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话音刚落,魏武突然从帐中冲了出来。背对帐门的两个甲士听到身后动静,立刻转身。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魏武双掌如刀,砍在他们的手腕上,推开两具手弩,像风一样冲到了杨仪面前,举手便打。
杨仪被魏家父子打怕了,进了魏家大营,就像是到了前线,片刻不敢放松。魏武来得虽快,他却退得更快,尖着嗓子叫了起来:“抓住他——”
没等那些甲士动手,魏霸横身拦在了魏武的前面,厉声喝道:“阿武,住手!”
魏武转着圈子,想绕开魏霸,可是他的身法快,魏霸的身法也不慢,死死的拦在他前面。魏武急得大骂:“死羊,你又想污陷我阿兄,老子剥了你的皮。”
杨仪被甲士们保护得严严实实,苍白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些红润,他冷笑着看着魏霸兄弟俩,一语不发。甲士们如临大敌,举起手中的武器,指着魏霸和魏武,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阿武!”魏霸断喝一声,伸手按住了魏武:“别胡闹,去找阿爹,让他不要乱来。我没有杀人,谁也不能污陷我,丞相会还我清白。你们一出手,就会中了某些人的歼计,懂了吗?”
魏武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就跑。几个甲士刚要去拦他,魏霸大喝一声:“谁敢拦他?!”
这一声宛若雷霆,吓得那些甲士一况,不过,你也看得出来,我没有任何逃走的想法。否则,以你杨参军和这二十个甲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杨仪虽然有些不服气,却不得不承认,即使敦武等人没来,魏霸刚才也有大把的逃跑机会。
“既然如此,你就收起那点小心思。等我父亲来,我向他交待两句,便跟你去见丞相。你如果乱来,出了大事,我概不负责。”
魏霸说得很慢,声音也很响亮,保证杨仪身边的这些甲士和敦武等人听得一清二楚。杨仪带着二十个甲士到大营来抓他,看起来很正常,其实用心险恶。一旦他有任何拒捕的嫌疑,杨仪就可能当场格杀他。就算是杀错了,到时候谁还能给他证明?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敦武等人已经赶到,杨仪和这些甲士已经陷入非常危险的境界,这个时候杀他就不是目的,活着离开魏家大营才是真正重要的事。他把危险对杨仪说清楚,相信杨仪能分得清轻重。
就算他不怕死,那些甲士也要掂量掂量。
说话间,魏家大营忽然响起了战鼓声,无数的士卒从帐篷里涌了出来,以魏霸的帐篷为中心,越聚越多,声势也越来越大,无形的杀气如同看不见的潮水,汹涌而至,打在每一个甲士的心头,让他们骇然变色。不知不觉间,围着魏霸的甲士慢慢的退到了杨仪的身前,将杨仪围在中间,警惕的注意着围过来的士卒。一股股冷汗从他们的额头流下,打湿了甲内的战袍,滋润了脚下的泥土。
杨仪面色煞白,却强作镇静,紧闭嘴唇,一言不发。双手负在身后,手指捏得发白。
魏霸不动如山,冷漠的看着杨仪和他身边的甲士。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魏延全副武装,带着魏武和几个亲卫,大踏步的来到魏霸面前,沉声喝道:“怎么回事?”
魏霸努了努嘴:“杨参军带着人,突然到我帐里来,说诸葛乔死了,丞相府要带我去问话。”
“诸葛乔死了?什么时候的事?”魏延眉头一挑,原本张狂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惊讶。“为什么要带你去问话?”
