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然大师的解释,一风沉默了下来。
虽然他今日在房内听到了然大师一席话,深受触动,立下宏愿,可是就算他是佛子,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刚刚了然大师关于佛门修炼的讲法,打开了他对佛道修行的新世界,让他意识到修行实在不易,成佛更是困难重重,要经历多少劫难,才能立无量功德啊。
一风突然抬起头,问道:“大师,我有一个疑惑。”
了然大师微微点头,一风才继续问道:“佛道修炼这么困难,要历经三大劫难,还要积攒很多很多的功德,才能飞升成佛,而这,还仅仅是有莫大机缘的佛道修炼者所面临的困难,劫难和功德,是佛道修炼者必须要经历的吗?为什么呢?这是谁立下的规矩?为什么没有一种方法,能够更快地参悟佛法,飞升成佛呢?
“而那些佛道的信徒,那些普通的香客信众和俗家弟子们,他们没有慧根,无法修炼,也要经历生老病死,但他们同样也在虔诚地信奉着佛法,佛法不是说,众生平等吗?他们同样是人,为什么就不能飞升成佛呢?”
了然大师被他的这一连串问题吓了一跳,急忙道:“你是哪来这么多想法?”
一风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歪着脑袋,明亮的眼睛眨巴着道:“我也不知道啊,脑子里就是这么想的啊。”
了然大师松了口气,沉思了很久,才说道:“历经劫难,积攒功德,这是佛道对我们修行的考验,这种事从佛道诞生起,便已经有了,这是千万年来,亘古不变的规矩。
“不仅是我们这种凡人,就连菩萨、尊者,他们成佛都要历经很多很多劫难。比如地藏王菩萨,立下宏愿,不渡尽地狱众生誓不成佛。他们都有劫难,他们都需要功德,何况是我们呢?”
一风听着,陷入深思。
了然大师又说道:“至于普通人无法修炼,也就无法成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佛祖虽然说过,众生平等,可佛祖也说,佛度有缘人啊,他们无法修炼,必定是没有佛缘,这种事,太正常了,不是吗?”
一风却固执地摇了摇头,道:“不,我总觉得事情不对,但我现在,也想不明白。”
了然大师怕他钻牛角尖,于是转移话题,道:“一风,别多想了,佛道修炼本就是这样一条道路,多想无益。你不是想要静心寂灭功功法吗?我给你带来了!”
一风立即抬起头,眼睛一亮。
于是,了然大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几页泛黄的、破旧的纸递给一风。
一风接过来,触手之后发现纸张并不一样,有破损的黄纸,也有麻布、丝绸,还有兽皮等,上面密密麻麻地用各种字体,撰写着一种功法运行详解,还有部分功法运转图。
了然大师对他道:“这是老衲从不同地域收集的静心寂灭功法残篇,这门功法散落在各个地域的寺庙或者经堂。奇怪的是,这些残篇竟然全来自一本经书中,这本经书名为《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
“什么大梵天王,什么疑经?”一风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本经书。
了然大师笑道:“是《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此本经书里面内容繁杂,有佛经故事,有佛教理念,有佛乐乐谱等等,甚至还有这门功法。但是这本经书并不常见,且内容几无相同,就如同一棵佛树上的不同佛果,本应同根,但各自模样。
“除此之外,根据各方的佛僧先辈们考证,此经书还存在大量伪造,却不知目的为何。所以很多佛道中人都说这本经书就是伪经。
“纵观佛道历史与佛经总览,这样传奇却备受争议的佛经,可以说是非常奇怪,且十分罕见的。为了寻找这些残篇,老衲与南宗寺皆是费了不少精力。”
一风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此时却出奇地平静,仔细摩挲着这些功法残篇,道:“大师,既然如此难寻,为何要寻?以我现在的知识,根本看不懂这些东西,又为何要给我看?我和这本经书,有什么其他关系吗?”
