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倩看到一风这副样子,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可是她除了焦急和心痛,没有其他任何办法,此时泪流满面的她,不知道多想帮他分担,哪怕是要她死,也丝毫不会犹豫。
然而,火猴却一反常态,神情肃穆,对一风厉声道:“一风,你清醒一点,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秀姑虽然没有死,但已经走了,而且不可能回来了,这是事实,是你必须要接受的事实!”
一风抬起头,黑莲虚影瞳疯狂旋转,眼中出现一股异样的血红,盯着火猴。
火猴浑然不觉,继续说道:“秀姑走了,不止是你心痛,师兄我也十分难受,他们两个走了,不仅对于我们师兄弟,对于风吼军,甚至整个佛道,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但是,秀姑临走之前将一切都告诉了我,让我明白,她不愿意你左右为难,也不愿意你陷入这种无止境的牵绊之中。她比你看得透彻,更看得深远,在这样生离死别的关头,她甚至和小蝶交接完风吼军的后勤保障事宜才安心地离开,你应该好好学学,秀姑的深明大义和坚毅果决!她是你最喜爱的小师姐,她更是你的榜样!”
一风眼中的血红之色渐渐褪去,口中不甘心地说道:“可是······”
火猴不顾小芙蝶和本倩的悄悄拉扯,依然斥责道:“没有可是!现在的你,不再是蜷缩在我们身后的小师弟,而是风吼军的将领,是拯救整个佛道的最强大的力量,你要是依然这么执着,这么冥顽不灵,你好好看看你周围的风吼军将领们,看看一个个百僧众、千僧众、万僧众背后千千万万个佛僧,和在战场上在你的带领下浴血奋战牺牲殉道的万千个佛僧的尸体,问问他们,也问问你的心,你这样是否对得起他们,对得起死去的冤魂和英灵?!”
一风随着火猴声色俱厉的呵斥,渐渐把头埋了下去,沉默不语。
在这沉默中,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一风,不仅仅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也担心他的神智和心态,他们从未想到,风吼军的领袖会因此而倒下,却也感慨一风身为佛子,实在忍受了太多的痛苦和煎熬,冲锋陷阵是他冲在最前面,战役结束是他在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黑袍佛僧,身上到底暗藏着与其苦痛煎熬和压力匹敌的多么巨大的力量!
他不应该倒下,他倒下了,势必会引起大武军团报复性地强烈反攻,那时候,恐怕真的所有佛僧都将成为枯骨。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鸾将法阵停了下来,身下那个复杂的黑红色的法阵渐渐没入地下,黑色的锁链也同时从她和一风身上落下,隐入地面中,焚烧着他们两人的黑红火焰也渐渐熄灭,但是,一风却始终低着头,一语不发。
玄鸾站了起来,向后退去。
本倩想冲到一风身边,却被火猴紧紧拽住,她看向火猴,火猴只是对着她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待着一风。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都以为要这么一直等待下去,一些人失望的情绪开始渲染蔓延的时候,一风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明亮是因为他让所有人相信,他已经坚强起来了,深邃是因为他不想让更多人看到,他内心深处的更加丰富复杂和浓厚的情感,他把它们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让自己永生不忘,可却不在左右他的神智。
刚才漫长的过程,就是他在用自己的手,生生地在心中抛出一个汩汩冒着鲜血的深坑,将它们埋葬,那样钻心的痛苦,是万人难以承受之重。
但是他扛过来了,并默默地树立了一道墓碑,祭奠这些任何人无法体会并感同身受的逝去的感情。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向周围的所有人,看向本倩、火猴、玄鸾、小芙蝶,看向多满法王、沐朶法王、浑鉴、真吾、法通,看向那些百僧众千僧众万僧众,他用他明亮的双眼,明确无误地告诉他们,他,回来了。
漆黑的夜渐渐褪去,又露出漫天的星辉,风吼军将领们已经安心散去,整顿兵马,抓紧休憩,眼前,只剩下了火猴等人。
看到一风的恢复了状态,玄鸾围着一风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火猴一把把她揪开,说道:“蛮丫头,你是哪来这么多精力啊!刚刚搞完这一套诡异至极的复杂法阵,还跟没事人似的,就应该让你一风哥哥好好管管你!”
