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到各个边关驻地视察部队,今天回到延安。
都总管(军*区司*令)刘延庆问程洲,“蛮痴儿,有何体会?”
程洲的回答简约而不简单:“边军威武、边军辛苦、边军疲累、边军求变!”
刘延庆只不过随口一问,也不曾指望从程洲这个门外汉嘴里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想到却听到程洲总结出这一番‘惊悚’言论。
刘延庆顿时来精神了,“哦?求变?如何变法,说来听听。”
程洲像是早就考虑很久,“自李元昊叛乱自立夏国,西军与之对抗九十余年,历经一韩(琦)、一范(仲淹)、一狄(青)这样世间强者,结果依然是大同小异,大宋并没有占到多大便宜。如今,大宋有能跟这三位先贤相比的统武大才吗?答案肯定是——没有。”
“我们现在的人才不如先辈,却还是沿用老办法:耗费巨资筑堡结寨、寸寸推进!而夏国也必然拼死来夺,双方你来我往,拉锯了几十年,双方都快拖垮了。当然,夏国肯定先垮。”
“如果大宋只有夏国这一个敌人,也还是可以这样‘笨战’到底的——可大宋不止这一个敌人啊,还有北方契丹、女贞这样强大的敌人、南方亦有时常来犯的安南、大理;我们这样在西北一隅耗死自己,是要给其他的敌人来捡便宜么?”
刘延庆听他说女贞(宋以前一直叫女贞,后来螨清为了强行攀亲戚,说建州女真是宋时金国女贞的后代,就统一改为女真)也是中原大敌,有点不以为然,“蛮痴儿你却不知,官家颇有收付幽云的雄心,与女贞金国合击辽国时被他提及,女贞却是盟友啊!”
程洲知道此时与这些目光短浅之辈辩论无益,只得稍作理论:“凡一国初立,正是锐气正盛之时。契丹在真宗朝,曾经攻至黄河北岸,东京震动!焉知金国灭辽之后会安于塞外?何不坐山观虎斗,让他们打的奄奄一息,大宋坐收渔利便可?大宋这边对西夏、吐蕃尚且徒劳无功,怎可去谋契丹?”
刘延庆闻之,无力反驳,只得怏怏不语
程洲说出了设想:“西北之乱,必须早日了结。要灭西夏,必先平青塘吐蕃。自‘熙宁开边’以来,大宋虽然开疆拓土远至西域且末县的千里河山,但实际有效控制范围,只有河湟谷地。况且跋涉千里供应粮草,中原难以为继。青塘诸部降叛反复,大宋身心俱疲。我军虽然占了河湟,却没有达到从侧翼威胁西夏的效果;反而背上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所以,外甥我请命,领一路奇兵,于河湟出击;彻底清除青塘隐患,而后大宋就可以从青塘抽出大半兵卒,节省巨量物资。到时,我军就可以放心的从左翼进攻西夏的弱侧而灭之了。”
刘延庆眼神游疑,“你所言至诚,我自无异议。只是,我统兵也不过五万之众,?延路对面的敌人,即是西夏最强的嘉宁军司。我至多能抽出三千人马给你,这点人马,也是于事无补吧。何况,河湟并非我部辖区,跨区调度兵马,却是难办。”
程洲却是胸有成竹一般,笑道:“三千人足矣!舅舅无需顾虑,我早就计较。”
“人多就有用的话,当年隋炀帝也不会屡次征讨高丽失败了。实际上,以前历朝历代所有的十万、百万大军出征,几乎都是失败的。曹操,符坚,隋炀帝等等,全都是大败而归!”
“军队多了,粮草军械供应真心撑不住啊;而且各种势力掺杂其中,矛盾重重,到时候仅内耗就可能把自家击垮!如果我们调动大军打青塘,要花很长时间筹措人力、物资,费时日久;到时候我军再誓师出征,各分队缓缓而进。大宋这边声势浩大,那青塘的各个部落早就能收到消息,他们看到灭顶大祸将至,必定会拼凑个几万兵士来和我军搏命。如果青塘组成联军占据有利地形,那时,我军必定徒劳无功,绝无取胜之机。”
“所以,精兵强将却是最好。给我三千兵马,让高宠随行;我军轻骑深入,以神兵天降之势,将青塘部落各个击破。那青塘部落都散居于千里山坳之中,我军每次只需面对几百人而已;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可谓计百胜而无一败矣!”
刘延庆不可思议的看着程洲:“你正当年少,何必如此急切建功立业?听来,你倒是个知兵的憨大。我也不好评论你对错,思虑了这一番策略,似有可行之处,我上报与枢密使童贯定夺吧”
——
北宋大儒张横渠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的多好啊,这就是儒家的担当、儒家的胸怀、儒家的节操
可惜:只说不做!
连张横渠他自己也只勉强做了一项:把儒家学说传授下去。不管好的坏的,都传授下去。
当然,儒生们对本家学说那是及其自信,全是好的,没有坏的;全是道德文章、都是金玉良言。
儒生们眼高于顶,而且搞垄断——坚决抱团,垄断治国的权力!
