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将整片森林盖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那银光镀在妖怪的每一张脸上,愈发的妖艳动人。
“都说了要月下观美人,月下观美人,今天我总算知道这是为什么了。”苏三坐在马上撩了一缕头发,看着苏慕白和西子的方向轻笑道。
西子晃晃荡荡的在马上坐着,看着眼前被白色石头基本上布满的小路。顿时来了兴趣,长袖一扫,一块石头就被绸缎卷着送到了她的手心。
“这块石头倒是别致。”苏幕白也看了看。
西子的眼睛盯着眼前的那块石头,似乎要盯出花来,“倒不是觉得这石头别致,我怎么觉得自己似乎以前见过它?”
“嗨,姑娘。”那领路的小兵道,“这不奇怪,这乡间小道没啥,就这么几块随处可见的石头,哪儿哪儿都有,您觉得熟悉也不奇怪。”
的确,西子看着手中的石头,确实在哪里都能见到这样的,可是却还是有些不对劲。她微微侧头,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正想着,营地便已经到了,眼前的篝火和帐篷还有人墙打断了她的思路。
南楼厉站在营地的前方,旁边跟着他的左右将军,两排军士列队展开,神情肃穆。
见他们回来,南楼厉站上高台双手一挥,朝天一敬,一坛白酒哗地一声洒在地上。他旁边两排兵士手中各拿着一杯白酒,同样的也浇在地上。那高台上的鼎炉当中有点起了许多柱袅袅白烟。“恭迎烈士英雄们回营!”众人声音悲怆。
潜龙在上空飞着,一听差点两只眼睛都喷出火来,“他娘的,主上,这眼睛长在后脑勺,良心长在狗身上的家伙正在拜咱。这不明摆着的是咒咱们死吗?!”
说完,队里的狗妖鸣不平一般地吠了一声,“妈蛋,今天就让那帮龟孙子瞧瞧爷爷们的厉害!”
却只见南楼厉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眼前的青铜鼎不知什么时候从中间长出一根藤蔓!倏忽之间将这青铜鼎举到天上,再“嘭”地一声炸成无数的碎片。士兵们举着盾牌,一阵慌乱。苏幕白打马向前,收回那根藤蔓,“皇兄恕罪。这些尸体被妖力所困,不宜祭拜。”
“你未免也太……”风眠想说什么,却被眼前狮子精的一声怒吼给阻了回去。
“确实是本王考虑欠妥。逝去的英灵虽然需要祭奠,但是却也不能在各位英雄回来之前就开始进行这个仪式。”南楼厉抱歉道,“各位英雄辛苦了,帐内已经备好酒菜,还请各位英雄回去歇息。”
“皇兄言重了,臣弟自然不会信以为真。”
紧接着方才那两排士兵开始将同伴的尸身卸下,开始埋葬。
一具人狼的尸体扑通一声被丢在南楼力军前,剩下一只盘古狼被绑得死死的,也要带进军中。
苏幕白望了望,“尸身已经带回,不知皇兄答应我的东西可还作数?”
“那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一千人你什么时候要随时拿去。”
“那便多谢了。”苏幕白接过南楼厉递过来的令符,微微一笑。
“不知苏公子辛苦了这么一路,可还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无疆心里不乐,但是面上还是礼貌地俯首。
“这死了的是一匹人狼,”潜龙双手抱胸,大大咧咧道,“身上带着迷魂药。有人控制他,让他来攻击敌营。”
无疆眸中寒光一闪,这个道理他们自然也清楚,只不过是在他们已经攻城四五遍之后才发现。看来这群妖怪不仅来者不善而且还十分难对付啊,“这个我们自然也清楚。”他笑了笑,“可是不知为何这盘古狼没有人操控,却也如此性情暴躁,攻击我军?”
“谁说他没有东西操控?”西子原本在不远处的马上指挥着他们搬运尸体,听到这么一说。单腿一蹬,整个人就飞落在几具盘古狼尸体停留的马车上。单腿下跪,从那盘古狼眼中扯出一支箭,那圆滚滚血淋淋的眼珠子顺着剑一起被拔出。
她拿着这根箭羽走到他们面前,“不是没有人操控,盘古狼被他们用了同样的药,只不过这些药用的太久,已经被吸收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不需要带着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盘古狼原来眼中并没有那一根红线。而那红线在的地方,”西子将那箭向他们扬了扬,让他们看得更清楚,只见那眼珠中的那一条红色丝线,正在慢慢的褪去,“在它们死后,才会慢慢消失。”
“你的意思是盘古狼已经被他们驯化了?”
“没错。”西子将箭交到潜龙手上。
“这以后不得成为一个大、麻烦?”潜龙大嚷一声。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人狼也快被他们演变过来了。”西子看着那一匹死了的人狼道,在他们摘掉了它的药瓶之后,那狼没有多久就气息奄奄死了过去。
“看来最快的办法,还是尽快的找到施术者啊。”南楼厉一叹。
众人面面相觑。
西子看着对面的山峦,在夜空之下好像几笔深蓝绸缎上的水墨,虽然不确定,但是她好像已经知道了对方背后的人是谁。
而此时另一个人的眼睛也顿时一黯,纵观这当今世上,有这种本事的,能有几人?
