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了三周天,把境界稳固之后,制符之术暂且没有什么发展的宁知微开始研究空间玉简上的制符之道。
把法则的力量灌注于符箓之上,大概和“一字真言”差不多,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法则?
盘古开天地,死后躯干化为天地万物;女娲造人,让人类成为了天地的主宰。
在她以往接受的知识中,仙人都有造化天地的本事,使用的便是法则的力量。法则就是他们对于道的理解,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为造化。
然而在地球界面短短几个月的生活,却彻底地颠覆了她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点。盘古和女娲都成了神话故事中虚构的人物,科学之道证明世界和人类都是由细胞经过漫长时间的进化,才有了今日人类与万物共存的关系。
就算是化神前辈也难以参悟的法则,在这里也有了科学的解释——法则即规律,例如冰就是冰元素以某种排列结构构成,而自然界中其他存在也在科学的分析之下褪去了神秘的面纱,一一变成了精准的化学组合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也不再是修仙之人独有,他们只需要干冰,同样可以制造出云雨。
换而言之,是不是代表着只要她掌握万物的演变的规律,就能掌握法则的力量?
这一念头刚刚生气,她顿觉灵台清明,豁然开朗,神识沉静在玉简的符文中参悟,识海深处演变出一幕幕场景,天地开辟,大地初醒,是造化的力量。
沉浸在参悟中的宁知微并没有发现,她的身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纹,神秘而玄奥,气息中竟隐隐有了法则的痕迹!
突然,她睁开双眼,光华隐现,拿起符笔随手一挥,造化二字凭空而起,空间里顿时灵气激荡,云层翻滚,风雷轰鸣之声从天际隐隐传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阵不可违抗之力弹出了空间。
骤然被袭,还是在参悟道法的紧要关头,宁知微肺腑受到重创,喷出了一口热血,昏迷了过去。
等到她恢复知觉已是黄昏,还好宿舍没有人回来,不然这副样子都不知道从何解释,顾不得身体的剧痛,掐了法诀把血迹清除干净,她才重新躺回床上,试图和空间联系。
然而,她进不去。
她心里浮现了熟悉的恐慌,上一次,还是在了解所处界面乃末法时代之后。这次的恐慌和焦虑比上次更甚——她所依仗来修炼的空间没有了,这就代表着她能回去的希望更加渺茫。
得到再失去,比从未得到还让人难以接受。
往日里她虽然不想在空间多待,但也只有她知道自己对空间有多依赖,若不是有空间浓郁的灵气,她的修为根本就不能恢复得这么快。若是单凭外界稀薄的灵气,她有生之年是否能踏破虚空,回归修仙界?
她前所未有地消沉与迷茫起来。
谢绮南被宁知微颓废的样子给吓坏了,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形单薄,好像下一刻就要断气了似的,整个人冷冰冰得没有一点儿人气,要不是她能见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只女鬼。
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好拨通了赵母留给她的电话。
这天,宁知微下课回宿舍,就听到一道陌生而熟悉的叫声,转身看去,却是坐在宿管办公室的赵依丹。
在宁知微转身的那一瞬间,赵依丹的眼睛立马就红了起来,把她拉到怀里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眼泪就像滚珠子似的掉了下来。
“微儿,你脸色怎么这差,瘦得都皮包骨了,快,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国庆节那时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个多月没见就成了这个样子。
宁知微被赵依丹吓到了,手足无措地对上她通红的眼睛,后来才反应过来给她擦着眼泪,心里酸酸涨涨得难受,“妈,我只是学习累着了,你别担心。”
有储物戒指的丹药在,受伤的肺腑早就被她修复好了,只是她郁结于心,又整日泡在图书馆里钻研物理化学,元气才迟迟没有恢复。
赵依丹更加不放心了,当初宁知微就因为高考学坏了身子,直接在医院躺了两个月。现在听说她累着了,不由分说地把她拽去医院。
医生自然查不出什么,只是得出了她气血亏损,需要补充营养的结果。赵依丹看着病历,心中揪痛,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捧在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偏偏造化弄人,让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多灾多难,让她操碎了心。
“微儿,妈妈来首都照顾你好不好?”