了然大师目光迷离,回忆道:“这就要从南宗寺世代秘传的一个传说说起。据老衲师尊,及师尊的师尊及再往上的先辈所说,一般来说,佛道只有陷入困境之时,才能诞生一个佛子,助佛门匡扶大道。其中也有天资聪颖之辈被误认为佛子,但本身并无特殊之处,所以有很多谬误。
“千年之前,据闻得到确认的佛子,只有两个:帝释根与功德果。这是他们的佛号,他们的姓名和法号是什么,已经失传了。他们历经劫难,为佛道创造了无上修炼功法,因此被佛界众人尊称为帝释根与功德果。
“他们本身自带逆天体质,非一般修炼者能够匹敌,这是确凿无疑。因为,正是帝释根创造了迦南无念经,因其浅明易入门的特性,和包容万法的浩瀚佛理,以此二者,将我佛门无数弟子引入更加广阔的修炼者世界。
“而功德果则创造了静心寂灭功,能够提高修炼速度,提前三劫的历练,如此急功近利的功法,有非常大的风险,如今虽然被毁去,但在当时是十分吸引人的强大功法。
“功德果创造出此门功法,目的只有一个,那边是及早成佛,回归佛界。他本身的灵力十分特殊,同样多的灵力,他的灵力的威力是其他人的十数倍,于是他疯狂历劫,施展无上神通,深入地狱斩杀恶魔,从而立无量功德,渡劫成佛。
“但也因为他,许多人修炼此功法,却没有如他那般惊人的灵力,更别说要深入炼狱去积攒功德了。有一些剑走偏锋的修行者,只好于世间挑拨暴乱,造成生灵涂炭,再去化解孽缘,超度亡灵,以重复他加快修炼速度的成佛法门。
“如此一来,此功法不仅无功,反而是极大的祸端,因此佛门才联手将此功法毁灭。”
一风点点头,道:“这样的功法,的确是祸害,不过,功德果是不是对功法理解有误呢?”
了然大师摇了摇头,道:“说起来,这位功德果其实是走偏了道路,才创下这根本不适合凡间,过于激进、反而招祸的修炼功法。
“如今残留下来一部分,那是因为在功德果他度化成佛之时,留下谶语,下一个佛子为大梵子,此功法与他有机缘,但此说法更加隐秘,且真假难辨。可很多佛僧相信了,所以在要销毁这功法的时候,他们偷偷藏匿了一份,分解成许多残篇,散落在大武国各处。
“今日,你所展现出来的种种机缘,并非巧合,如果你真的是佛子,说不定就是大梵子。老衲将静心寂灭功传与你,你好生收藏,至于你和此功法到底有什么关系,又将如何点化这等佛缘,老衲实在难知,此条求佛之路,只能由你自己去走。”
说到这里,了然大师突然神情严肃,沉声道:“但切记,此功法乃是佛道诸能联手毁去,目前是佛道修炼禁忌,切不可对外张扬。”
一风认真地点点头,拿着这些功法残篇,心里忐忑,不知道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是福是祸。
正当他想小心收回这些破损纸张样放入怀里的时候,了然大师却突然猛地朝他一挥手。
一风若有所感地回过头,他突然看到一张巨大的狰狞的脸,三只巨大的眼睛紧贴着他的脸!眼下森白的巨齿还闪着寒光!
一风清秀的脸庞顿时吓得惨白,双手一扬,把功法抛洒在空中,往后一摔。
了然大师一把扶住他,把他拉到身边,面对突然出现的巨兽。
一风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脸色惨白弯着腰喘粗气,他不明白这藏经阁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什么都有!