“夜深了,”南楼厉微微一笑,王者风度,“苏公子,先休息吧,待到明日早上给大家安排了宴会。还希望二位公子能够出席。”
“那是自然。”
军营里的夜晚过得特别快,几乎如同战乱的白天,几个交兵换岗,天就大亮了。
大家浴血奋战了不知多少时间,突然来一次宴会,也让他们惊喜的不知所措。清晨开始,士兵们的笑闹之声就开始不绝于耳。西子从早上开始就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忙忙碌碌的干些什么,苏幕白索性由着她去。叫潜龙跟着,自己和苏三到帐子帐营里面开始谈事情。
阵营坐落在荒漠之上,黄沙漫天。但是今日这黄风刮的似乎比以前的哪个都要轻快。
西子走着走着,不知何时就来到了一个土丘之上,这个应该是他们几个月前打下的土地。四周还有战斗过的踪迹。长期行军和敌人强大的攻势也让士兵们没有时间和心情里来打扫一个已经被占领了的战场。
不远处散落着一个破碎的轿撵,也不知之前是哪个女子乘坐的。四周都是白色和粉色的纱幔。估计也是敌军,如若不然,这东西一定会被好好的收起来。
“你是过来杀我的吗?”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着实让西子吓了一跳。只见前方一个土丘上一个人影,南楼厉一身战袍端身坐着,将长、枪收起,兵甲相碰发出好听的声音。
“堂堂三王爷,怎么可以就这么死?”西子一声冷笑。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男弯弯嘴角,闭上眼睛,“你说的是。什么时候该杀谁,你从来都是十分有把握。”
只是那嘴角慢慢的还是放下来,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神里情绪波动。只听见轻微的兵器响声,南楼厉突然间跳下来,站在她面前,“西子,他不过是终日和那些妖怪厮混在一起的人罢了。终究有一天,那些妖怪也会将他扳倒,自立为王。”
女子冷眼看向他,“妖怪可比人干净的太多,还有,”她将一把匕首横在他们二人之间,“你不要忘了,我现在不杀你,不代表不会一时兴起杀了你。”
南楼厉却是苦笑了起来,“我当时几乎杀了你,你完全有理由要了我的命。可是西子,有一些事情你应该要知道。”
西子却是不以为意,转头就要抽身而去。
“一年前的霜降塔我也在。”
南楼厉这话一出,西子便停住了脚步,“什么?”
“一年前,我被于唐门的势力所迫要杀了你。于是将你刺伤。本来是叫无疆将你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没想到,却引来了其他人,最后你被兴雾带走。”南楼厉慢慢说着,“姜拂晓杀你不成,将你投入尸湖。再后来,你被重楼所救,他告诉我,你被带到了霜降塔。于是我易容成一个普通小道士混了进去。当时在场的除了我,还有五个人。一个是被你杀了的丹阳道长,一个是姜拂晓,一个是重楼,一个是范玉恒,另一个叫乌瞳婆婆。我们在炼丹炉房间里之时,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事?”女子目光微寒。
“我到的时候,你已经被放进了炼丹炉,和你一起的,还有前朝的一只鬼玺。可是才没一会,我看见的却是你在火堆当中,拿起了鬼玺站了起来。”
什么?站了起来?西子不明所以,她可从来不记得这么一出。
“那个时候,周围的人都十分震惊。在下一瞬间,只见炼丹炉里的火光四散。大家十分恐慌,便想要将丹炉摧毁,可是你却拦住了那五个人,将他们全权贴在烧红了的炉壁之上,甚至还将乌瞳婆婆的一只手给斩了下来。你控制住了他们,却不知为何一直待在火堆里,那个时候我将你拉了出来。带回了别苑。”
西子看着南楼厉,据她对他了解,他可能刚刚说的就算不是全部真实,至少有一半时可以相信的。照他所说,当时自己应该是快被火烧出了内丹,于是对南宫慧假扮的乌瞳婆婆有了反应,要在火堆里和她同归于尽,找出另一颗内丹合二为一。这个她能够理解。可是南楼厉实在也不会将她带回别院,因为他不可能让一个威胁到他自己地位的人生活在自己的旁边。
“那你告诉我,我最后就怎么会到张官人的手上?”
“因为,”南楼厉顿时语塞,“重楼……”
“那里是重楼的别院。”西子哦了一声,眯了眯眼睛,“然后重楼将我随意送给了别人。”
“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照你这么说,你不但没有害我,倒是救了我性命的恩人。”
“西子!”西子要走之时,被男子用力抓住手腕。他眼中尽是血丝,握着她的手从未有如此用力过,他尝过失去她的滋味,度日如年,痛不欲生,“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西子弯了弯嘴角,“南楼厉,与其和你这样半生纠葛,我不如择一人白头厮守,浪迹天涯,我西子是一个自私之人,你若是如你所言心里有我,我便容不得沙子。这个你应该知道。”
“西子,”他加大了手中的力度,“你可知道我这是……”
“你可知道我这是为你好。”女子早已知悉他要说什么,淡淡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他只觉得那阵清香离他原来越远,离开时将他的五脏六腑也通通抽了去,“南楼厉,我们的缘分,早就尽了。”
他浑身一僵,任由女子转身离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若是爱我,就不会找人来杀我。
这是我几近死时,才参透的道理。
我如此蠢笨,怎知道你的苍生天下。
她的眸中闪过一道银光。
他站在彼岸的沙丘之上,披着黑色的战甲,嘴边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长、枪一划,“冼西子,我南楼厉,向来不是心善之人,我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敢说不,江山一样,你也一样!”
“你不配。”女子的声音淡淡回荡在原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