儒生们自封的一代名相文彦博,就敢直接对神宗皇帝嚷嚷:“皇上要和士大夫共治天下,绝对不可与那些小老百姓共治天下!”其实到这个时候,儒生们已经把皇帝架空了。
对文官阵营而言,文官入武是自甘堕落,要剔除出去,比如老种相公种师道。武官入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坚决断了他的念想,比如狄青。
留给程洲的选择余地,其实并不多。
让他从新学习儒家典籍、皓首穷经的走科举?程洲学不进去。
现代人不可能受得了,那可真是死读书、读死书!能把人活活逼疯、熬死。如果不是从小被洗脑、真心的喜爱这种学说,那你根本坚持不下去。
很怀疑那些爱幻想的现代人,你怎么就能到古代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了?你儒家典籍看过几本?即使你是古汉语专业的学生,你知道朱元璋指示官员们把孟子中不合时宜的内容修改、删除了多少吗?你知道螨清“康、雍、乾”焚毁、篡改了多少古籍吗?你能看到的古籍,已经被改过很多次,早就面目全非了;你能跑古代考上科举才怪呢。
程洲没办法去适应儒生那一套升官发财的系统,只能走自己的路。
——
程洲听刘延庆说童贯要见他,实在觉得有点突然;这么快?
没想到,刘延庆才把程洲的战略构想报到长安,五天后童贯就亲自赶来延安了,一刻不歇的就要找程洲聊人生。
童贯对程洲的突袭计划这么上心,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在整个宋国,没有任何人比童贯更想打胜仗的了。
他童贯虽然只是一个阉人(宋代并没有把阉人叫太监的习惯),可阉人是皇帝的家仆,代表的是皇帝的利益!没有哪个皇帝会愿意自己的江山垮台,皇帝是最想击败外敌、开疆拓土的,当然也同时扩展了华夏民族的生存空间;相对来说,皇帝的利益跟百姓的利益更接近。
而文人士大夫则代表是地主士绅利益。百姓的利益与士绅官僚的利益谁为重?所以说太监专权祸国殃民,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些争权夺利最积极、逃避责任最爽快的文官士人才是祸乱国家的罪魁祸首!
——
童贯是个神奇的家伙。
他以阉人之身掌握兵权二十年之久,他以阉人之身出任“军*委主*席”枢密使;他以阉人之身被册封为王他简直就是阉人中的战斗机、阉人之神、阉人中的——大阉人。
程洲终于见到被历史课本、电视剧、一再提及的如雷贯耳、耳熟能详的超级巨星——“童贯”。
从外形上看,童贯基本就是公认的那种造型:身材魁梧,面带长须(他成年以后才阉割进宫),一身戎装,收拾的挺整齐,很有些军人的样子;宋史上甚至记录他‘铜皮铁骨’、声如洪钟!我严重怀疑是这名史官对当时其他领导太失望了,所以刻意美化童贯来讽刺他们的无能:你看你们,连一个阉人都比你们更像爷们儿!
程洲对任何人都没有成见,他也不忌讳跟阉人接触多了而被划入阉党。
程洲拜见童贯的礼数恭敬而周全,他认准了童贯是一个能干实事的人。落座之后,就把轻骑突击青塘的设想复述了一遍。
童贯听完,很耐心的询问:“你可有具体筹划?譬如行军路线、所需物资、兵将调配、幕僚赞画何人?”
程洲听了不住点头,这个童贯,绝不像文官们骂的那么不堪;他每个问题都问在点儿上了,足见他童贯真的有花心思心在工作上。
你越是有很多问题提出,说明你真的想干这一票——我喜欢!
“行军路线,自然是穿“泾源路”“秦凤路”过“熙河路”。之所以不能就近使用熙河路的兵力,就是因为熙河路挨着吐蕃青塘,不能让青塘方面觉察到我方有兵力调动。而这次由我这个无名小卒带兵,更是可以迷惑敌人。我军穿越两个防区,隐秘的去攻青塘,定能出奇制胜。”
“我这三千骑兵,希望是一人配双马。这样一路上换乘,保存马力。本来我想要一人三马,可是需要调配的马匹太多,估计西军其他友军恐怕难以配合。我还需要一些生铁、火油之类,数目上,我都已经写好单据列表。”
“这三千人分成三营。由随我一起授军阶的高宠率领锐锋营,是为中军。而左营、右营的指挥使么,我在军中资历太浅,尚未有人选;还请童枢密使和刘总管指派才好。”程洲这是给机会让领导掺沙子进来。
你独领一军在外,想全部用自己人?不可能的。领导怎么能放心呢?何况这次出击,只要按计划行事,结局就算不能大胜,捞点小功全身而退还是有把握的;那你就得给领导开个口子,安排自己的关系户进来分点功劳。
“我队在半个月修整之后出发,幕僚赞画么,还在寻觅之中,只需一两人足矣。”程洲对这个随军幕僚的人选,确实有点挠头,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才啊!
那个驼炳,确实是见过很多江湖世面,人生经验丰富;但是对于军事作战方面没有任何涉猎。最多让他在军营里充当个典书文吏,写写画画。参谋长?他不行!
童贯听完程洲的陈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