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依旧随着时间的河流静静地淌着;风雨,雕琢着时间的年轮刻在了每个人的脸上;大地,已渐渐抚平了战争的创伤;城墙,仍记忆着曾经的沧桑。亘古不变的风轻轻划过银松,拨开了迷雾;而回家的旅人彷徨在低语峡谷,早已迷失了归途。
“下一批士兵冲上来,顶住这一波攻击骑兵就可以从侧翼冲锋了!”呼喊声中敌人已踏着漫天的尘土袭来。噢,或许这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应为它们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敌后的暗语者仍在源源不断的从地狱召唤出这些深渊恐魔,他们是地狱军团的主力兵种,巨大的身体上却有着极小的脑袋,血红的双眼充斥着的是对杀戮的渴望,宽阔的双肩上一根根像刺刀般延伸出去的黑色角质似乎在它们奔跑时划破了空气发出“嘶嘶”的声响,看似级细的腰身缠满了地狱血钢铸造的锁链,连接着粗壮的腿部,在膝盖与手肘上同样有着刺刀般黑色的角质它们披着炼狱之火铸造的铠甲,普通人类的兵器根本无法穿透,手持巨大的双刃板斧轻易的就可以将人劈成两半。
面对这样的敌人,人类所能做的只是拉长战线拖延时间。但对手是不眠不休的恶魔,而人类以这血肉之躯又能抵挡多久?前线一批又一批士兵倒下,浑身染着血气的恶魔则更加嗜血狂暴。
“增援,我需要增援!那些该死的家伙脑子到底装的都是什么!还在为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争而论不休!”麦尔特扭头咆哮着,随手抹去了满脸的紫色血液,一声怒吼又砍下了一个恶魔的脑袋。作为教廷最精锐的血色十字军第三军团统帅,这位七阶的审判骑士总是冲锋在充满荣耀的第一线。然而对于人类军团无往不利的十字军战士,在面对另一个位面的敌人戮战了两天两夜后终是感到了疲倦。
第三军团是以机动性著称的全骑兵军团,也是出现状况后第一个赶来低语峡谷的军团。整整十万的骑兵编制每天所消耗的物资也是惊人的,但他们是教廷的军队所以从不担心,就算是力竭致死,物资也会被那些狂热的后勤兵源源不断的送来。
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亲人出卖朋友,却绝不会出卖自己的信仰,因为纵使是贪婪本身,那也是一种个人的信仰,没有人会背叛自己。教廷这个算不得帝国却胜似帝国的国度拥有整个悲鸣大陆最多的人口,而打从出生起,教廷便是他们的信仰。
信仰的力量是很可怕的,所以教廷也是很可怕的。但整个大陆教廷只能排第二,因为前面还有旭日,那个帝国的人没有信仰,或者说他们只信仰自己。
他们永远不会指望上天的恩赐,只会在乎自己的能量,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迷惘,从不依靠。就像他们的帝王“李”一样,就像他们的帝国名字一样,每个人都坚信旭日每天会为自己而升起,而自己才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而今这位帝国的王者李,正沉默的向西方行进着,微微两鬓的斑白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似乎已延伸到了额前颈后,然而没有人能看见他,他就像黑夜的影子。这影子掠过草荡,压倒了几根芦苇,惊起了浅水洼里几尾熟睡的小鱼;这影子掠过山林,拂下几片黄叶,扰乱了树洞间夏虫最后的鸣唱;这影子来到了瓦伦河前,踏破了平静的湖面,在即将登岸之际却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一团光,一团纯粹耀眼仿佛初生的朝阳般的光。这光撕裂了黑夜,照亮了宽阔的湖面,也照出了黑夜的影子,而后向他飞来。
李的双眼微微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攥紧了拳头向前轰去,灌注了真气的拳就像一轮火红的太阳,驱散了夜的黑暗,连那朝阳般的光团也被蒸发得无影无踪,就像是在宣示它才是真正的太阳一般。
但李终究是停了下来,看着岸上那个身着金色符文铠甲,在黑夜里也如同太阳那般耀眼的男子身上,那个名叫麦尔斯的教廷骑士身上。虽然他对于这种华而不实的铠甲不屑一顾,但对于那名骑士本身的实力却不能视而不见。
麦尔斯,麦尔特的哥哥,教廷八阶裁决骑士,也是圣殿十字军第二军团的统帅。第二军团是教廷的中坚力量足足三十万人,其中直属于麦尔斯的五千重铠骑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百年来这个全符文铠甲平均四阶的骑士军团用强者的鲜血告诉世人,领域者也不能撼动教廷的威严,而专门针对职业者研发的导力剑更是让许多强者不寒而栗。他来了,或许军队不在,但那五千人肯定就在不远处。
“回去吧,上了岸就是教廷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异教徒踏上来可就回不去了。”麦尔斯的话语很平静,但语气绝谈不上客气,反而充满了讥讽之意,除了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还有的当然是那五千的重铠部队。
“你知道对我对那片白色的土地不感兴趣,我只是要赶去那里,而这条路最近。”
“可你不知道那里千百年来都是教廷负责看守的吗?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麦尔斯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我的亲人在那里,而且我也不认为你忽然出现在这里会是偶然。”
李的声音冷了下下来,那是比秋夜的风更加令人寒冷的语调,就连麦尔斯也没注意到自己呼吸在李说出这句话时加快了几分,那是他想到了如果李拼命的话就算是有那五千人在,自己也必然会死在这里。但瞬间他又想通了,如果李死在这里那么他的所作所为便没有了意义,所以李一定不会也不敢拼命,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他便把头高高昂起扭向一边:“那又如何?”
