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魏两朝交界处是一片纵横三千里的河域,这片河域的名称叫做“沧海河”,或许是因为看着像海的缘故吧。
桑海城之前也只是齐王朝沧澜郡一个风景较好的小城,只是因为诸子在此建立稷下学宫,所以这里才开始变的兴盛起来。
随着稷下学宫的成立,齐帝直接将此地划分出去,桑海城虽然还在沧澜郡内,但是却已经不再隶属齐王朝了;齐帝如此做派,魏帝亦是将沧海河边畔的沧山军府撤除,沧海河也随之划与桑海城。
至此一座城,一片河,成了齐魏两朝最坚固的边线,两朝数十年没动过丝毫刀兵,因为齐帝与魏帝都不愿冒着得罪整个稷下学宫的风险而掀起战火。
七朝贵胄,宗门强者,寒门散修,甚至还有一些大逆大寇,总而言之桑海城内包容万千,不知道有多少真正的修行强者隐居于此,或是躲避一些厉害的仇家,几乎可以说是缩小了的神州大地。
桑海城内大都是学宫学子,而且学宫也不希望外来人搅乱宁静,因此五境以上的外来修行者不得在城内私自动手,这就是桑海城唯一的规矩。
当然,也有一些对自己实力足够自信,或是因为仇家追杀实在躲不过去被迫在城内出手,但是无一例外的,全部都被逐出桑海,甚至还有数位七境宗师直接被废了修为。
自此之后,桑海城就成了那些修行强者的禁地,哪怕是一些巅峰大宗师来到桑海都变的极其安分,不敢轻易挑衅学宫的威严。
稷下学宫随便走出来一位教习都有七境的实力,谁知道里面还会隐藏有多少宗师,大宗师,甚至有人传言学宫内有圣人坐镇,存想之上方从圣,八境圣人恐怕东土神州也没有几个。
……
茫茫沧海,泛舟轻渡;
在沧海河边上,有着数架建造许久的码头,早先是沧山军府用做军用的,只是随着沧山军府撤离后,这些码头就变成了两朝商贾的往来通道。
后来稷下学宫名声鹊起,七朝中奔赴桑海的学子越来越多,连带着码头周围都形成一片片繁茂的市集,特别是如今稷下学宫开院在即,比起往常更是热闹非凡。
随处都能看到跨剑背刀的江湖豪客,还有鲜衣怒马的世家公子,即使是平常极难见到的修行者,也都不时穿插在人群巷道里面。
这些人无不是为了学宫开院而来,这的确算得上鱼跃龙门的机会,可以说只要进入学宫之中,哪怕是没有修行资质的普通人,出来后都能在朝堂有一定地位。
而且最为关键的,稷下学宫招收学子没有身份卑贱,没有资质评估,唯一的限制条件就是不满二十的年纪,只要能够通过学宫院考,就有可能成为学宫的真正一员。
相比那些宗门学院,稷下学宫真的做到有教无类,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真心参加院考,稷下学宫都会给出一次机会,鱼跃成龙的机会。
当然,稷下学宫的确做到来者不拒,但是能够真正通过学宫院考的却是十不留一,作为神州至高神圣的学府,哪怕没有任何的苛刻要求,但是当初制定下来的初试院考,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通过的。
稷下学宫若是龙门,初试院考就是鱼跃化龙的那道门坎,有的鱼能够越过这道门坎,那是因为它之前有了足够的积累,有的鱼跃不过这道门坎,不是因为它不够努力,而是因为它本来就只能是一条鱼,没有化龙的命。
虽然命运的确不公,但是又能怎样,命就是命,由天定;整日叫嚣着要逆天改命的人,又岂知什么是真正的天。
命本就是天,逆天,就是逆命,而这,就是诸子要讲给入院学子的第一堂课,没人能够逆命,哪怕是圣人也做不到。
太古时期,天命在神,因此诸神纪元,天地同寿。
上古时期,天命在妖,神灵不信想要逆命而行,所以诸神黄昏,妖主封神。
中古时期,天命在人,妖族也要逆天,最后被三皇无情镇压,至今仍然困居十万妖山。
周代商起,天命在周,太祖封魔镇道,人间封神。
大周朝两千七百年的盛世国运,只用了十八年时间就彻底崩毁,这是大周朝的命,也是天下苍生的命,天道不可逆,命运更难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看着眼前沧海东逝浪如花,韩夜不自觉的想着那个伟大的诗人,是否也是站在这样的江河之前,怀着同样的心情有感抒怀。
“还差一位,赶早不赶巧,就要开船喽!”