玄鸾拔开他的手,扬起脸笑道:“小猴子,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刚才我可是有高人相助的哦!不然就算我知道这个法阵,也没法布置出来,更何况,那里就诡异了?”
火猴对她翻了个白眼,心想,你那一套又是给一风灌了一碗自己的血,又是拿自己血混着一风的血画个法阵,然后用两种别人碰都不敢碰的业火焚烧自己和一风,还有不明来源的几条散发神秘气息的黑锁链捆住两人,如果这都不算诡异,那说不定所罗门圣主也算是和蔼可亲的老大爷了。
本倩走过去,想要拉住一风的手,一风微微摇头,对火猴说道:“谢谢师兄训诫警醒,师弟惭愧,以后必定会以大局为重。”
这时火猴反而不好意思了,又心疼地说道:“好了,我不过也是按照秀姑教我的说法说出来而已,她离开的时候也是十分担心你,不过这野丫头说她保证能救你,所以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你别怪她,也放过自己。”
一风心中一阵酸楚,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默默往前走去,众人忙跟上。
前往君州城的路上。
三匹高头大马走在前面,最左边是班扎,右边是刘毅和秀姑。
一路走来,刘毅这才发现班扎的话是真的多,尤其在这种时候,十分讨人厌,或许是之前在暗中保护太子的职责,让他深深压抑了自己的性格,将攒了一辈子的话都放在今日说出来了。
班扎完全没看到刘毅不悦的脸色,继续说道:“真想不到啊,七公主你真是大气,不愧有魏氏皇族血脉,有殿下杀伐决断的果敢和勇气,佩服,佩服。不过我倒要感谢你,要不是你这么深明大义,我可能现在已经成为你们风吼军手下的亡魂了,别的不说,一风肯定会要了我的命!哈哈!”
刘毅实在忍受不了,冷冷地说道:“班首领,要是你再啰嗦,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班扎一愣,随即黑着脸道:“刘将军说笑了,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但班扎我也不是吃素的。”
转头想了一下,他怕两人真的在这半路打起来,只好尴尬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刘将军不愧是冷面杀神,霸气,果然霸气!不过,到了太子的秘密之所可要收敛一点,毕竟怕是有很多年要待在那里,和别人相处的不好,怕是自己也会很难受。”
“另外,”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们进去了之后,可不要呆了几天,呆不住,就想跑了,我知道要困住你们很难,不过我知道,七公主如此舍身取义,是不会允许这种让太子殿下和风吼军领袖一风为难的事情发生,对吗?”
刘毅冷着脸转过来,眼中释放出一股杀意。他知道班扎这番话明面上是提醒,实际上是威胁,且说这话的技术,并不太高明。
最右边的秀姑一路沉默,听到班扎的这番话,没有丝毫反应。但是班扎转过头来,无视刘毅想杀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低头沉默的秀姑即便不转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在班扎以为等不到回复的时候,她轻轻地吐出几个字:“知道了。”
就像一阵若有若无的风,轻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感。
是无力,无奈,也是无助。
班扎这才咧嘴笑了,他也知道自己说话的技术粗糙,不过凡事,达到目的就行。他继续说道:“你们要结亲的这件事,我会命人传讯给殿下的,虽然是秘密之所,但是东西一应俱全,殿下一定会尽可能地隆重帮你们举行婚典,你们一定可以在那里悠然僻居,安享年华的,我就在这里先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了!”
刘毅和秀姑依然沉默。
班扎却不在意,他勒住缰绳,停下马,抱拳道:“刘将军,七公主,既然话已说完,在下还有任务在身,那我就先行告辞了,后面会由其他人带领你们前往,祝好,再会!”
说着,不等他们回复,调转马头,往身后奔驰而去。
刘毅和秀姑闻言,还未来得及招呼,便见班扎一骑绝尘离开。两人皱着眉头向后看去,班扎突然离去,是他们意想不到的,只是不知会不会又是太子的秘密命令,而结果,对他们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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