,然后又恭敬的塞进怀中,看样子,怕是主公走了之后,整天香火供奉着似的。
主公继续道:“我已经然夏侯惇去守荆州,与你呈掎角之势,合肥方面的敌军,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派张辽乐进李典三人前去把守了。”
曹仁点头。
主公笑问道:“还有什么事情么?”
曹仁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来。
主公一打马,领着大部队,慢慢的向许昌而去。
我扭头看了一眼曹仁,心里头猜出来了曹仁想说啥,依我看,那句被曹仁吞掉了一半的话,肯定就是主公你不走行不,一定是这样没错的。
我太了解主公那几个表兄弟。
除了曹洪那二愣子,每个都怂的一比。
夏侯惇一开始还挺威猛的,可是自从那次被曹性弄瞎了眼睛之后,就变得有些畏畏缩缩,再也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了,于是乎,就有了现在这个到处克扣,到处找小鞋给人穿的中年怨妇夏侯惇了。
跟着主公回到了许昌,沉寂了许久的许昌城终于有些一丝勃勃生机,只不过,这生机,却有些让人瘆的慌。
到处都是从赤壁战场上逃命回来之后的士兵,每天都有人站在城门口等待自己出征在外的家人,当听到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又或者父亲死在了赤壁,那些人便哭的死去活来。
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主公就躲在自己家里头,也不出门了,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不过我倒是每天都能从相府外面捡到写着诸葛亮和周瑜名字的稻草人,每一个稻草人都被扎的千疮百孔。
···
南郡传来了新消息,周瑜果然出兵攻打南郡了。
只是第一天,曹洪驻守的彝陵便告急,等到了曹仁派曹纯和牛金去救的时候,已经被江东甘宁取了彝陵。
不过曹洪却转手联合俩人将甘宁围在了彝陵。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得到消息的周瑜留下凌统统帅大军对峙南郡,亲自领兵去救甘宁。
曹洪是个耿直汉子,被周瑜几条计策戏耍之下,大败而回,空损失了许多兵马。
吃了这一场败仗,众人只能龟缩在南郡,当起了王八来。
周瑜派人日夜攻打,南郡岌岌可危。
在这个时候,曹洪向曹仁进言说主公不是留下了锦囊么,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曹仁恍然大悟,一阵沐浴更衣之后,请出来了放在会议室里头摆放着的锦囊。
打开一看,锦囊上面画着两只鸟,被几只箭矢追着。
曹仁迷糊了,不明白主公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陈矫看了一阵,扭着下巴道:“丞相的意思可能是让我们诈败,把周瑜哐进南郡,然后用毒箭射死周瑜。”
曹仁一愣,问道:“何以见得。”
陈矫乐呵呵的,伸手指着俩只鸟,道:“你看那两只鸟上面,分别写着曹字,这不就代表了两位将军么?两只鸟往反的反向飞,这不就说明南郡门户大开,来引周瑜入瓮么?还有,鸟屁股后面那几只箭,箭头乌黑,不就是代表毒箭了么?”
曹仁这才恍然大悟,对陈矫拱手一拜,道:“先生高才。”
然后当天晚上曹仁就领着大部队出城去挑衅周瑜去了。
没意外,曹仁大败,绕城而逃。
周瑜也不追,径自领人进了南郡。
眼见周瑜进了圈套,曹仁勒兵复返,将周瑜困在了南郡城中。
陈矫从城头冒出头来,下令万箭齐发。
一时间,箭如飞蝗,周瑜躲闪不及,被一箭射倒,摔下了马。
要不是程普拼了老命的去救,江东美周郎恐怕就死在了南郡城里头,死在了一个陈矫手里。
事后,曹仁欢喜不已,一边说着主公神机妙算的话,一边夸陈矫智谋高深,竟然能看懂主公的无字天书。
陈矫笑着点头,全都笑纳了。
其实,曹仁不知道的是,主公的那幅画,并不是陈矫说的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