一声卖力的吆喝,韩夜顺着声音看去,一位身穿麻衣的老者撑着一艘两丈长的渔船,正在沿着沧海河畔奋力的吆喝着。
想要东去桑海城,就必须渡过茫茫沧海,因此码头两岸多是停泊的渔船,按理说既然赶往桑海城的人如过江之鲫,根本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卖力吆喝,毕竟谁都想尽早赶去桑海争个先机。
只是这位麻袍老者之所以要如此,只是因为他的渔船太破了,甚至连顶棚的篷布都被大风扯断,就像是被撕裂只剩一半的天空。
破旧的渔船,还有老者孱弱的身子,很难让人相信他能够渡过茫茫沧海,所以更多人宁愿多等一会,多花费一些银钱,也不愿意乘坐这样的破船。
此时船上除了麻袍老者外,已经坐着两个人了,一名穿着破旧粗衣的小孩,一名青衣萝裙的少女,或许只有真正在乎银钱的人,才会选择这样的渔船渡江。
皱了皱眉,韩夜朝着渔船走去,缘来原去,因为现在他想走了,恰巧船来了,所以他就走了。
原来,或许就是缘来。
踏上船板,韩夜身体微微一晃,很快就平静下来,看了看下沉的船身,韩夜呼了一口气,知道了为什么没有人上这条船。
麻袍老者紧张看着韩夜,生怕他像之前那些人一样,道:“小老头摆渡六十余载,至今为止从未有过任何意外,趁着还能有些力气,为小孙子攒些学堂的银钱,这可能是老头最后一次送人过江了。”
顿了顿,麻袍老者继续道:“若是客人真的不愿,小老头也不敢勉强,这就送客人上岸。”
“老丈玩笑了,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已经上了老丈的船,自然就不会再下去了,只问老丈送人过江多少银钱。”
麻袍老者看了眼韩夜,眼中带过一丝感激,道:“小老头为送孙子入学堂,已经攒够三十金还差七钱,客人如果慷慨,愿意为小老头补上这个差缺,小老头就感激不尽了。”
从衣袖摸了摸,拿出两块碎金,约莫有着三金多点,韩夜道:“老丈祖孙情深,剩下的,就带着孩子换身新衣,不然入了学堂总归会受人轻看。”
麻袍老者面色激动,抓着韩夜手中的碎金手掌直颤,几次张了张嘴,却始终都没有说出什么话。
一两黄金足以换到三十七钱铜币,普通三口人家完全可以三月衣食无忧,虽然对韩夜说是举手之劳,但对这一对祖孙却是希望。
“老丈,现在能走了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青衣少女此时开口,没有催促,只是在提醒。
“走,这就走,这就走……”
麻袍老者熟练的撑起长蒿,江面顿时掀起层层水波,小船平稳的朝着江中驶去,的确如之前所说,船身很稳,没有丝毫晃动,就像是走在地面上一样。
朝着青衫少女微微示意,韩夜坐在船头,脚掌贴着水面,没有沾到一点江水,充沛的水元气拂面而来,一阵清凉。
邻近江中,远处的巫山如梦似幻,像是笼罩在云雾之中,又像是用笔墨绘画出来的虚画。
“远处的山叫做巫山,巫山中有着许多美好的传说,没有人知道那些传说是真是假,但依然有人愿意相信在巫山深处,存在着一座神女峰,在那座神女峰中,住着一位真正的神女。”
看着远方云雾笼罩的山峰,麻袍老者停下了手中的长蒿,眼神带着浓烈的向往,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真的讲给韩夜两人听。
青衫少女眼眸眨巴几下,一直低着的下巴也抬了起来,出神看着麻袍老者说的巫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寻找一座山峰,那座山峰住着一位神女。
韩夜眼神朦胧,听着这不知从何时传起的美丽故事,看着远处变的清晰的巫山,突然想起一句诗,正逢此情此景,恰如此时此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麻袍老者身体微微一震,朝着韩夜道:“客人居然还有如此文修,看来此次是为儒宫而来。”
韩夜诧异的看了眼麻袍老者,这两句诗文中的意境,可不是寻常人能够体会的。
笑了笑,也不多问,道:“老丈过谦了,家里人性喜读书,这也是一位长辈随性而作,实在与在下无关。”
麻袍老者面色动容,很快又撑起长蒿,道:“那你家里人定然是来过这里的。”
“或许吧!”
竹蒿划过水面粼粼如月,江中传过来低沉的歌声,云雾里巫山变的朦胧,似有一位神女提着花篮,游荡于山水峰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