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宝云竟一个人到店里来了。
李五更来的时候把他放在四婶儿家,没想到这小鬼头能找到这里。
“小舅。”何宝云短腿迈进门,对着他咧嘴一笑,欢喜地冲过来。
可没跑两步,一不小心被凳子绊倒,啪的扑在地上。几个人都吓懵了,何宝云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就落下,张嘴大哭,嘴里带了血丝。
一个箭步过去将他抱起来,李长关心疼地哄道:“宝云乖,不哭不哭,把嘴张开给娘亲看看。”一面哄一面拍他背安抚。
何宝云包子脸皱成一团,哇哇大哭,放开嗓子干嚎。李五更赶紧看了看,舌头咬到了,又抓起他的手,左手手背上有道擦伤。
“阿姐,我先带他去找郎中,你别急。”李五更道,伤虽不严重,但何宝云是她的心头宝,她怕是都要心疼死了。
“哎”李长关这才想到找郎中,“我跟你一起去。”
赵垣承也跟着他们:“我认识一个大夫,专治铁打损伤”
话还没说完,李五更便一口回绝:“不必,又不是很严重,随便找个郎中看看就行。”说完领着母子俩出门。
云舒之缓步上前,打开折扇,悠闲道:“赵公子。”风扇向赵垣承而不是自己。“怎地有空来我这破店提前知会一声,在下也好做个准备。今个儿礼数不周,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赵垣承眼里晦暗不明,反手一掌斩向云舒之脖颈处。
云舒之折扇倏地合上,顺势打他手肘。折扇如有千斤重,咯的一声响,赵垣承连连后退,捂住胳膊,手断了。
“呀”云舒之惊讶道,立马抱拳赔礼,“力道没控制好,对不住对不住。”
又朝着大陈喊道:“大陈,快送赵公子去找治跌打损伤的大夫”
大陈听不懂他们在打甚哑语,也不去插嘴,云舒之是老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就来”他欲上去扶人,赵垣承却拂袖而去。
手都断了还甩,真不痛云舒之唇角溢出笑,剑眉上扬,手指敲打扇骨。这小小的龙兴镇,倒真是卧虎藏龙
何宝云没什么事,郎中让这几日都别给他吃辛辣的东西,只能喝粥这些,李长关着实放心不下,加之母子俩也有两个多月没住一起,看过郎中后她便将何宝云接走,在那边住半个月再把他送回来。
李五更也同意,毕竟他要忙店里的事没那么多时间来照顾小孩儿。何宝云这小鬼头平日里黏人得很,李五更给了李长关些银钱,让她这半个月不用来店里,走的时候又买了半篮子鸡蛋和几包药给她带上。鸡蛋是给何宝云蛋羹的,他伤到舌头不能吃其它的,光喝粥铁定会闹。
这一个月钱没挣几个,花得倒挺多。李五更本就没存多少,现如今除了赵夫人给的那锭银子,也没剩多少。那锭银子他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故而没将它考虑在内。云舒之那二十两他更不会去克扣,每花一笔都记在账本上了的。
家里的田在小时候就贱卖了,现在种的那一亩多都是跟别人租的。好在那块田肥沃,每年能收三四百斤稻谷。六月便是交租子的时候,李五更之前跟租地的何三爷商量的是一年交一百文。
市场上斗米二十钱,这样算来他倒是赚了。他是何三爷看着长大的,何三爷不缺钱,人老了干不动,可又舍不得家中田地荒着,见他勤快便把田租给了他。
眼下只盼面庄的生意好起来,否则花销这么大,他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钱去。算命这事李五更也没打算再做,云舒之的话也不无道理,万事冥冥之中自由安排,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泄露天机,哪天遭了报应可就晚了。
送走何宝云他们,李五更又回店里打扫了一番。等太阳快下山,三人才关了店回村。
折腾大半天可算能歇一下,李五更身上有些酸,他转了转手腕,颈后突然一阵冰凉。
原是云舒之看他太累,主动来捏肩捶背。李五更不自在得很,想要起身,却被按住。
“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不吃人。”云舒之道,素白修长的手指在他颈后不重不轻地揉两下,再从中间往肩头轻捶过去。
李五更愣了半晌不知如何接话,思忖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手太凉了。”
他想着云舒之会放开,不成想那人对着手哈了两口气,使劲儿揉搓几下,又给他捏上了。
“这回不凉了罢。”
李五更心顿时就揪在一块儿,忽地很乱,但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两人都安安静静的,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等捶完了,李五更正想把带回来的馄饨煮了吃,四婶儿忽然来敲门。
她今下午杀了只鸡熬汤,炖好了便给他端了满满的一大碗来,李五更赶紧去接。丫丫跟在她后面,提着一篮子的苦瓜和空心菜。
“上回多亏了你,婶儿也没什么好给的,这些你收着。”她提过篮子,把东西放进屋里。
李五更没拒绝,全都收下,谢道:“小时候还是婶儿给我们姐俩口饭吃,说这些做甚。”
“你小子”四婶儿笑道,赶紧放下篮子,“我先回去再给杨家那小子端碗去,你记得把菜拿出来放着,篮子明天再给我拿过来。”
她走得急匆匆的,李五更疑惑得很,也没多想,放好汤去煮馄饨。
馄饨刚下锅,云舒之拿着二十文钱过来给他:“在篮子底下放着,该是给你的。”
四婶儿竟是要给他钱,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性子,当面给定不会要,这才偷偷放在篮子底下和着菜一起给。
“先放那儿。”李五更道,锅铲贴着锅底走两下以免馄饨有粘锅的,“拿两个碗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