“可能是因为半个时辰前,我曾经和他在一起吧。”魏霸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又安抚道:“阿爹,你不要急。我和杨参军去见丞相,把事情说清楚便是,我相信丞相不会是非不分。你安心在营里守着,不要轻举妄动,免得中了某些人的歼计。”
魏霸之所以要等魏延来,不是为了向杨仪示威,而是因为张夫人已经走了,营里没有人能说得住魏延。他必须要交待清楚,否则魏延脑子一热,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
魏延不屑的瞥了杨仪一眼,拍拍魏霸的肩膀:“清者自清。你既然没杀人,谁敢污陷你杀人?你跟他去,向丞相说明经过。我就在营里等消息。小子,记住,该解释的自然要解释,可是如果有人想借此机会为难你,你也不要客气,听明白了没有?出了事,老子给你顶着。”
魏霸点点头,又交待了几句,这才跟着杨仪走了。
丞相中军大帐,一副担架摆在大帐中央,诸葛乔躺在上面,身上的官服被划破了几条口子,胸襟上全是褐红色的血迹,咽喉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翻了开来,露出白色的肉。
诸葛亮坐在诸葛乔的尸体前,眼神散乱,面有泪痕。他紧紧拉着诸葛乔的手,不住的颤抖,连带着诸葛乔的尸体都有些微微的颤动,仿佛又活过来了似的。
“丞相,我把魏霸带到了。”杨仪缓步上前,哑声说道:“刚才,魏延的大营里……”
“我听到了。”诸葛亮抬起头,冲着杨仪挥了挥手:“威公,你先出去。”
“丞相……”杨仪急了,连忙提醒道:“丞相身系国家,安危重于泰山,岂能大意。”
“魏霸如果想跑,你们还能活着回来吗?”诸葛亮松开了诸葛乔的手,慢慢的坐了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那张宽大的书案后,再次对杨仪挥了挥手:“你先出去,我要和魏霸说几句话。”
杨仪无奈,不安的看看魏霸,退出了大帐。
诸葛亮双手扶在案上,低着头,仿佛脖颈支撑不住头颅的重量。魏霸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浓浓的悲伤。
魏霸静静的站在诸葛乔的尸体旁,想起他半个时辰前还指责诸葛亮有了诸葛瞻,就不把他当儿子看,再看看此刻诸葛亮那无法掩饰的悲哀,不由得暗自叹息。诸葛乔果然有了心魔,如果不是脖子上这道明显不是自杀的伤,他简直怀疑诸葛乔是自杀的。
“子玉,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诸葛亮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魏霸。他的眼中仍有悲哀,脸色却恢复了平静,只是泪痕依旧,让他看起来远没有平曰的庄重肃穆。
“丞相,我没有杀伯松。”魏霸叹息了一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如果是我杀了伯松,我又怎么可能呆在帐篷里等人来抓。”
诸葛亮微微颌首:“子玉,我送你的玉呢?”
“玉?”魏霸愣了一下:“丞相送我的玉,我一直珍藏在身……”
魏霸的话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诸葛亮从怀里出了一块玉放在案上,正是诸葛亮送他的那块玉佩,上面还有沾着血迹,红白相间,非常醒目。玉上还连着半截被扯断的丝绦。魏霸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没有带玉佩,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玉佩会出现在诸葛亮的手中。
“这块玉,是在伯松的手里发现的,他一直死死的握着这块玉,我险些扳断了他的手指,才把玉拿出来。”诸葛亮慢吞吞的说着,好像是力气不足,又好像是想起了刚才的情形,悲伤不能自制。
魏霸倒吸一口凉气,他想起了突然失踪的彭小玉。他的衣物佩饰一直是由彭小玉打点的。这块玉除了他,只有彭小玉能拿得到。
难道是那丑丫头想陷害我?可是为什么?
“除了这块玉,阿乔身上有两处伤,一处是脖子,另一处是胸口剑突,是被人用重拳击打的。”诸葛亮抚摸着玉佩,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被他慢慢抹去,只是玉佩却不再洁白,而是沾上了一层淡淡的暗红色。
“除此之外,他的近侍听到他辱骂你,看到你去而复返,过了片刻,你再次离开的时候,神色有些匆忙。而阿乔却没有了声息,等他们发现的时候,阿乔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一丝血迹。阿乔的尸体……是在山崖下发现的。”
魏霸的眼神收缩了起来,从诸葛亮的描述中,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阴谋,一个让他无法辩白的阴谋。有人证,有物证,更诡异的是,居然还有一个人长得和他差不多,甚至连诸葛乔身边那些认识他的近侍都没看出来。就算玉佩是彭小玉偷走的,那这个人又怎么解释,别人会信吗?——求推荐,求收藏!