李这次什么也没说,一拳向前轰去,同时展开了那比夜色更加深沉的黑色领域。麦尔斯眼中有着吃惊之色,动作却毫不停顿,展开了如同他的闪耀盔甲般的金色领域。
李黑色的领域就像那夜色下漆黑的大地托在了他的脚下,他便是这黑夜的化身而脚下大地便是自我意识的延生,同时李的速度陡然提升而麦尔斯却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如泥沼般寸步难行。
麦尔斯的金色领域就像闪耀阳光下无尽的苍穹将他整个人围在中间,他便如同这黑夜中的太阳般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同时粘稠的光元素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道护盾,如今的他已是八阶的裁决圣骑士加上对能力增幅的符文铠甲,防守能力是相当强悍,以速度见长的李一时无法攻破。
如墨的夜,黑色的影子与金色的太阳交错在一起,黑色的大地与金色的苍穹碰撞在一起,交织,穿插,但终究这夜晚是属于黑色的。
“咔”最后一道圣光屏障被李给轰碎,“咚”精金铸成的盾牌再也撑不住击打击凹陷了下去,“叱”巨盾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麦尔斯狼狈的扶着巨盾支撑着身体,嘴角却露出了笑容。他看到了那黑色大地尽头的一片金黄,这深夜没有太阳,那便是重铠兵到了。而李这位经历过无数战争的骄傲君王,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也从没有动过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没有时间了,那便只能如此了。四大华夏古族都有自己激发潜能的秘法,而李家便是八禁解封。此法源于华夏神秘的太极八卦,曾今只有少数达到八阶天机级别的符师才能掌控,而李家先辈一位九阶神机符师苦心钻研终于让后人可以以牺牲部分生命为代价短时间内激发潜能越阶战斗。
“乾,坤,坎,离,震,艮,生,死。乾门,开!坤门,开!”此时这位八阶武帝的气势已经达到了巅峰,但李还觉得不够,他需要暂时借用九阶的力量快速通过包围。
“坤门,开!离门……”李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不知何时一只干瘪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头。但李却丝毫没有紧张,仿佛松了一口气。
“小李,不错嘛,都到这一步了,这里就交给我了,别随便解封这样会伤了身体。”
“陆老,他们终于决定了?”
“那事儿内部还在争议,不过在见到那些个丑陋的恶魔后好几个老顽固也动摇了,你先去吧,有些事儿我也不好插手,但你救孩子无论怎样都还说得过去。对了,还有……哎呦,小家伙你怎么都跑了,还没等我这老人家把话说完。”
这个满头白色短发的老人语气显得有些不满,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藏在雪白眉毛下的双眼眯得都快要看不见了。嘴巴大大的咧着,露出仅剩的几颗一看就是长期抽烟所致的黑牙。拖在地上的灰布袍子显得有些陈旧,上面甚至有不少类似小虫噬咬的孔洞,但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件袍子的岁月才让人觉得他苍老,而是他整个人的气势。给人感觉站在那里仿佛他就是岁月本身,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看着秋叶飘零夕阳西下人们总会感叹时间流逝一样。
不过时间可不等人,李在听到“动摇”这个词后便如利箭般向西方射去,似乎完全不在意前方那五千把直指自己的闪着寒芒的导力剑。
麦尔斯仍举着盾牌呆呆的立在那里,就这样看着李从身边闪过,不是他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那个凭空出现,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老人依然站在那里,而后从那破烂的灰布袍里摸出一根黑不溜秋的烟杆,“叭”打了个响指,一小挫火苗跃然指上点燃了烟丝,一步一摇的向他走来。可在麦尔斯眼里他就像是一柄由黑铁铸成的大锤,随着他的脚步一锤一锤地敲在自己的心上,他虽然动不了,可额头上出现了无数细密的汗珠,眼神也从开始的敬畏变为了惶恐与不安。
“你这个小子,都三年了还停留在这个地步,这几年没少喝酒吧。”
“看看你这无力的双腿都给那些兽族的狐人小妞给搞软了吗?”
“啪”烟杆落在腿上,盔甲碎裂,他跪了下来。
“看看你这沾满鲜血的双手除了会欺负普通人还干过些有用的吗?”
“啪”烟杆落在手臂上,盔甲崩坏,他的盾掉在了地上。
“看看你这生锈的脑袋除了圣光在上这样无聊的话语还能想到些什么?”
“啪”烟杆落在头上,盔甲化为烟尘,他的额头流下了一道鲜血。
“我替你家长辈教训你,可有不服?”老者道。
麦尔斯此时发现终于能动了,可除了嘴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动了。
他当然不敢有怨言,眼前这个老人他小时候是见过的,那时他的父亲对这位老人都是恭敬有加。只是他此时心中始终有个疑惑,就算老人手里的烟杆是黑铁提纯后的墨钢所铸,可他何来的力量敲碎刻有加固符文的精金铠甲,想着,便让那张唯一能动的嘴说了出来。
“您是位高贵的魔法师,可为什么能打碎我的铠甲呢?”
“蠢货,和你老子一样蠢,我不会把这段时间加速么!”
说完老人一瞪眼,一杆子把他敲晕了过去。而后挥挥手,那五千重铠骑士终于重获自由向这里涌来。
“时间不多了啊!”老者望向西方感叹道,说完又消失在了空气中,留下赶过来面面相觑的骑士们。
于此同时李也越过边境来到了低语峡谷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