只见那巨兽全身成深乌蓝色,从脖颈至臀部有一条枝叶般散开的暗金色纹路,铺在乌蓝色的皮毛上,十分精致漂亮。
它身后直挺挺的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头颅极像佛图中的狮子,但三只发着金光的黑瞳巨眼,又让它显得狰狞怪异,还带着一丝神秘。
它鼻翼微微掀起,巨嘴微张着露出森白巨齿,尤其那四根巨大的犬齿,亮晶晶的银白之色,像是生出冷冽的寒气,它喉咙“呜隆隆”地低吼着,三只金色巨眼却死死地盯住一风。
了然大师双手发出金光,在身前画了一个复杂的金光佛符,待那巨兽看清后,符文消散在空中。
那巨兽显然看懂了了然大师的佛符,狰狞的脸庞放松了一点,三只巨眼中的金光也暗淡了一些。
它低着头,盯着那些刚刚散落的静心寂灭功纸张破布,迈开四肢,走到最近的一张前面,低下头闻了闻,又走了两步,闻了闻另外一张。
别看它像几头野牛加起来那么庞大的身躯,但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最后还用爪子挠了挠那张纸,顿时蓝黑色的爪子与玄色底板擦出火花,发出尖锐刺耳的“吱”的声响。
那纸张瞬间被火花点燃,一风吓得大声“啊”了一声,那异兽看着突然被点燃的纸张愣了一下,马上用爪子一拍,把火扑灭了。
一风顿时松了口气,他想起来在上楼前听到的异响,原来是这巨兽在上面划地面。但这玄色地面质地十分坚硬,即便擦出火花也没有留下抓痕。
了然大师看异兽在那里对着纸张发呆,他小声对一风说道:“这是藏经阁的护阁灵兽,叫浉,是水系灵兽,擅长隐匿与暗袭。通常不怎么出现,出现了也是在藏经阁的顶上三层楼。
“它还有一个癖好,有时候喜欢傍晚的时候坐在藏经阁顶看夕阳。所以经常有人看到它蹲在塔顶,只是远远地看不清楚,但不妨碍成为南宗寺有名的一景,被称为‘浉阳绝顶’。因它生活在灵云顶,所以又很多人叫它‘灵云兽’,但绝大多数人没有见识过它的真面目。”
一风想起刚来方丈院往藏经阁方向看过去,那只黑色异兽蹲在藏经阁塔顶的身影。
突然,灵云兽抬起头,三只巨眼又发出金光,盯着一风,一风如有所感地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口的法螺发出淡淡金光。
一风心里一沉,心道,麻烦了!
这个法螺对于异兽的吸引力他是见识过的,没想到这么不走运,又被灵云兽盯上了。
灵云兽巨大的鼻孔里喷出一股气,弓着腰,呲着巨牙,慢慢地朝一风逼近,一风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喉咙了!
了然大师虽然面色平静,但是看着越来越近,明显处于攻击姿态的灵云兽,手掌也渐渐握紧,随时准备应对。
灵云兽在一风身前停了下来,它低下巨大的头颅,三只发光的眼睛没有看一风,而是直直地盯着他胸前发光的法螺。
法螺还在毫不知情地自在发着光,但一风此时恨不得将它摘下来扔掉。
今天这法螺怎么回事,找拳谱的时候不正常,现在面对这个大块头异兽也不安分!
一风小心翼翼地慢慢伸手到胸口,轻轻抚摸了一下法螺,法螺似乎也感到了一风的不安,渐渐暗淡了下来,直至熄灭了金光。
灵云兽三只发出金光的巨眼也随之渐渐平息光芒,尾巴在后面偶尔甩一下,发出“呼呼”的风响。
但它还是抬起一只前爪,小心地探到一风的胸前,一根极细极尖锐的爪子尖伸出来,拨弄了一下法螺,但法螺毫无动静。
于是它把爪子收回,在脸上抹了几下,歪着脑袋,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一风在他尖锐的爪子伸到他的胸口的时候,呼吸都要停止了,而了然大师在他身旁,悄悄地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安心。
现在看上去没什么麻烦了,一风也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灵云兽这副迷惑的样子,甚至觉得有些可爱,他慢慢伸手,朝灵云兽脑袋上伸过去。
灵云兽三只眼睛立即盯着他的手掌,但也没有其他动作,一风的手掌渐渐靠近灵云兽的脸,极其小心地在它宽大修长又硬邦邦的鼻梁上摸了一下。
一风轻轻摸到它的鼻梁的时候,同样是深乌蓝色皮毛覆盖的鼻梁,触感却如同丝绸般顺滑,但没敢用力摸。
了然大师显然也被一风这么大胆给吓了一跳,但是不敢大声制止。
但灵云兽显然也没有很生气,只是又用它的爪子抹了抹鼻梁,一副嫌弃的样子,然后晃了晃脑袋,转身走了,它毛茸茸的尾巴一下子横过来,把了然大师和一风都吓了一跳。
只见它靠近阁楼外缘的深红色墙壁,浑身深乌蓝色的皮毛发出淡淡幽蓝的光,然后头颅慢慢从墙壁上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