“那怎么行!”宁知微连忙拒绝,“爸爸还要你照顾呢,更何况,你来了首都,美容院谁照顾。”
宁雅阳的公司总部在T市,就连赵依丹也开了一家美容院,一家的根底都在T市,怎么能因她而轻易离开。
“你爸爸会照顾自己,其他的哪有你重要。”赵依丹愈发坚定了决心,她可不想忽视了女儿,到时候追悔莫及。
宁知微眼眶不受控制地红起来,连忙躲在赵依丹的怀里,这份毫无杂质的浓浓母爱,极大程度地安抚了她降到低谷的情绪,也正是此刻,她才完完全全地打开心扉,真正地认可了这个身体的家人。
“妈,这么重要的事,你还是和爸爸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吧。”
“我会的,你放心。”赵依丹欣喜于女儿难得的亲近,摸着她的脑袋,笑得一脸慈爱。
宁知微拎着一大堆的营养品回宿舍,就对上谢绮南贼兮兮的笑容,给她飞了一个白眼之后,对于她打小报告之事算是揭过不提。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意外收获了前世无法得到的亲情,宁知微彻底解开了心结,空间没了又如何,她堂堂元婴修士的真传弟子,才不会被挫折轻易打垮,灵气稀薄也不过是修行艰难一些、花费时间久一些,她还等得起。
恢复了精神的宁知微,才想起去找张宇哲——前阵子收到他短信,似乎找她有事。然而她刚到活动室,手里就被塞了一张纸条,让她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找阎教授。
——张宇哲这个二缺,连话都没解释清楚,让她怎么找人!
阎开宏教授就住在学校教师宿舍,宁知微最终还是登门拜访了,开门的是一个身穿家居服的慈祥老太太。
“老太太您好,我是阎教授书法社的学生,宁知微。”
老太太闻言笑眯起了眼睛,亲热牵住她的手走进客厅,“你就是我家老头整日念叨的小宁啊,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孩子,你先吃个苹果等会儿,老头子在书房见客呢。”
“师母,我来就行。”见她要开始削苹果,宁知微连忙抢过来,动作利索地削掉皮,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我刚从张师兄那里得知阎教授有找,怕教授有什么急事,冒昧登门,还请师母见谅。”
老太太冷眼旁观,发现眼前的小姑娘没有当时年轻人的浮躁之气,气质娴雅沉静,举止有度,有礼有节,心中愈发喜欢。
前阵子老头子还纳闷张宇哲那小子这次怎么不上门讨字,把人拎过来一拷问,才知道是书法社里出了一个小才女。在看到张宇哲拿来的草稿时,连一向自傲的老头子都忍不住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了得,这出色程度倒是和书房里的那个小子不相上下。
正当宁知微被老太太打量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
“老伴儿,谁来了。”
宁知微连忙起立鞠了一躬,“阎教授您好,我是宁知微。”
阎教授看起来并不老,身材挺拔,脸上依旧可以看到年轻时英俊帅气的痕迹。不过他额头发际线以上的地方秃了一块,一缕头发从左到右极具滑稽效果地形成半包围之势,勉勉强强形成个地中海的发型。
“原来是你这个小姑娘。”阎教授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和他老伴儿一样自来熟,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对着后面的男子炫耀道:“小方,这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潜力后辈,她可是比你强多了。”
阎教授的侧身,随即露出男子的身形。面容冷峻,眉眼锋利,身材挺拔高大,就像傲然挺立的松树一般,沉稳坚韧,可见心性极佳。
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男子脸色平常,向她伸出修长有力的右手,薄唇轻启,“宁小姐,你好,我是方云珩。”
宁知微瞳孔一缩,方云珩!这个曾被谢绮南断言闷骚的男子,竟然就是方知瑾——那个能制作灵气宣纸的神秘人!
阎教授大奇,“你们认识?”他还没和方云珩说过宁知微的名字。
方云珩看了宁知微一眼,“宁小姐曾买过我一幅字。”
宁知微想起那副被她大卸八块的字,心里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被意外相见的欣喜战胜了愧疚,与他的手轻触,“方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你的字写得很不错。”
方云珩唇角微勾,黒沉的眼眸深邃如潭,“我以为,宁小姐最喜欢的还是我的独门宣纸。”
“方先生果然聪慧。”感觉到他的试探,宁知微心中警铃一响,“如果方先生愿意与我分享制作之道,本人愿意厚酬先生。”
方云珩微笑地抽回手,“恐怕让宁小姐失望了,我暂时没有与人分享的想法。”
“是我冒昧了,方先生何时有了新的想法,可以与我详谈。”宁知微也没有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爱好,脸色冷了下来。
“这是自然。”
两人的交集,就在这样不分上下的交锋中正式开始。事后两人还神态如常地陪阎教授夫妇吃了晚饭,客套和气地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